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又走回了女人所处的那栋楼阁,不过这次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楼阁下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缩在那里,
服食了瓶中的丹药,没有盘坐,只是顺着早已熟悉的功法微微运转,体内的伤就好了七七八八。
这很简单,是的,修炼对他而言就像呼吸一般轻而易举。
到底是上好的丹药,残存的药力盘旋不散,勾着体内的灵气眼看着就要突破练气三层,他却停了下来主动散去
多余的药力。
反正晋升无用,没过多久又会被女人主动打散。
在她发现一个处处优秀的儿子并不能吸引家主的半分注意,稚童一次偶然的病重却能将其引来时,女人就经常
让其孱弱,次数多了引来怀疑,他又从孱弱无能变成了众人眼中“修炼无能”“常出岔子”的修炼废物。
无月站起身,艳丽的脸没有多余的表情,乖巧的像个孩子。
不,他本来就是一个孩子。
一个兼具父母相貌优点漂亮得不像话的孩子。
似断非断的雨丝打湿了他的碎发,无月眼中难得露出几许嫌恶,仿佛被最肮脏的东西碰触。
阁楼上的门“吱呀”被推开,女人居高临下,眸光冰冷扫过略有些狼狈的无月,待看到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时,
又柔化出诸多情意。
多年来修为不得寸进,她早已入了魔,心魔便是姬氏一族呼风唤雨的族长。
庭院外的仆人看到女主人轻声哄着呆呆的孩童:“又不乖,把自己弄的这般狼狈,上来,娘亲帮你清理。”
两个主子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仆人们感慨虽然女主人有着一个孱弱无能不受宠的孩子,一片慈母心却分
毫不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当众人看着男孩日益精致逐渐无人能比的时候,情绪颇为复杂。
这小公子继承了父母双方相貌的所有优点,比任何人都还要昳丽,也有着天水灵根的天赋,怎么对功法的理解
力就那么低呢?看他平日面无表情的模样,莫不是个傻子?
女人牵着他的手走向主院,通身能看出盛装打扮的痕迹,步伐中带着几许轻盈与欢喜。这么多年来,这是极少
数族长主动派人来唤她过去。
姬氏一族的居住地大多不允许使用术法,所以两人就这样走到了主院。
入了大厅,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私下的会面。
堂前坐着许多修为深厚的族老,面色严肃又隐约带着些异样的情绪。中间负手而立的男人身若青竹,长眉入
鬓,眉下一双桃花眼引人注目,却给通身儒雅的气势增色不少,世人称颂的“天逸道君”确实生的儒雅风流,引得
修仙界无数女修趋之若鹜。
见人到齐,天逸道君将身后气质出众的男孩拉了出来,温和地对他道:“这是皓月。皓月,见过你的母亲。”
男孩与无月的殊艳不同,几乎与天逸道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模样,通身充斥着书卷雅意,是姬氏一族最受欢迎
的淡墨水玉般的长相,俊秀
而不咄咄逼人,如天上皓月,散发清浅月光而不灼人。
看身量,比之无月还大上两岁。
这一年的第一次见面,姬无月九岁,姬皓月十一岁。
无月能感受到女人抓着他手骤然收紧,力道大的捏断了他的稚嫩的手臂,钻心的剧痛从袖子遮掩下的手臂处传
到脑中,在场的没有人注意到他白了一张脸,冷汗如雨下。
不,或许有人注意到了,只不过无人在意罢了。
姬皓月看着他的目光颇为复杂,夹杂着好奇、惊艳、怜悯,又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鄙夷。
女人抿紧唇,看着面前的少年用她恋慕多年的那张脸向她行礼,一举一动仪态大方,看得出来接受过精心的教
养。内心压抑着的野兽再也无法克制,她没有再维持着那刻意的温婉,娇艳的脸上满是怒意,目光紧紧地看着上首
的那个男人:“我何时答应过?”
天逸道君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么多年来我只有无月一个孩子,但他孱弱无悟性,于修炼一道上进境甚是缓
慢,难道你要眼看着我这一支自我而下再无后继?”
周围的族老明显早已收到消息,此时纷纷点头,劝说着女人要以大局为重。
原来这次唤她来,只是一个通知而已。
女人觉得口中腥味减重,被她强行按下,她听到自己冰冷的好似扭曲的声音:“绝无可能,除非我死!”
她不介意天逸道君多年来的多情,因为她看的分明,他对那些女人无心。可是此时他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神,夹
杂着的温柔和深情是无法掩盖的,这个孩子的母亲,究竟是谁!
到底是修为强劲的元婴期修士,女人拖着无月,在一众人责备的目光中愤然离场。
一直回到了阁楼处,女人紧绷的身子再也无法支撑,含恨吐出的心血染红了两人交握的手。
泪水顺着那张沾着血迹的脸胡乱地流,居然恍若罗刹恶鬼般恐怖。
无月静静地看着她发泄,哪怕被她握住的手早已痛的没有知觉,也没有动弹丝毫。
女人哀嚎半晌,突然红着眼回过头看着他,猛地扇了他一巴掌,“你为何这般无用?!”
力道之大,将男孩儿从屋中间打到了墙壁边,趴在地上咳嗽起来,耳边嗡嗡作响,似乎损伤了听力,还咳出了
些许血块,凄艳地落在地上,留下暗色的痕。
无月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擦了擦嘴角,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散落的发丝划过脸颊,上面还有少许没有擦尽的
血迹,微勾的眼尾看起来有些不合年纪的深沉。
此时看起来,这张脸已经不似他们任何一个人了。
女人心中陡升无边怒意,都是他的错,她为何要生下这个没用的种!
她上前掐住男孩儿细嫩的脖颈,轻而易举地将其整个身子带离地面,窒息让他本来惨白的脸涌上潮红,她的手
还在不停收拢。
男孩没有挣扎,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丝毫起伏看着女人,生理性泪水从他眼眶中溢出,打湿了长长的
睫毛,跌落在她的手上,溅出几朵脆弱的水花。
啵——
就散开无痕了。
真是软弱的东西。
无月的大脑逐渐空白。
原来死亡的感觉,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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