我忐忑了好久,也没见阿姨有要开口的打算。直到我们推着车进了超市,在生鲜区挑选食材,两个人在同一个货架前停下来,阿姨才貌似不经意地笑了一声,语气有点小无奈地说道:“她还是那么挑食啊。”
不需要点明,这个“她”是谁我们都心照不宣。
我低下头,掩着上翘的嘴角,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一些,“现在已经好多了,多劝两句也还是能吃一些。”
阿姨掂量着手里的东西,轻叹一口气,转过来目光平静地看着我,“你一向都最会顺着她的意。”
“作为一个母亲,有人肯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我没什么道理不高兴。”
“只是我比宁冉想象的要更了解她。”
“她的xing子远远谈不上多好,小聪明是有的,但是犯错的时候也不少,你跟她在一起,难免会受些委屈。”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否认。然而我只是张了张嘴,还没出声,阿姨就缓缓地摇了摇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意,叫我自觉地噤了声。
“这段时间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其实很早就已经出现端倪了是吗?是我不够细心,没有认真去想,直到最近才确认。”
“高考结束之后宁冉主动要求去老家待着,也不说为什么。我那时候只以为是她考的不理想,才要去乡下静一静。结果分数出来却还算理想。”
“后来她去沿海念大学了,好几年的时间也没回来过几次。我也只当是她学业太忙了,要做的事情太多,顾不上家里。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其实是在有意识的躲避着什么。”
“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的失职。”
我喉间涩然,心情复杂地低下头,默然地听着。
阿姨拍拍我的背,胳膊搭在我肩头,揽着我继续去下一个货架。
“她说要回省城的时候我们都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一天过后才意识到这是真的。虽然很意外,但也还是很高兴。”
“再然后你们就住到一起了,我也才渐渐意识到,有些事情可能被我忽略了。”
“现在串在一起细想,一切的迹象都早就显露出来了。就连她极力反对卖掉老房子,肯定也是和你有关吧。”
我咬着下唇,抬起眼睛看向身侧的阿姨,不知该不该认下。很多事情上我都没什么把握,但是和宁冉有关的,根本就无需猜测。
阿姨也没想要得到我的应答,神色了然得很,停下脚步挑选起了菌菇。
我踟蹰一阵,支吾地开口,“阿姨,我们……”我们什么呢?我们是认真的?这种话听起来真的没什么说服力。可我嘴笨,脑子里想着那么多话,却一句都说不清。
阿姨没急着要我说完,而是将挑选好的菌菇一把都装进了口袋里,这才侧过身来看我,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早些时候我和宁冉已经谈过了,想必她也跟你说了。我管不了她,更不能管着你。更何况,就算我明着反对,你们也听不进去不是吗?”
“路是你们自己选的。”
阿姨的声音沉了下去,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平整的眉心也微微隆起,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郁色,显得有些委顿。
似是不愿过多地流露情绪,阿姨低下头微微侧着身避开与我直面,给手里的口袋打上结扔进手推车里,低声招呼我,“走吧。结了账早点回去了。”
我怔怔地盯着阿姨的背影,在我的印象里她的身姿总是挺拔笔直,非常的有气质,此时她的脊背却隐隐有些弯曲的迹象,像是背负着难以承受的重量,充满了疲惫感。
这重量恰恰是我们加诸于她的。世间所有爱重子女的父母总不免要为自己的孩子担心,生怕他们未来的道路走得不平坦,恨不能替他们扫平所有的障碍。即便阿姨没有说出来,但是可以想见,她必然是希望宁冉能够走上一条坦途。只是天不遂人愿,压在她心上的愁虑比别的母亲重得多。
而在不久的将来,我的父母也会承受像阿姨一样的负担,也许一夜之间腰杆就折了。
一时间我心口闷得喘不上气,眼眶又热又yǎng,用力一眨,视线就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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