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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
    沈辛夷嫁入宗室之后,按说还有个祭拜家庙,归入族谱的步骤,只是前些日子身在南方,这才没有归宗,齐皇后就定下个日子,叫来一种皇室宗亲带太子妃归宗。
    要说齐皇后也是够缺德的,定下的归宗的日子竟是在齐皇后的祭日,摆明了要给人添堵。
    沈辛夷不知道这事儿,自然没什么反应,陆衍却面色莫测,进宫请齐皇后改日,齐皇后却摆出蛮不讲理的架势,冷冷道:“宗亲我都已经通知到了,各家也把那天空出来了,你以为你想改就能改?”
    陆衍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还是太后亲自来劝,陆衍瞧太后走路身形都佝偻起来,实在不忍她为此动怒伤身,他这才各自散了,只是到归宗那天,他面色一直不大好看。
    沈辛夷都瞧出不对来了,忍不住抬头问他:“你怎么了?”
    陆衍不想迁怒于她,再说这本来就不干她的事,便缓和了神色,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我无事。”
    沈辛夷也就是随口一问,见他不想说,也没再多言。
    宗室列祖列宗的牌位都在寿极殿内,两人按品换上正装,从头到脚都规规矩矩,先祭拜过祖宗,再恭听皇后垂训。
    齐皇后脸色虽阴沉,但眼底也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得意,她按照流程一条条过下来,陆衍礼数无缺,只是总有点心不在焉,齐皇后瞧的面露失望,匆匆了了流程,宣布宗亲和太子妃可以散了。
    沈辛夷走出几步,才发现陆衍人没了,转头问道:“太子呢?”
    她身后的丁司局低声提醒:“回殿下,太子还在寿极殿里,今日...是先皇后的祭日。”
    沈辛夷神色一动,提起裙摆往回折返:“你们别跟着我,我去看看太子。”她想了想又道:“去给我准备点金钱。”
    陆衍果然在寿极殿里,每列帝后的牌位都占着一间殿堂,里面的长明灯忽暗忽灭,将他的深夜也映的不定起来。他依靠在大殿的墙上,微微合着眼,神色难得有点脆弱疲惫。
    他身子依旧绷的很紧,绷的很直。
    寿极殿内的气氛压抑,空气几乎不流动。沈辛夷本想走进去,瞧他这样,默默地站定了没动,她看陆衍这样,心里莫名地不舒服,大概所有人看见一个强者这样软弱,心里都会有这种别扭的感觉。
    陆衍过了许久才睁开眼,恭敬地向先皇后上了三炷香,面色渐渐苍白,似饱含了愧疚。
    “儿臣不孝,对不起您。”
    承认心悦沈辛夷,是对不起早亡的母亲。
    可让他忘记沈辛夷,把他当寻常沈家人看待,他的的确确不能做到。
    所以他说‘对不住’的时候,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和沈家是不一样的,她现在已经做了自己的妻子,就不算沈家人了,两人对着天地发过誓,恩爱白首,不弃不离。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沈辛夷自然猜不透他如今心思,但瞧他这样,她心里也别扭得紧,犹豫着开口:“你...”
    陆衍终于转过头,不言不语地看着她。
    门里门外,两人寂静无言。
    沈辛夷以为他在为母亲早逝难过,抬步迈了进去:“节哀?”
    陆衍沉默了半晌,这才开口:“我不是小时候了,你觉着节哀对我能有用吗?”
    母后新逝之后,他确实是满腹悲苦怨恨,觉着天地茫茫然,而自己不知该何去何从,现在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到这里,看了沈辛夷一眼。
    她身上冠服厚重,手里还捏着厚厚一沓纸钱,走起路来踉踉跄跄,陆衍走到她身边扶住她,低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沈辛夷把手里的纸钱给他:“你不是要祭拜亡母吗?没见你准备奠仪,这个给你吧。”
    陆衍嗯了声,命负责洒扫寿极殿的内侍取了个金盆过来,沈辛夷转身要走,他却半蹲下来,给她手里也塞了一沓金纸:“来都来了,不打算跟我一起祭拜吗?”
    沈辛夷一块一块把金纸叠的金元宝放进火盆里,她天性爱热闹,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过了会儿就头皮发麻:“你有必要非让我留下来吗?就咱俩家的事儿,皇后见我还不够生气的呢。”
    她就是这样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陆衍瞧了她一眼:“我想让她见见自己的儿媳。”
    沈辛夷神色一动,表情古怪起来,但难得没说什么‘咱俩只是单纯的金钱交易’或者‘让你阿娘看见你卖身求荣还不够生气的呢’。她想了想,见陆衍面色仍是苍白,难得道:“你想哭就哭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难过。”母亲早亡不说,自己还买身葬母,如今不得自由,心里自然不畅快,所以她这话倒不是口头上敷衍。
    陆衍伸手,帮她把耳边的鬓发别到而后:“你还是第一个知道我难过的人。”
    沈辛夷不解:“你人缘这么差吗?这时候...都没人来安慰你?”
    陆衍神色淡了下来:“父皇和太后只告诉我男儿有泪不轻弹,皇后总是叮嘱我不准忘记仇恨,其他人的宽慰真真假假,我也懒得去想。”
    沈辛夷忙道:“我是真心想让你别难过的啊。”
    “我知道。”他微微凑过来,跟他额头相抵:“你很好。”
    沈辛夷纠结着要不要提醒他,两人之间只是金钱交易,让他最好不要动真心,但话到嘴边,她还是没说出口。
    转眼一盆纸钱燃尽,两人跪拜叩首。
    不知哪个窗缝没闭严,从窗底下钻出一溜细风,却不若寻常秋风凛冽,带着温柔的抚慰,轻轻掠过两人头顶。
    陆衍回首冲母亲的牌位一笑,带着她出了寿极殿。
    他回去后就进了书房书房,张媪好奇地问:“您和殿下怎么这么晚回来?殿下这是怎么了?”
    沈辛夷眼底微带怜悯:“我们没事,让他去缓缓吧。”
    ......
    陆衍及至晚上,才一脸疲色地从书房里出来,一进屋就看沈辛夷似乎在木头上雕刻着什么。
    那雕刻的小刀极为锋利,在她如玉娇嫩的手上挪来动去,他瞧的微微蹙眉,走过来问道:“你在雕什么?”
    沈辛夷看见他,忙把手里的东西塞进箱子里,胡乱答道:“没什么。”
    陆衍微微眯起眼,他已决定了把沈辛夷当成自己的妻子来待,和她生儿育女,恩爱白头,他自不会再出尔反尔,同样的,他对沈辛夷的要求难免也提高了,比如现在,他很不喜欢她有事瞒着自己。
    他淡淡问道:“真的没什么?”
    沈辛夷定定瞧了他一会儿,忽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让你伤心,但你非要看,就自己打开吧。”
    陆衍打开了箱子,就见里面是一块牌位,他疑色更甚:“这是什么?”
    沈辛夷面露怅然:“我今日看你拜祭王母,突然也想给他立块牌位了,免得他在外做孤魂野鬼。”
    他说的就是沈辛夷臆想出来的白月光了,陆衍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她那个所谓的白月光不存在,毕竟那人在她嘴里一会儿高大威武一会娇小矮瘦,一会儿大字不识一会满腹诗书,这人要是存在才奇怪呢,
    他边思量边把牌位反过来,就见上面刻着——亡夫陆衍之位,未亡人沈辛夷留。
    陆衍:“????”
    沈辛夷面上带了几分怀念:“他是当初唯一拒绝过我的人,只可惜现在已经故去了。”她说完笑了笑:“说来你们不光相貌相似,竟连名字都一模一样,当真是缘分。”
    陆衍一下子明白了这段剧情是怎么触发的。
    ——唯一拒绝过我的那个人,如今已经死了。
    就因为他拒绝过沈辛夷,所以她直接在心里把他安排死了。
    最毒妇人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其实很纠结的,嗯,终于过度到不纠结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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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陆衍正心情沉重的时候,沈辛夷已经把那牌位擦了又擦, 然后满面沉痛伤感地把牌位供奉到屋子正中, 还煞有介事地给牌位前摆上供品和香炉。
    陆衍:“...”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她不知道又从哪儿摸出三炷香来,神情悲恸地给牌位上了三炷香, 又转头对陆衍道:“从今往后, 你我二人每天必得给他上香, 不可推托,不可轻忘。”其实她原来的那个所谓的‘白月光’还真是臆想出来的,不过自打上回跟陆衍讨论过魅力这件事,那个死人没别人了,就他了!
    陆衍:“...”
    她说完又递给陆衍三炷香:“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我说的话你敢不听?”
    陆衍:“...”
    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 能够看到自己的牌位, 并且还‘有幸’给自己上香,当真是让人...心情激荡。
    沈辛夷这病不能总惯着,陆衍很快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淡定地把三炷香折了, 自顾自地脱衣洗漱。被她这么一搅和, 他心底的点点烦闷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沈辛夷气的眼睛泛红:“你竟敢这么对他?你以为你是谁!要是没有他, 我会看得上你?!”
    陆衍:“...以我的身份,给他上香怕是不大合适。”
    沈辛夷厉声道:“不准找借口,我说让你上,你就必须得给我上了这柱香!”
    陆衍:“...”
    情况好像有点严重,他只好使出老法子,伸手把她点晕, 抱着她上床睡觉。
    话说回来,自从他学会配合她的剧本之后,他已经很久没用到这一招了,现在看来自己的配合还是跟不上她剧本的更新节奏。
    他一边反省自己,一边给她掖好被子。
    ......
    沈辛夷早上起来果然把发火这事忘了,揉着眼睛看到牌位,这才回想起来,长吁短叹地亲手擦拭牌位,又跟起床洗漱的陆衍道:“你每日别忘了供奉新鲜的果品啊。”
    陆衍洁牙的手一顿,等洗漱完了,才转头问她:“供奉什么?”
    沈辛夷想了想:“荔枝橘子频婆果这几样吧,点心干脆放胡饼算了。”
    陆衍:“...”没一样他爱吃的。
    文昌帝最近急着把豫章 世子送走,天天催促陆衍动身,他用完早膳就被抓壮丁出去干活了。
    张媪见陆衍走了,这才跟她道:“娘子,大郎君方才传话来,说他已经搬回京城,进到沈家祖宅里了,刚好三郎君今也不当差了,他俩都想见见您呢。”
    沈辛夷出府不便,就道:“让他们来府上呗,我也想见他们呢。”
    沈桂旗和沈堂兄怕太子不肯让他们进府,特地等在两个街外的地方,得到信儿了才敢被人迎进去。
    长安再好,但终究家人不在身边,沈辛夷心里总是没着落的,因此见到家里人特别高兴。她兴冲冲地招呼两人坐下,先对沈桂旗道:“哥,你不是说过几日才来吗?”
    沈桂旗笑笑,自有股从容不迫的味道:“你一直没入宗室家庙,我担心你没人撑腰,所以急吼吼搬回来了,没想到你昨日就归了宗,倒是我白担心一场。”
    沈辛夷又拍了拍堂兄沈凌云,口是心非:“堂兄你不是才升了一级吗?其实不必急着过来的,差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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