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丹眉头一皱,向燕王告罪道“好叫父王得知,儿臣在秦国已经成家,先斩后奏,望父王恕罪。”雁春君早知道焱妃之事,抢先说道“太子殿下恕罪,老臣昨日已经见过了所谓的‘太子妃’,恕臣直言,美则美矣,但是身份低微,不宜作为太子正妃,更别说日后尊贵的王后。”
燕丹不愿再这件事情上争论,无论胜败,如果燕王因此对太子妃不满,就是他最大的失败。因为他不仅是焱妃的丈夫,还是父亲的儿子,更是王的继承人。然而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他退缩了。燕丹只能硬着头皮道“太子妃以德行深厚,能佑家邦为善,不当计较身份。”
雁春君把住了太子的软肋,反而不疾不徐,反驳道“太子此言差矣。太子妃地位非凡,历来是他国公主充之,再不济也要是贵胄之后,从来没有听说随便一个不明不白的女子就能够做燕国的王后的。太子殿下于国事上英明果断,在这终身大事上嘛,我这个长辈还是有一些发言权的。”
燕丹听他拿辈分来压,又见燕王频频点头,不由得心中着急,忙道“时移世易,诸国王室多有以平民之女为后,燕国如何不行。”
“燕国岂是其余诸国可比?秦牧马之国,三晋与齐更是以臣某君,更不要提楚蛮。燕国乃是召公立国,姬姓血脉流转传续,已历千年不断。燕国更应该以礼为上。如今太子妃的身份失礼是其一,无有三书六礼是其二,更何况还没有燕王之命,太子妃的身份如何能算?”雁春君本来是想借此抨击太子沉迷美色,不尊礼法,意图大大削弱他在燕王心中的地位,没想到正好抓住了他的软肋。
燕王也一想也是,求美纳色,可以说是贵族风流,你看雁春君就很好嘛。只是太子妃还是得地位尊崇,才能母仪天下。而且你出去这么多年,回来就带了个太子妃,还有没有把父王母后放在眼里?也拿眼睛看着太子,叫他给个说法。
燕丹心急如焚,却不知从何所起。焱妃身份来历本就说不清楚,燕丹和她还有一笔糊涂账呢。瞧这样子,是要否了妻子太子妃的身份,降为姬妾,燕丹是万万不肯答应的。
正在太子殿下手足无措之际,太傅鞠武知道该自己出马了,先前群臣弹劾,没想到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自己还没上场,就叫太子打了个七零八落。眼见太子护卫太子妃之心甚浓,心道正是时也,当即秉手出列,为太子开脱道“大王,臣以为太子殿下此举无甚不妥,甚合情礼。”
堂上大伙儿都拿眼睛看着太傅,脸上写满了好奇,包括燕丹。太傅能做太子之师,于礼自然是熟稔得紧,连燕丹都觉得自己娶妻这事儿有点说不过去,到了太傅这里居然合情合礼?
太傅瞧了瞧众人,不急不忙,拱手道“大王,太子殿下经年在外为质,以致年岁虚长,若不是此番归国,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行书纳礼。”意思是太子殿下这么大了还没娶妻,是有为了燕国做出牺牲的,你们有什么脸叽叽歪歪,要是依礼而行,不得耍一辈子光棍?
燕王一想也对,燕丹点了点头,太傅深知我也。“且孟子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瞧瞧,太子所为,是舜这样的圣贤干的,怎么能说是失礼呢?太傅趁热打铁,“昨夜蒙太子告知,太子妃如今已经是身怀燕国血脉,臣恭喜大王,燕国社稷存续无忧矣!”众臣都跪下道喜。瞧瞧,太子妃如今是立了大功了,你敢说配不上?
燕王听说太子妃有孕,也是又惊又喜,向太子问道“太子,果真如此?”燕丹回道“儿臣仆一回城,未及禀报,望父王恕罪。”燕王证实此事,不由得喜笑颜开,“无罪,无罪。寡人甚喜。”
雁春君昨日已知此事,还是想拿身份做文章,道“大王,王室有后自然是好,只是太子妃身份臣以为,还是另取王女聘之为好,至于‘太子妃’,可为偏室。”雁春君还不放弃,就是想给太子殿下添堵。
燕丹急得还没说话,太傅已经劝阻道“大王,万万不可!若是另选王女,邦交上恐又起波澜。此时非彼时也,如今秦国独大,若娶了秦国王女,恐其仗势谋我;若联姻齐楚,不正予秦口实吗?而且日前太子妃随太子归国,沿途百姓夹道相迎,甚喜甚敬,不宜伤百姓之心呐。”
燕王本来觉得王叔说的可行,听太傅这么一劝,登时觉得大有道理,既然燕国百姓大臣都很满意,就别再折腾了,省的又把秦国招来,如今这时局,做一个王不容易啊,没看见韩王赵王都被撸了吗?当下点点头,道“太傅言之有礼。宜当早全三书六礼,纳其名姓,告知宗庙占卜,也好早日赐下名刺,使友邦无话可说。”太傅急忙应是。雁春君以前处处压着这老匹夫,气得他吹胡子瞪眼,没想到这一次叫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此轻巧地把事情翻转过来,吃了个大大的闷亏。
燕丹也没想到自己最担忧的事情,太傅三言两语就敲定了,去了一块心病。其实这也是燕丹关心则乱,雁春君起初未必有借此穷追猛打的心思,太傅能立于朝堂多年,也深知燕王脾气,至于燕王,到底有父子的关系,先天是偏向燕丹的,更何况焱妃肚子里的孩子。本来就是平地波澜,微微荡漾而已,奈何牵扯到了心爱的女子,在燕丹眼中就是惊涛骇浪了。
燕丹感觉险死还生,实在无法想象此事失败后的后果,刚刚松了一口气。燕王后面步履匆匆,走过来一个侍从,在燕王耳边窃窃私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燕王听后大惊,问道“真的?!”燕丹心头又是一惊,莫非绯烟面见母后又出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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