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她收拾地整整齐齐,头发扎成马尾,意气风发地就出了门。
只是这份意气在挤地铁的时候被折磨得一干二净,这北京八点的地铁也不是没见识过,她狼狈地被挤压在人群的中间,到了快下地铁的时候好像还被人摸了一下屁股,她惊了,回头就去找那人,接着就被人流大军顺出了地铁站。
第一天上班特别不顺。
她报了到,就被分配在了侦查监督部,在检察官的办公室里任助理,给她的办公桌那位置特别好,放在了靠窗视野最好的位置。她当时见了,沉默了很久,还是坐了过去。
检察官姓韩,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经验丰富,据说提审风格一向以犀利著称,可人也是特别好,在这机关里都混得开,作为后辈,她算是得到了一个好的导师。
这是带领她的那个小干警说的。
她打过招呼后,就坐在位置上细细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旁边有几个检察官看着她,放了案卷就走过来,靠在她的桌子上,问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她恭恭敬敬地说,“许由光。”
那检察官自打她刚一进来就看见她一身干干净净清爽利落,宠辱不惊地打了个招呼就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动作也不大,偶尔有不懂的地方,轻声轻语,也特别招人喜欢。
韩检察官前一天就看过了这姑娘的资料,这姑娘也就二十岁,小小年纪的,倒是处变不惊。
部里都传遍了说这姑娘是周书记那边的人,韩检察官不吃那套,非说这姑娘是周书记塞给他让他为难的,今天还特意迟到以示抗议。
可这一摞摞的卷宗还在那儿,等着编号整理,韩检察官那意思,就是让这姑娘处理。
“我姓于,以后叫我于姐就行,”说着,就将韩检察官桌上那厚重的案卷抱了过来,“你是学法的,应该懂这些司法流程的,这些卷宗还没整理,你才刚入手,也不着急,慢慢来,不懂的就问我们。”
于姐笑眯眯的,看上去很是好说话,许由光点点头,于姐指着办公室的几个人,继续说,“哦,介绍一下,这两个是杨检察官和朱检察官,称呼的话怎么随意怎么来,你甭气。”
她接过那沉重的案卷,心里微微诧异,面上仍是微微笑道,“好,谢谢于姐。”
正在说话间就看见了有个男人走了进来,穿着随便,领带未系,手里还提着豆浆油条,嘴里还咬着一截油条,含糊不清地打了个招呼,“早。”
于姐就笑了,“看,这个就是你的韩检察官,能叫一声师父的嘿。”
她加深了笑,正要说话,就听见那个传闻中亲切和蔼的韩检察官睨了她一眼,“什么人都往这儿塞,还派个小丫头片子!”说着摇头就走开了,“真行!”
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于姐无奈,“杨检察官以前也是你带出来的,也没见你嫌弃,老韩你别为难人姑娘啊!”
韩建成哼唧一声,没好气地看了一眼于姐。
于是实习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按理说她进了这样的部门,为了学习,不管她能不能派上用场,韩建成检察官都是要带着她走走过场,给她见识见识的。
可她呆了两周,除了每天有整理不完的案卷之外,好像没什么事儿可干。
可关键是那个复杂的卷宗特别难整理,那些文件绕花了头,她差点儿迷失自我,每每这个时候都能换来韩建成的冷嘲热讽,她的心态特别不好,最后还是于姐给了一份顺序清单。
下班后是张晓武来接的她,她很是绝望地走出了大门,张晓武那货就耀武扬威地靠在车上,老远就吹了个口哨,“许由光,上车!”
经历了两周惨绝人寰的文件折磨后,她见到张晓武,是觉着亲切的。
她热泪盈眶地走过去,就差没熊抱了,张晓武特嫌弃,“许由光你这……上个班怎么还越来越憔悴了?”
上了车后她颤抖着伸出双手,“整理了一摞卷宗后,还有下一摞,下一摞整理完了,就会有一箱等着我,我还听说有两箱卷宗等着我呢,我师父不认我,什么都干不成……”
“你也忒惨了嘿,哥们儿这几天没了命地折腾,骨头都要散了,今儿早起来就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哎哟喂,怎么那么颓废呢?!”
要不是张晓武开着车,她铁定是要一阵拳打脚踢的。
她没好气地瞪着他,“张晓武,你非法驾驶,我可以告你的!”
“得得得,请你吃饭去,你看你给憔悴的!”
能不憔悴么?
她每天上赶着地铁,上班挤,下班也挤,挤着来挤着去,每天都在生死转线之间解决早餐问题,晚上回去了还要背着韩建成给自己的那什么手册,上面全是一些条条框框,还说什么一周考察一次,背不了就加一摞卷宗,没有情面可讲。
多惨呐!
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她前前后后,几乎整理都百件卷宗了!
张晓武途中接了一趟白楚河。
提起白楚河,她还真有点儿膈应。
上次给她发了消息,第二天没回,第三天也没回,就像是没看见那消息一样,也没联系她,也没有一点儿动静,可消息就真真切切地摆在那儿,第一天她还能告诉自己她可能手机没电了,可之后那些日子叫她怎么想?
张晓武浑然不知她们俩人之间的那些事儿,嘴里一直说个没停,“白楚河怎么回事儿?放个假怎么还自闭了不成?成天待在家里,非说是外面儿紫外线强,怕被晒黑?那以前她运动健将的时候怎么没说怕被晒黑?”
她愣了下,没说话。
他们在路口等了有挺长的时间。张晓武等到最后都不耐烦地点上了一支烟,烟没燃到一半,就看见白楚河撑着一把太阳伞走了过来。
张晓武:“……”
还真是因为紫外线呐?
张晓武那表情像是看见了鬼,白楚河一上车他就问了,“你丫啥时候这么娇贵了?以前太阳底下晒的时候也没见你想撑一把伞呐?!”
白楚河勾了勾她的下颚,一副调戏的模样,听了张晓武的话,扭头愤道,“开的你车去!”
张晓武撇撇嘴,起了车。
白楚河抱着她不撒手,“怎么穿得这么正经?你去那检察院工作怎么样?”
“还好……”
白楚河从身后拿出了一只袋子,“喏,给你的,迟来的生日礼物,别见怪啊。”
她看着那盒子,没接。
白楚河了解她,这算是生气了,于是将那袋子硬塞给了她,然后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别生气啊,我那手机坏了,换了个新的,号码也换了,你知道我这个人懒,不在乎这些形式的,别生气别生气啊……”
也是。
她瞪着白楚河,白楚河没心没肺地笑着。
她在意形式,白楚河却不在意。每年生日就没有一次能准时送到手上过,最夸张的一次还是半年后才送到了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