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距离附近的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临近夏季的夜晚风刮在脸上很是舒服,许暮之背着她走了很久。
她趴在他的背上,闭着眼睛,安静得不像平日里张狂的模样,呼吸浅浅洒在他的耳边,有些痒,他摇了摇头。
裙子太短。
许暮之轻轻地替她将裙边攥在手心,似是微不可耐地叹了一口气,她敏感察觉,这才抬头,下巴磕在他的肩头上问道,“为什么叹气?”
“我以为你睡了。”
她更凑近了些,“为什么叹气?”
见她不依不饶,他微微别开头,“没有,你听错了。”
她当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也没继续缠着他问,又趴回了原来的姿势,喃喃了些话。
声音极小,许暮之却听清了。
说的是,“暮之哥哥,张晓武欺负我。”
这话他不信。
张晓武和许由光认识了许多年,从七岁到十五岁,十五岁那年搬了家,住到了许暮之家的隔壁,如若不是因为她和张晓武难得的发小关系,兴许,她也不会遇见他,也不会在她的喃喃出的这一句话后,心里头无比地明白,张晓武,只有受她气的份儿。
一路上她都没再说话,大概是神经被酒精麻痹得有些厉害,到了停车场,将她扶进了车里,一低头,才看清了这姑娘的眉目。
几年不见,愈发清秀。
只是曾经保守得连校服衬衫都要扣上最后一颗的姑娘,不知何时也会穿上这么短的裙子泡着夜店。
想着想着,他就看见她迷糊之间背对着她,后背的风光赫然便显露于他的眼前。
他眉心一拧,霎时便伸出手要给她遮上。
那衣服本就是开叉的设计,无论怎么都遮不住。许暮之见了冷冷一笑,脱下了外套,给她捂得严严实实。
她也不是烂醉如泥,头晕眼花之中还尚存一丝意识,眯着眼睛睡觉意识混混沌沌,刚刚做了什么事情这会儿全给忘了。这时候感受到了异样,脑子当时没给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刚刚酒吧里遇见的那个男人,猛地一睁眼,连人都没看清,二话不说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啪”地一声巴掌,十分敞亮地响在了静谧的空间之中。
等到她看清了人,顿时就给吓得酒醒了一大半,目瞪口呆地捂住了嘴,那句“敢占你姑奶奶的便宜”被她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
许暮之也愣了,莫名其妙地就给挨下了这一巴掌。
“不……不好意思……我还以为……”她讪讪地解释着,双手合十愧疚得要死。
许暮之微微笑道,“知不知道,这些都是得还的。”
怎么还想还回来?!
她下意识地捂住脸,错愕地盯着他,一个劲儿地后退,那位置其实也没什么好退的,可她就下意识地想躲,“干嘛,你也欺负我?!”
谁欺负谁呢!
许暮之弯起食指狠狠地敲在她的脑袋上,痛得她直抽抽。
上了车后,她一直瞪着他,身上披着他的外套,还有他的气息,她揉着那块被敲疼的地儿,“也太小气了,下手这么重……”
“下次要是再让我看见你,这样下手还算轻的!”
“你不也去了那儿么……”
“……我那是工作。”
她撑着脑袋,看着他突然就缓缓地笑了,“酒吧工作……什么工作啊?”
语气突然慵懒暧昧,还带着某种轻佻与暗示,就连眼神也带着几分调笑。
许暮之深吸一口气,却是扭头看向了车窗之外。
估计是觉得无语,可再次看过来时,眼中却已经带了杀气,她见状立马举手投降,仍是满嘴跑火车,“好好好,谈工作,谈工作……酒吧里谈工作嘛,很正常的,一般的男男女女也都是去酒吧谈工作的。”
“……”
难得见许暮之没有和她争辩起来,她多看了他几眼。只见他脸上还挂着个清清楚楚的巴掌印,她觉着可能是因为自己下手太狠了,直到她下车的时候那印子都没能消掉。
到了地方她却不肯下车,轻轻地指了指自己左侧的脸,“还疼吗?”没等他回答,她就继续道,“需要我给吹吹吗?”
许暮之:“不劳驾。”
又过了几秒,许暮之看过来,好心提醒她,“到了。”
她眼观鼻鼻观心,“刚刚忘告诉你了,我们学校宿舍十点就关门熄灯了,我一女孩子总不能翻围墙吧?”
她觉着许暮之要是换作以往,估计都能忧愁烦恼得就差点上一根烟独自垂怜了,可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她能明显感觉得到,在她说完了这句话后,听见了来自于许暮之冷冷的一笑。
她头皮一紧,总觉着要出事儿!
十分钟后,许暮之将她扔进了学校附近的一个酒店。
她凌乱地拿着房卡看着许暮之绝尘而去,麻木地进了电梯,麻木地找到了房间,又麻木地进了房间倒在了床上。
很好。
当晚便怀着一种悲壮的心态睡了过去,于是第二天就在某种不甘的折磨之中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时候,日上三竿,她翻了一个身,看见了窗外那高高升起的太阳,下意识拿被子遮住了头。
宿醉的后果就是头痛地难受,她又翻了一个身,再次沉沉地睡去……
……
三秒后她终于尖叫起身,一把掀开了被子,用尽了这辈子都没有过的速度,穿了鞋拿了东西就冲出了房间。
拿出手机后才发现设置了静音,没闹钟,有了电话打进来也听不见。白楚河昨晚今早都给她打了十几通电话,全被她完美错过。
这个时间她已经错过了大半的课程,酒店离学校很近,却离教室很远,她发誓自己一百米都没这么冲刺过,八百米都没这么有耐力过!
当她踩着下课铃绝望地赶到教学楼的时候,已经迎来了第一批离开教室涌往食堂的学生。
说是院长年轻时和爷爷怎么也是一起在法庭上“打过仗”的人,当年入校的时候爷爷还特意将她介绍给了院长,就连上课睡觉这样的事情院长也能隔了空就找爷爷喝茶“顺便”提一提,她今儿是旷了整整一节课,要是院长打了报告上去,她就只能准备洗洗直接去世好了!
白楚河就站在教室外的栏杆上蹲着她,见她急吼吼地跑了过来,下一秒就要冲进了教室,当场就将她斩截于前,“别瞎费心了啊,院长对你寄予厚望,今天给你记旷课是没跑的了。”
说着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还特别发话了,让我转告你,别想用那些小伎俩讨好他,他不吃!”
她石化在了原地。
头发在跑来时已经完全凌乱,白楚河替她理顺,叹了口气,“昨晚听说你没回寝室,嗯?张晓武找不着你,就怕许老知道了给他一枪崩了,急得就他妈差点儿报警了,说吧,和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老实交代,赦你不死。”
她的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傻愣在那里。
身后突然就有人靠过来锁住了她的喉,伴随着张晓武气急败坏的声音,“许由光,你丫昨晚上哪儿野去了?!真当爷那么神通广大,上哪儿都能找着你呐!”
她险些承受不住张晓武的蛮力,刚八百米冲刺来的,这会儿已经被勒到快要断气,白楚河见了,一脚踢过去,“死开,放开她!”
张晓武顿了顿,然后缓了力,趁这个空档她赶紧脱离了张晓武,听见他说,“找了你一晚上,给个交代吧,上哪儿去了?!”
“我……”她支支吾吾地抬头看了看黑脸的张晓武,又看了看冷眼相待的白楚河,舔了舔嘴唇,“没吃早饭,挺饿的……”
白楚河和张晓武估计一巴掌拍死她的冲动都有了。
她搓搓手,在逼视之下乖乖交代,“就是……昨晚,我在酒吧碰见了许暮之……”
白楚河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意味深长,张晓武却愣了愣,“暮哥?暮哥也在那间酒吧?”
她点头。
张晓武颇有兴致地盯着她,摸了摸下巴,笑道,“许由光,你在打暮哥的主意?”
她看向张晓武,那厮没脸没皮地笑,笑得她心里发毛,“嘶”地一声忍住了手里的痒痒,两眼一翻,“我对他有意思怎么了?!姑奶奶我从小就对他有那意思!”
张晓武挑眉,全是揶揄。
“由光?”
身后有人叫住了她,她回头,就看见施纯静静地站在她身后,视线对上时,施纯还冲她微微一笑。
张晓武不怀好意地凑过来,“刚人站在你身后大半天了,想提醒你来着,给忘了。”
她再次石化。张晓武飘然离去。
白楚河嘴角一抽,上前拉起她,对着施纯道,“我们俩还有点事儿,你自己先回寝室吧啊?”
说完便逃了。
施纯张口欲言,她却早已经被白楚河拉出了外太空。
“行啊许由光,”白楚河确认甩掉了施纯后方才松一口气,“真情大告白啊!”
她抱拳承让。
昨晚她被许暮之扔在酒店里一个人,说出去一定会被耻笑,要是让白楚河知道了,没准儿怎么恨她不争气。
这大概会成为她心中的一个耻辱柱。
生平第一次不要脸,竟然就被人给拨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