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不速之客,意指客人到访的时间和地点都很不合适,然而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叫主人非常的不好难办。
这一天,医庄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趁着夜色,他踏过湖面的坚冰,翻过庄外的篱笆,‘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医庄里。
还是熟悉的装扮,赵伍的心莫名地揪紧了。只有一个人,是敌人的先遣,还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镜湖医庄是一片世外的桃源,在这个到处都在厮杀的乱世里,这样一个救死扶伤,挽救生命的地方,实可谓是一片净土。既然是净土,最好不要让鲜血弄脏了它。因此哪怕有万一的可能,赵伍也愿意去争取。
罗网的杀手持着长剑,是往唯一有灯光的房间去的。那是端木蓉的房间,趁着晚上再温习一遍医书。杀手隐在窗下,抬起身子来看了一眼,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此时正背对着他,应该没有发现。
杀手低下了身子,轻巧地几步,到了左厢的药房跟下,赵伍在他的后面,趁势也变换了位置。
从药房里散发出各种药材混合着的香味,杀手在房外透过几面窗户看了几遍,并没有进去,也知道没有异状。转过头来,就是赵伍居住的一排房间,这哥们走马观花扫了一遍,然后轻轻地推开一间房门,又轻轻地把房门反锁上,然后上床睡觉了。
他居然上床睡觉了!
赵伍的预感无比正确,这孙子就是大冬天忙着赶路错过了宿头,没地儿歇了,黑暗中看到一缕光亮,居然就敢大咧咧闯门睡觉,招呼都不带打一声的
谁说罗网的杀手冷血无情,还真就有这样心大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人家一路风雪,实在太累了,没找你管饭就算不错了。
但是你不能睡我的房间啊!
赵伍心中几百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我要不是怕溅我床上一身血,进去就招呼你了信不信?
不管怎么说,这名杀手还真不像是执行任务的样子,或者罗网杀手不在任务中时还是很正常的?赵伍现在很纠结啊,如果要动手,为什么一见面就动手?既然当时没有动手,怎么现在因为人家占了房间就要动手?这一动手,罗网那边日后发现少了个人,会不会查到这边来?
赵伍在房顶上伏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动手。不为别的,关键是外边冷啊。
还没动作,只听吱呀一声,端木蓉提着灯笼从房间里出来,往这边走过来了。罗网杀手听见咚咚的脚步声,立刻从床上翻身坐起,抽出剑来凑到了房门跟前,拿剑对着门外。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看见房门外一个人影愈来愈大,脚步声越来越重,最后人在房门前停了下来。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只听见风吹得窗户哗哗乱想,人影随着灯笼里的烛火摆动,端木蓉在门外没有讲话,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打扰房里的人。罗网杀手还是侧身持剑式,剑尖始终对着门口,一动也不动,整个人仿佛都静止了一般。
赵伍在房间上面等得尿都快憋不住了(实在太冷),忽然脚步声又起,端木蓉似乎是离开了,杀手隔着门才松了一口气,蓦地咻咻两声闷响,三枚银针隔着门射了进来。
罗网杀手下意识地举剑,叮叮地两声,两枚射到了剑上,溅点火花,另一枚却正好射到了胳膊上。杀手置若罔闻,反手拔下针来,一剑往门外刺去,然后整个人合身一撞,连门都撞开了来。
赵伍在房顶上赶紧换了个位置,调到这头来。端木蓉已经落在了院中,手里还提着灯笼,杀手站在檐下,居高临下与她相对。端木蓉瞧着他脚边房门碎片,仍然是面无表情,只是眼神中又冷峻了几分。
“你是什么人?”
难以置信,问这句话的居然不是端木蓉。一个强盗居然有脸先发问,天理何在呀!
幸好端木蓉不是真的白痴,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当然,她也没有反问过去。杀手见她没有答话,一点也不生气,举剑就刺了过来。端木蓉左手提着灯笼,右手一扬,又是三根银针激射而出,杀手有了防备,侧身躲过,冷笑一声,挥剑再刺。端木蓉手里稳稳端着灯笼,一边躲避,一边接连不断地射出针来。杀手仗着艺高,混没有把弱女子放在眼里,勇往之间,能闪则闪,闪躲不了则挥剑挡下。不多时,端木蓉已经射出了数十根之多,再一根射完之后,就不见了。
“你的针射完了?”杀手得意洋洋,刚才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得全身都热络了起来,正好收拾收拾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娘皮。
“不需要了。”端木蓉冷冷地说道。罗网杀手正要举起剑来,猝然一惊,才发现浑身酸麻,已经半点儿都动不得了。
“看来温度对麻药的效果确实有不小的影响,以后的用量要注意。”
“你…你居然下毒!”罗网杀手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的样子。
赵伍趴在房梁上,心道你有什么不平的,罗网下毒打闷棍的手段不知道恶毒多少。谁说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
端木蓉认真的纠正他道“这是药。”
是的。毒药毒药,既是毒,又是药。你们这些愚蠢的凡夫俗子,以你们对毒药的浅薄认识,居然敢在我面前卖弄。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赵伍猜端木蓉一定是这样想的。
罗网杀手既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时间跟她争论了。这不仅是认识论上的差别,还有职业上的代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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