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
“我与孩子都在兴济,留下相公一人孤孤单单地在京中无人照顾,我心里难受。”金氏笑得颇有些勉强,“怎么说,也该有个人替我好好照料相公的起居才是。思来想去,玛瑙已经伺候咱们五六年,又是个温良忠厚的,应该能照顾好相公。我便央伯母将她放了良……就让她跟着相公进京罢。”
张峦沉默了片刻,随意地扫了扫玛瑙,也不知是不是动了心,竟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将她带上罢。”
一瞬间,金氏的神情似是格外精彩,仿佛松了口气,又仿佛有些扭曲,更仿佛痛心难受。她怔怔地望着张峦,半晌才回过神来,笑得越发难看了:“既如此,玛瑙,你便好好照顾相公……若是没有将相公照顾好,我唯你是问。”
“太太放心。”玛瑙细声细气地应道,小步地跟上张峦登上马车。
张清皎与张鹤龄沉默着旁观了这一切,前者的情绪亦是复杂难辨,后者则依旧懵懂无知。直到张峦乘坐的马车远去,他们便默不作声地往回走。等到失魂落魄的金氏回过神来,姐弟俩已经行得远了。她忙不迭地追上去:“皎姐儿,鹤哥儿,娘今日亲手做了些点心,你们俩想不想吃?”
“想吃么?”张清皎低声问弟弟。她与金氏的关系已经陷入了冰点,这些天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刚开始时,金氏还颇有些不以为然,以为她只是闹一闹别扭,时日一长便与从前没有什么两样了。等到她发现女儿视她为关系冷淡的寻常亲戚,言辞间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后,方有些慌了神。如今,她也终于学会舍下面子来讨好儿女了。
“不想吃。”张鹤龄犹豫了一会儿,捏紧了姐姐的袖角,“想吃姐姐下的清汤面。”他仍然清楚地记得,父亲与母亲争吵之后的那几天,金氏在正房里无缘无故发怒与哭泣的恐怖模样。他也曾想去宽慰她几句,却不料她反倒冲着他大哭大嚷,脸上扭曲的神情或许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等我得空便做给你吃。”张清皎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回过首,“母亲的心意我们心领了,无奈今日腹中许是有些积食,实在吃不下点心。不如母亲将点心送给其他长辈们尝尝罢。”说罢,她便带着弟弟漫步离开了。
金氏怔怔地望着姐弟俩的背影,久久都不曾回过神来——她终于隐约明白,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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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好不容易平静了一段时日的禁城又一次泛起了波澜。
此事与“和乐融融”的宫中众人并没有什么关系,而是从宫外传来的动静。彼时,皇太子朱祐樘刚安安生生地度过千秋节不久,便忽然听说万贵妃娘家发生了变故。究竟具体是什么变故,覃吉与萧敬向陈准打探之后,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原来,是先前曾经奚落过太子殿下的万贵妃二弟万通突然“暴病而亡”。这位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锦衣卫指挥同知,是万家三兄弟里最为狡诈蛮横的——
是他通过妻族的远亲关系与首辅万安认了亲,让原本不过是贫民百姓的万家忽然多了万阁老这户诗书传家的亲戚;是他仗着万贵妃之弟的身份在京内京外横行,伙同梁芳四处搜刮珠宝珍玩进献给朱见深;是他屡屡给万贵妃出主意如何对付太子,也是他出面在东宫之位岌岌可危的时候悍然假传圣旨圈禁了朱祐樘。
他虽狡猾,却有一样爱好始终割舍不下,那便是好色——不仅纳了许多房小妾,甚至还垂涎下属之妻。作为梁芳那些小红丸的忠实使用者,他每日里胡天胡地,渐渐地便掏空了身体,自己却一无所知。
据说,他之前看上了一位下属的妻子,特意将此人调派出京,自己趁虚而入强占其妻。这一天,他在此人居所内过夜,忽然听见隔壁有人窃窃私语,原来是此人好不容易做完了差使回京,正与妻子温存。许是嫉妒,万通万指挥同知暴怒而起,然后就仰头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冷了,还赤条条的呢。”东厂番子同样是锦衣卫,口齿伶俐得很,将整个故事说得活灵活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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