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助教。”音乐戛然而止,坐在地上的方素急忙起身。
聂久去扶小棠,却听走进了以后,顾庭烨直接评价,“你们跳的舞蹈是没有问题了,可总觉得还缺少了一些什么。”
小棠抬头,凝眸的同时等着他继续说。
“缺少了剧本中的戏剧性。跳芭蕾舞《天鹅湖》的第二分曲这个蹈场面,当强烈的乐队全奏和尖锐的木管乐器旋律交替出现时,王子看见天鹅,想举弓射击,天鹅急忙躲藏起来。天鹅公主用一个猫跳,从舞台后部的斜坡上落地。而在做这个舞步动作的时候,你们太过注意技巧性的问题,而忘记了揣摩戏剧主人公天鹅公主奥杰塔的心理。”
一句话,说到要点的同时,让在慌乱中每日麻木训练的女孩子全都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小棠最近很好看剧本,她尽最大的努力在让自己的脚伤恢复,慢慢地一点点适应这么长时期的舞蹈,却忘了演出的重要所在。
这次年终考试,看似稀松平常,实则对他们的专业水准要求很高。
傍晚,舞蹈教室外,满天晚霞。
知道小棠脚伤还没有痊愈,不可以承受太重的负荷,聂久和方素去买饮料,让小棠在舞蹈教室外等着。
雪化了,傍晚的冬天还不算太冷,小棠静坐着依着舞蹈教室前走廊的昏暗的灯光在看剧本,顾庭烨开车再次经过舞蹈教室,看到在夜风中看剧本女孩子,将车停在了一旁。
“明天就要考试了,紧张么?”
翻看剧本的手停顿了一下,小棠抬头看着黄昏中男人英俊的五官,下意识的后退和其隔开些许距离。
“还可以。”她说,音调很淡。
顾庭烨微笑,“不用紧张,我在a大曾经有幸看过你的话剧演出,你和阿豪一直是我最佩服的人。”
“顾助教谬赞了。”
如果是阿豪曾经在a大的演出受到人的认可的话,小棠认为是当之无愧,可要涉及到她就差得太多了。
年少时期的梦想太过美好,以至于现在的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
果然,现实和梦想还是太大的差距的,说好了一起成为最优秀的演员,到最后还是被时光给冲淡了。
“时间不早了,顾助教再见。”
小棠起身,收拾好了手里带着的剧本,道别后缓缓向研究生寝室的方向渐渐走远。
顾庭烨就站在她身后,看校内的路灯一点点将女孩子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夜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在这样寂静的夜色中,慢慢走远的女孩子纤瘦的背影显得无比的脆弱。
这是苏小棠的背影,单单只是背影而已。
行走中的女孩子不论何时,脸上是不会有脆弱浮现的,神情冷然淡漠,她倔强地永远都不会把压垮,更不允许自己被压垮。
夜风吹的她长发飞舞凌乱,小棠一路静静地走着,直到身后响起汽车鸣笛的声音,是顾庭烨的车,等她停下来转身的瞬间迎上一张温润如玉的脸,“这个给你,小棠,祝你年终考顺利。”
白色的丝质手绢叠成的白色玫瑰花,纯净,无暇。
小棠看着被递到手里的那朵不一样的白玫瑰,出神了很久很久。
什么时候顾庭烨离开的她都不曾知晓。
她已经太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特别的白色玫瑰花了,久到让她淡忘了自己的心头有一道伤痕。
这样用丝质手帕叠玫瑰花的手法是阿豪常常用来鼓励她的。
小到每学期的期末考试,大到中学考试,高考,和演出会考,大大小小的考试,阿豪在考前都会为了缓解她的紧张,给她用手绢叠这样的玫瑰,这白色的丝质玫瑰就像是她考试的守护神,庇佑她每次考试都可以顺顺利利的通过。
忘记阿豪太久,忘记白色丝质玫瑰太久,再次重新在顾庭烨的手中接过这样的玫瑰花,过往的回忆像是海啸一样简直要将她湮没。
果然,不能靠近和阿豪关联最深的人,顾庭烨和他的性格太像了,顾庭烨有着小棠拼命想要遗忘的过去,他的每次出现都能让她陷入一种莫名的境地。
可,那永远都是过去,冷然下来的小棠对自己这么说。
而后,她面无表情得将那朵丝质手帕叠成的玫瑰花一点点拆了,拆了它的花瓣,一片又一片。
什么考试的幸运物?
到现在想想,不过是年少时纯真的臆想罢了。
过去的苏小棠或许需要,但是,现在的她能否成功已经不再依靠这样的东西,她的相信的是自己的付出和努力。
所谓的白色丝质玫瑰,考试的幸运物,小女孩儿的梦幻而已,很明显,她的生活需要更多的理智,而非如梦似幻的假象。
白色丝质手绢被拆开,路灯下那方白色的手帕显得是那么苍白。
有什么呢?
只是一块手绢而已。
21岁,在已经不再是相信童话故事的年纪,苏小棠也不再相信阿豪曾经的手绢魔法。
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虚无缥缈手法将之变成白玫瑰,倒不如本真的手绢有实际作用。
手绢就是手绢,是永远变不成白玫瑰的!
这就是现实。
真正的考试如期而至。
日日为之做准备的学生们,却在考试怡然而至的时候觉得这次意义非凡但是年终考试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人紧张。
和往常一样在校内礼堂考试,台下坐着校内的几位重要的领导,再者就是表演系系上的导师们。要考试的这天,也许是最近累的厉害了,303寝室的三个女孩子,聂久,方素和小棠竟然感到格外的轻松。
“最后一战了,加油加油!”聂久梳洗好,一边去给她们倒温水来喝,一边走路的时候用的都是芭蕾舞的舞步。
方素抱着自己的枕头大声道,“考完试我一定要睡她三天三夜,最近真是太累了,太累了,不论考成什么样的成绩,就算是没有获得华艺剧组的邀请函也没有关系,我真的只想睡觉。”
小棠站在露台上一边绑头发,一边在听王明轩说话。
他说的很多,她顾不上回他话,就只是带着耳机听着听着。
直到,露台外飘进了雪花,吹到了小棠又长又卷的睫毛上。
“下雪了。”她说。
电话里的那人说,“就要过年了,新年我们到温哥华去。”
小棠怔了怔,那人继续说,“你的方姑姑要见你,年终考结束,我们就过去。”
在一边扎头发的手指微微顿了顿,这绝对不年终考试还要让小棠担忧。
远在温哥华的方涵小棠是听过的,小时候也有过匆匆一次的家宴上的会面,但是现如今隔了将近十多年,她已经想象不出方涵姑姑的样子了。
在方家,不同于她的父亲,方涵才是王明轩的同父同母的亲姐姐。
本想着一场虚假的隐婚,从没想过让任何知晓的小棠在听到王明轩说得这话后失神了很久。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没答应,只沉默。
曾经协商好的关系不透露给任何人,却完全和当初不同了。
通话结束前一秒,王明轩对她说,“希望阿棠年终考顺利。”
这句话,才让小棠瞬间清醒过来,马上她就是要考试的人了,不能为这件事失去自己太多的注意力。
中午时分,换好了表演服,穿好芭蕾舞蹈鞋,当看着考生们一个个进入礼堂,看着舞台下方坐着校内的无数导师和教授的时候,方素无数次地用出汗的手握着小棠的手说,“练了这么久,考试的时候发挥失常可就糟糕了。”
聂久虽然紧张,可参加过太多比赛的她对于这样的考试心态一直很放松,平静,她说,“方素素到时候,你就想着我们怎么练的你就怎么跳好了,这才初级考试,又不是让你演全场。放轻松。”
紧张,焦躁或是安慰的声音与今天的诚霖大礼堂后台绝对是不绝于耳。
可这本该紧张的时候,小棠安静地站在一边,现在反倒一点都不觉得紧张了。只因为,她脑海中想的全都是,那人早上的那句,“今年过年,我们到温哥华去,你方姑姑说一直很想见你。”
小棠与这天上午想问过,我是应该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方涵的面前的。
当然,这句话她没有问出口。
可那人却在不经意中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心事似的给了她答复,他说,“我的妻子是时候该见见你先生的姐姐了。”
很明显,他要她以他妻子的身份去见方涵。
一直以来不见天日的隐藏式的婚姻,他首先迈出第一步将她送至阳光下。
可,如此,哪里还符合原本的游戏规则呢?
小棠与这天上午想问过,我是应该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方涵的面前的。当然,这句话她没有问出口。可那人却在不经意中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心事似的给了她答复,他说,“我的妻子是时候该见见你先生的姐姐了。”很明显,他要她以他妻子的身份去见方涵。
一直以来不见天日的隐藏式的婚姻,他首先迈出第一步将她送至阳光下。
可,如此,哪里还符合原本的游戏规则呢?
小棠不知道王先生在作何打算?还是说,她们的婚姻其实是可以长久的,说不准她还可以陪他继续过下一个新年。
十二月末,小棠的内心不平静的很。
她在想,她对王明轩到底是哪一种感情?
“马上就到你了,小棠你在想什么呢?”看到明显心不在焉的小棠,聂久伏在她肩膀上的手紧了又紧。
小棠还没有回答聂久的话方素已经走了过来,“准备好了没?别紧张啊,我可是只求过关及格不求优秀的。”方素的话让所有人都放轻松了一些。
已经有陆续的学生慢慢进行了考试,表演系系上男女搭档为一组,由于惯例表演系女多男少的缘故,女孩子跳上一场,男孩子要陪着跳上两场甚至是三场。
也正因为此意外发生了!
直到,还有三个名额就到聂久的时候,聂久的搭档却因为和前两场的女孩子合作,负担太重,旧伤复发而无法和聂久继续进行下一场考试。
急坏了的聂久,马上就要到她了,却因为自己搭档临时出了问题而无法继续下去。
现在,系上每一个男学生都有指定的女孩子要做搭档,而且平日里搭档行程的默契,别人也替代不了。
旧伤复发的研究生学长田宇非常过意不去,他说,“这样吧聂久,我还能在撑一会儿,搭档一场应该不成问题。”
“不行,不行,受伤了就不要再强撑。”聂久很严肃的拒绝,这不是能勉强的问题,虽然焦急却也不能为难旧伤复发的人。
聂久曾经是在转入表演系之前曾经是名校舞蹈队的,舞蹈演员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常年累积下来的旧伤,田宇和她一样都不是直接的表演系出身,常年作为舞蹈生,旧伤复发不分时宜。她自己都可以感同身受的痛苦,她不想强人所难。
怡然没了办法,眼看下一个名额就是聂久,方素也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蹲下身,小棠细细看着田宇的伤,是常年累积的重度扭伤,和她曾经的脚踝扭伤程度相近。“郑学长。”小棠对近些日子以来和她搭档的人说道,“等到下一场聂久,你先配合她吧。”
“什么?”方素惊诧,“那你怎么办?”
没有解释这些,小棠对聂久说,”往ri你和郑南鹏学长也有过配合,如若这次他和你配合考核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聂久直接拒绝,“不行,我们的考核序号挨在一起,郑学长下了场根本来不及和你调节再进行下一场。”
郑南鹏蹙眉,“赶时间的话,也许是可以的。”
“不行,还是不行。”聂久依旧拒绝。
接连使郑南鹏进行两次配合,没有丝毫的休息男子搭档的效果也会不同,这不是独舞,搭档的分数也决定着考核者的分数,聂久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耽误了小棠。
可是,时间来不及了,当校园礼堂的舞台上主持人喊道聂久的名字的时候,聂久直接上去了,因为考核的是《天鹅湖》的第二章,一开始是没有男搭档出现的,所以聂久独自一人上舞台并不会有什么不妥,但是十分钟后饰演奇格弗里德王子的男搭档理应当出现的,如果等不到男搭档,这次的考核聂久怕是很难通过。
但是,在聂久正要以为这场考核将以自己的独舞结束的时候,郑南鹏的出现让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为小棠的下一场考核感到担心。
这场《天鹅湖》第二幕的话剧演出表演的有些漫不经心,这次的话剧融合了很多芭蕾舞舞蹈剧的影因子,本该是聂久的强项,但是这一次因为有所担心和内心的各种不平静,至使她的发挥并不是太过惊艳。
即便如此,聂久已经很满足了,她抱着这次可能会考核不通过的心情来演绎这场舞台剧,结果好与坏已经不是她所担忧的了。
本来应当和小棠搭档的郑南鹏去帮助了聂久,小棠搭档空缺,聂久刚才面临的难题直接投给了小棠。
方素急的个半死,本来她一直紧张个不停,现下倒是一点儿都不紧张了,只不过是刚刚为聂久提心吊胆,现在又为小棠提心吊胆。
和怡然焦急的方素走来走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棠坐在后台的休息室内,依旧在看剧本。
太平静,也太不平静。
“小棠,你说郑南鹏学长和聂久搭档下来,再来和你继续搭档能赶得过来么?你和聂久的考核题目根本不同,她抽选的是《天鹅湖》第二幕戏的前半段,而你则是第二幕戏的后半段,郑南鹏学长能够顺利的联系起来?”
摇摇头,其实小棠也不知道。
她不是不着急,只是觉得着急也没有多大的用处,索性随他去了,方素做不到小棠这么平静,她的考核非常的靠后,她便出去找所有要饰演第二幕戏角色的男学生,找找问问,并没有再过合适的人选,直到她看到到后台来看学生的顾助教顾庭烨。
怡然,让她生出一个不情之请。
所以,就有了后来戏剧性的一幕。
——
当小棠听到考核主持人在叫她的名字的时候,她就知道是她考核的时间已经到了,她向准备后台的幕后走去,一边走她一边回头看,并没有看到方素的身影,前台的聂久和郑南鹏还在配合最后一个高难度的动作,完美的旋转而后谢幕,小棠听到了来自舞台下的热烈的掌声。
而她将要面对的,也许真的是一段独自的演绎,和之前的聂久不同,小棠拿到的考核题目是《天鹅湖》第二幕的后半部分,一开始出场的除了要饰演白天鹅奥杰塔的她,还有饰演奇格弗里德王子的她的男搭档。
校园礼堂内,落下的暗红色帷幕又缓缓拉起来,柔和的灯光下,少女亭亭玉立,站姿挺拔而优美。但是明明是第二幕戏的后半部分,明明一出场本该是两人的演绎,却只出现一人一时间让舞台下的考核官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舞台上的小女孩儿到底在打着什么盘算。
舞台下阿k老师一向看好小棠,见四周人对他的学生议论纷纷,他却依着往日里犀利的风格,直接道,“好好看表演,真正的表演就是要出其不意,不要因为学生没有按照套路来,就对她进行愚蠢的否定。”
这句话一出让四下议论的人都不再说话,这芭蕾舞蹈剧虽然改了话剧本也是大家耳熟能详的经典,这下再次在其上创新,不按套路出牌多少都会引起一些争议。
但是很快,他们就不再对其有任何看法了,只因诧异完全多过了争议。
本市预计要和优秀组的学员才能搭档的顾庭烨,竟然成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孩子的搭档。
这女孩儿是谁?
有这么大面子让顾助教来给她搭档?
顾助教虽然是诚霖大的在笑毕业生兼助教一职,可和普通的助教不同,这个年轻人有家世有背景,而且很优秀,凡是听在校导师提及过他的,都是对其赞不绝口,顾庭烨于诚霖大的助教,只不过是为了丰富自己今后发展的经验,校内,没有一个人真的把他只看做事一位简单的助教。
顾家的二少?
诚霖大校内自然不会亏待。
更何况这顾家二少也有让人敬重的资本,他是表演系的优秀高材生,只靠着曾就读于英国皇家学院两年就让人不得不钦佩,本依着家世直接出道也必然会大红大紫,但是他不曾如此,只是默默地完善自己,毕业后还在诚霖大内继续以助教的行业在进行着学习。
顾助教和一个女学生搭档,演绎《天鹅湖》第二篇章让很多导师都很诧异的同时,也期待这个女学生的过人之处。
舞台上,柔和的灯光打下来,打在对面人的侧脸上,晦暗不明的灯光下,太过熟练的演绎,和舞步,这样的顾庭烨有时候会让小棠凭空生出一种幻觉。
——这人和阿豪有些地方真的太过相像了。
顾庭烨的出现,小棠是意外的,她清楚一定是方素找了他,他会来此,但是演出就是演出,曲终人散,故事里的王子和公主,永远不是现实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