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里待的时日越长,他便越能感受到如今的年景与从前完全不同。以往人们的生活数十年如一日,几乎不会发生甚么变化。可眼下却是时时刻刻都仿佛隐藏着暗流,推动着所有人前往未知的远方。
或许这些暗流很难为人所察知,一时间也瞧不出甚么底细与究竟来。可俗语有云,温水煮青蛙,等到青蛙们都熟透了,怕是都不知道自己始终被架在火上呢。日积月累的变化,终有一日会演变成新天地。
却说鸿胪寺客馆这头,那些夷人正等得心焦呢。本以为学好礼仪就能觐见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鸿胪寺的官员却迟迟没有答复。每回去问,得到的都只是推脱。幸好还有李广时不时地宽慰他们,允诺他会想办法。
这回听说太子殿下与二皇子殿下要召见他们,这群人自是喜出望外,赶紧将自己浑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他们自己最体面的衣衫。这并不是一次正式的召见,他们未能进得皇宫,只是去了一趟汝王朱祐梈的府邸。据说是太子殿下借着拜访汝王叔为名,秘密接见他们这些夷人。
汝王府邸与雄伟辉煌的皇宫相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在这些夷人眼中,这座三路七进的宅子的设计感与独特风情,与他们曾遥遥见过的大贵族城堡相比亦是毫不逊色。即使他们只能窥见这座府邸的一角,也不得不感慨这位汝王殿下的富裕与品味。他们早就听李广说过,这个东方国度的贵族与他们那里的贵族不同,不会将黄金和珠宝都往房子里、往身上堆,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多有钱似的。越是不露富,越是清雅,越是难得。
被夷人称赞“有品味”的朱祐梈比两个侄子还兴奋,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一见那些夷人了。不多时,他就见自家管事带着数名生得高大的男子走进来。
那些男子穿得甚为奇特:上衣极为宽松,宛如及膝的长袍,脖子上套着一圈百褶围领,裤子却箍得很紧,衣衫外头还披着各式各样的斗篷。配上他们白皙却生着斑斑点点的脸,五颜六色的眼珠子与五颜六色的头发,当真令人颇有几分难以接受。其中还有两三名黑人,穿的是国朝百姓们的短褐,除了肤色有些不对之外,倒是顺眼许多。
虽然生得古怪,穿得也奇奇怪怪,但这些夷人都按照礼仪给朱厚照三人叩首,神色间也颇为温和。朱祐梈眼底的警惕之色便褪去了几分,让人上了茶水点心,闲闲地坐在一旁听大侄儿与夷人叙话。若有说得不通之处,有李广在旁边当通译,jiāo流也就没有妨碍了。
时不时地,朱祐梈也会chā几句话问一问。他这些日子也得了那本《世界舆图册》,心里正是火热的时候,只恨不得能赶紧求得皇兄准许,让他和李广一起去外头广阔的世界走一走。开拓商路之事极为紧要,总不能让李广一力承担。
眼下商路流通算不上顺畅,所需的人手不多,李广一人倒是管得过来。可日后呢?等到商路彻底打开,无数人想跟着吃肉的时候,李广还能生出三头六臂来不成?没有一个正经的宗室亲王压制着,怕不是所有人都想扑过去撕咬几块肉下来。
见八叔对夷人颇为感兴趣,朱厚照特意又问了火铳和火pào。那些白人似有些犹疑,互相看了看,迟缓了片刻才答了几句话。一听得他们说的是武器,朱祐梈哪还有方才的闲暇之态,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激动之情,只是身子略向前倾了倾,笑道:“不过问几句话罢了,你们怎地摆出一付防备之状来?”
夷人们赶紧摇着首回答他们没有什么防备之心,只是他们并非军人,对此了解不多罢了。李广瞟了他们几眼,几个夷人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反应不那么令人满意。可是初来乍到,他们也不知道这三位贵族是甚么意思,哪能就这么将自家的秘密透给他们呢?
朱厚照似笑非笑道:“我们离你们的国家如此遥远,双方并无疆域jiāo接,更无利益冲突,互通有无才是应有之义。我听说,盘踞在大陆中间的有个叫奥斯曼的国家,把持着陆上的商路,赚了许多钱财不说,还四处欺负人。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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