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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回家的路总是那么快,张小艺家门口还挂着两个红灯笼,亮堂堂的照着门前一亩三分地。
    暖洋洋的红光洒在两人身上。
    “唐皓南。”“张小艺。”两人一齐闭嘴,又同时开口,“你先说。”“你先说。”
    “那我先说,”张小艺心中鼓声一声比一声大,话到嘴边又让她咽了下去,换上一句,“你要是去上海,得去几年啊?”
    “两年,不过假期我会回来的,你会不会觉得我离开徽城是一种懦夫行为?”
    “怎么会?谁都不是你,不能体会到你的伤心,再说你又不是不回徽城了,只是出去一段时间,对吗?”最后的对吗,被她小心翼翼的问出,那么霸道潇洒的一个人,竟也会温柔说话。
    唐皓南向她保证,“嗯,我会回来的。”
    “你呢,你想说什么?”她问。
    他看着面前被冻得脸蛋有些红的少女,听从自己内心声音说道:“我在上海的日子,可以给你写信吗?”
    “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当然可以,我家在上海也有分店,我去上海会去找你的。”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本就被风吹的凌乱,被她一动像个鸡窝似的。
    心一横,抬起下巴,问唐皓南,“喂,你有女朋友吗?”
    表情凶神恶煞、语气蛮横不讲理,但唐皓南就是觉得自己心窝窝里有东西破壳而出,“还没有。”
    第54章 新房送你的(晋江首发) ...
    火车横贯在铁道上, 喷着热气,雪花簌簌而下, 唐皓南今日启程去上海。
    唐冬雪温柔叮嘱, 到了上海立刻拍封电报回家, 又说钱不够跟她说, 她给他寄,他恢复往日做派,将唐冬雪拥进怀中,“你儿子是谁, 还能饿着自己, 放宽心,放假我就回来。”
    唐皎挤在一旁,“哥,你可要好好的。”
    好好在上海读书,珍惜自己小命,她等着他学成归来。
    唐皓南摸摸她的头, “还轮得到你这个小丫头惦记我,你照顾好自己就行,到时候考上大学给哥瞧瞧。”
    “嗯。”她向他保证,眼眶不自觉红了一圈。
    他回头, 在人群中找到张若靖的身影, 特意过去,“谢谢。”
    张若靖抬眼,没想到他会道歉, 心里对他懂事又满意一分,“不用谢,到上海好好学习。”
    “我会的,”他在自己家人身上看了一会,“我家里人就拜托你照料一二了。”
    “且放心,有我在。”他穿过人群定格在唐皎身上,心里补上一句,还有你妹妹在,谁能欺负的了你们唐家。
    火车鸣叫,这是要开了,唐皓南转身上车,在临上车前,终是停下身子,悬在车身两秒,匆匆而下。
    跑到一直未出声的唐夏茹面前,留下一句,“对不起,等我回来。”
    随即赶在车开的最后一刻,挤进火车。
    唐皎站在原地,任由雪花落在自己身上,看着唐冬雪和唐夏茹追逐着火车向前跑去。
    心神动荡之际,眼泪扑簌而下。
    一双戴着皮手套的手擦拭掉她的眼泪,看那白嫩的小脸上,被蹭出一抹红痕,尴尬地脱下手套,及时弥补。
    温热的指腹擦过眼睑,还是那惯爱逗的她的话,“小表妹的眼泪是不是不要钱,这大冬天的,也不怕将脸冻坏了。”
    她咬着唇,闭上自己眼睛,任由那宽厚的大掌将她的脸包裹在其下。
    “你懂什么,我这泪,滴滴价值千金。”
    说完,竟是无声哭了起来,她如何能不开心,姆妈终于摆脱父亲,和他离婚,哥哥也打消去当兵的想法,最后那一句,分明是自己心里已经有了松动,只怕等他再次回家,就会同二姨相认。
    所有人都逃过一死,她重生回来最大的用处已然燃尽,哪怕现在天降惩罚,她都愿去承受,只为换家人平安。
    张若靖察觉到睫毛在他掌心骚扰,看向火车开远,哭做一团的干妈和小姨就要转身,吸了一口凉气,“我好心帮你擦泪,你得寸进尺在我面前哭成这样,被人看见不好吧?我说小表妹……”
    他手指轻动想要撤手,可唐皎却借着他的力上前一步,一头砸进他怀中。
    深蓝色的披风在她的撞击下,在他身后飘扬,他的手砸在自己军装扣子上,少见地不知自己手脚该如何自处。
    轻轻挪开手,将她的头摆在一个没有扣子的地方,手拍着她的头,没再说一句惹她不痛快的话,“哭吧,把你的委屈都哭出来。”
    穿着红色大衣的少女将脸埋在男人胸膛中,哭得凶狠,仿佛要将这段日子提心吊胆的苦,哭个痛快。
    唐夏茹睁着泪眼瞧见那相拥的二人,绒毛大雪下,身旁身后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世界如同定格般,只余那红衣墨绿一抹色彩。
    她擦擦眼泪,喜悦上脸,拖着唐冬雪往车站外面走,“我们回家,一会让张若靖领唐皎去找房子,你们赶紧给王柏松腾地方。”
    唐冬雪的声音传来,“你着什么急,哎呀姐,别板着我的脸,干嘛不让我回头。”
    “跟我走就是了。”
    在她们身后,张若靖拥着唐皎,拿自己的披风将她包住,虚拢着她,小表妹又长高了呢,从小丫头要变成大姑娘了。
    无声的哭泣最引人心怜,别人不知道,可时时关注唐家的他又怎会不知,她一人扛着压力,有多辛苦。
    那锐利的眸子含着柔,语气也呵护备至,“想哭就痛快哭出来吧,我在。”
    我在……
    唐皎脑中的弦绷断,日积月累的信任将她埋没,嗓子中传出压抑的哭腔。
    摘下手套的那只手,轻轻拂去她头顶的雪,将她笼罩在披风下,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手放在她单薄的后背上拍着。
    这一哭就是半个小时,等她泪尽,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黑暗的空间,耳下是心脏跳动有力的声音,她的手还死死攥着张若靖腰间的衣服。
    她肩膀一抽一抽,后背的手停了下来,将一方手帕摸索着塞进她手里,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尽兴了?咳,我不是嫌弃你,但你是不是得醒个鼻子。”
    拿过那方手帕放在鼻子上,她憋红了脸,使劲!
    舒服了之后,张若靖迟疑地将披风拿下,鼻子通红眼睛红肿的小可怜顿时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不嫌弃她现在形象丑,伸手将未干的泪擦去。
    “好了,冷不冷?我们回车上。”
    车站上的人都已走光,为了张若靖的安全,他们身边站了一圈军人保护,白皑皑的雪铺了一层,他的身上都快被雪打湿,而她却干干爽爽。
    唐皎仰头,用她那杏眼仔细去看张若靖,军帽下那张脸,褪去了伪装,显得成熟又稳重,就连新冒的胡茬,都显得性感迷人。
    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候,羞得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若靖带着她回到自己的车里,副官惊奇的盯着唐皎看了两眼,不止是他,这一路过来,只要是他手下的兵,都恨不得把她盯出两个洞。
    “那个,姆妈和二姨呢?”
    车内实在太过安静,她呐呐问。
    张若靖坐在她旁边,“早回去了,让我带你去看看房子。”
    唐皎注意力被转移,本就不是会为这种事矫情的人,当下提起精神,“这么快就找到合适的房子了?”
    “一共找到三处,一处就在你们公馆附近,一处不在租界内,却是个环境清幽之地,另一处在思乡会馆区域内,就是得租。”
    唐公馆旁边?她蹙眉,这一处都不用去看就可以直接排除掉,好不容易姆妈和父亲离婚,她才不要让那两个人再碍他们的眼。
    但不在租界内的房子,安全性可就低了,倒时战火烧来,就怕会受牵连。
    可,她想起黄依然他们家,她同样很喜欢那样处处充满内涵的房子,反正他们也就住一时,等战争来临,再搬进租界也不迟,在租界也不是没生意。
    自己想定,便说:“我想先去看看那处环境清幽的房子。”
    “好,我们先去那。”
    那座古朴大气的宅院,地处“三不管”旁边,也怪不得主人家要出手卖掉,“三不管”净是偷鸡摸狗的混混,住在这里极不安全,就算有张若靖的压制,可长久累积的恶,也没那么容易消散。
    天晴了,大宅紧闭,地上全是积雪,无人打扫,副官上前敲门,一位中年男子上前应门。
    唐皎脚下穿的小皮鞋,在这天气倒是暖和,就是一踩雪鞋底不防滑,小心走在张若靖身后,还是被院子里鹅卵石地面滑的差点摔倒在地。
    张若靖仿佛后脑勺长眼,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身拉住她的,呼出的温热气息拂在耳侧,“小心些。”
    “嗯。”她小心地拉着张若靖的袖子,亦步亦趋。
    那中年男人尽职尽责带着他们逛了一圈,末了才说他打算卖了房子搬进租界去,开口管唐皎要了一万大洋。
    这样的院子若是在租界内,这个价格绝对算低的,房屋院子甚美,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就是显得有些衰败,可见这家人平日不在这里居住,若要买下来,少不得一番修,况且还在“三不管”旁边,这么高的要价,她对这房子兴致低了不少。
    倒是张若靖扬起眉,“什么好房子还要的了一万大洋,嗯?”
    这一声充满压迫性的嗯,直让那中年男人用手擦着满额的汗水,低垂着腰,“是是,少帅说的对,值不了那么多钱。”
    “你这房子杂草这么多,破损之处都没办法住人,你再说一遍,你要多少钱?”
    那中年男人支支吾吾,咬着牙说:“八、八千大洋,少帅看这样可妥帖。”
    一口少了二千大洋,张若靖还不满足,“你打发叫花子呢?我记得你有个儿子要出国留学?”他漫不经心的回复。
    那中年男人飞快的看了一眼他,汗如雨下,大雪天衣襟都被打湿了,“那,那少帅你看,多少钱合适?”
    张若靖还未说出价格,衣袖被唐皎扯住,她眸中讶异,他这副以权欺人,十足十一个纨绔子弟的模样,在两人相熟后,极少流露出。
    多数情况,他虽言语间还保留着些不着调,可在她面前做事都是有一说一的正直人,流露不少真实模样,也不知今天是怎的。
    “别砍价了,这个房子我觉得不太合适,”怕那中年男人听到,她特意凑近张若靖,小声说,“而且你看这地,太滑了,万一姆妈摔倒可怎么办?”
    他盯着唐皎发旋,露出得逞笑容,和那中年男人交换一个眼神,问道:“那我们换一家?”
    “嗯,换一家。”她怕张若靖再口出恶言,急忙将他拽走,向中年男人道了声谢。
    坐在车里,她不解的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他逗她,委屈道:“这不是给你省些钱?”
    她狐疑地瞪他,他才扯出个借口,“唔,那男的是黄四龙的人。”
    只一句,就忽悠住了唐皎,她自己脑补了一千字张若靖和黄四龙打的不可开交的画面,自己把自己逗乐出声,“我们去看看思乡会馆的房子吧,离唐公馆近的那栋也不用去了。”
    到了思乡会馆,唐皎看着那栋已经装修好,处处充满英伦风的房子沉默了。
    她向左看去,二姨的房子和这栋就隔着一道铁栅栏。
    张若靖倚在栅栏处,慵懒地伸个懒腰,“你看看这栋怎么样?当作新的唐公馆不掉价吧?”
    “这栋房子不是出租的吗?”她小脸都要皱成一团,枯枝上麻雀蹦蹦跳跳,聊得好不热闹。
    他伸手接过钥匙,领唐皎进去,红瓦白墙,花园里的花现今都枯萎着被雪压在下面,进了屋不出意料的看见欧式沙发,棕黄色的皮质摸起来非常柔软。
    打着旋的白色楼梯上还雕刻着图案,吊灯在头顶闪烁着迷人的光,她只看一眼,就知道她姆妈肯定喜欢。
    他领着她走到书房,轻轻一推,镶嵌在墙壁上的书架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书,他有些得意,“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