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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节
    【一只玻璃水瓶】不是杀招,仅仅只是用来限制乌鸦先生的行动而已。因为此时此刻,永夜城已与各个副本切断了联系,意味着整个永夜城内,只会有这一只乌鸦。
    如果是在副本里,那么燕云召唤出的,大半不会是乌鸦先生了。以永夜城的规则来判定,在副本世界里随便找一只乌鸦,肯定是优先于找乌鸦先生的。
    现在找不到别的乌鸦,那就只能由乌鸦先生顶上。
    反正都是只鸟。
    乌鸦先生受制于永夜城,暂时失去了自由,也就失去了逃生的机会。
    燕云拔刀相向,他左闪右躲,却还要不停地去衔石子。翅膀上被肖童打出的伤口也还在,他飞得跌跌撞撞,余光瞥见燕云的刀,再次怪叫一声想要逃离,可背后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拖着他,要他将石子衔往瓶口。
    瓶口就在燕云的手边。
    “唔唔唔、唔唔!”乌鸦先生衔着石子,话都说不出来。
    眼看着他即将被扯向燕云的手边,泛着寒光的刀刃业已等在那里,众人的心都不由提起,屏住了呼吸。
    他们当然不是担心乌鸦先生。对于永夜城的所有玩家来说,乌鸦先生就是永夜城的一个象征,而现在他马上就要被杀死了。
    乌鸦先生被杀,会不会也去坐牢呢?
    这件事会带来什么后果呢?
    这些统统都不管了,无暇去想了。他们只能听从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双眼紧盯着前方,激动、紧张、忐忑,一一品味。
    脑袋里的弦随之被拉紧,绷直、绷直、不断绷直,直至——
    “好了。”一道带着几分无奈的调笑声忽然剪断了那根弦,“他也不过是只乌鸦,何必这么为难他呢?”
    所有人都愣怔了一下,随即四处张望,却找不到声音的主人。
    燕云即将刺入乌鸦先生脖颈的刀也顿住,他一把抓住乌鸦先生,朗声道:“阁下既然一直看着,不如出来说话?”
    来人是谁?
    “乌鸦先生。”唐措沉声。燕云兑换水瓶拔刀杀人,不过是障眼法,为的就是把真正的乌鸦先生逼出来。他知道不管是林砚东还是靳丞亦或唐措,都不可能将乌鸦先生的真实身份轻易告诉他,于是他换了这么个更直接了当的法子。
    与其畏手畏脚,不如大干一场。
    这也是唐措一直在暗中看着,却并不出手制止的重要原因。
    可那位真正的乌鸦先生,似乎并没有现在就登场的打算。那声音似是从九天传来,近在耳边又似在远处,根本捉摸不到正确的位置。
    “啪。”他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被燕云抓在手里的乌鸦先生身上便忽然绽放出耀眼光芒。燕云急忙撒手,刺耳的怪叫声中,光团越变越大、越变越大,直至从一只乌鸦的形状逐渐延展出四肢,变成一个——人!
    “卧槽!”
    “那是什么!?”
    “乌鸦先生怎么变成一个人了?他是谁?oh my god,这到底怎么回事?”
    惊呼声此起彼伏,而待那光团散去,众人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孔。
    那是一个脸上、手上,浑身上下涂满了五色油彩的男人。他穿着破烂的碎布做的衣服,双手抱头蹲在礼物山上,瘦小、狼狈,看不出具体年龄。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他不停重复着一句话,眼神闪躲,看起来很是滑稽。
    其余的玩家们终于反应过来。
    “他不是乌鸦先生!”
    “你是谁?!”
    “卧槽这是什么惊天骗局,是他骗了我们所有人吗?还是傀儡?到底怎么回事?”
    众说纷纭中,不知是那句话刺激到了那个男人。他猛地站起来,指着说话的玩家大叫:“你胡说,我不是乌鸦先生,那我是谁?!”
    这颐指气使的语气,倒很像之前乌鸦先生。
    对方被这语气勾起了痛苦往事,怒气登时就上来了,“你自己说啊,你不是乌鸦先生,那你是谁?!”
    “我是谁?”男人愣住,他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再抹了把脸上的油彩,把脸上涂抹得更花了。他却浑然未觉,眼中透露出一丝茫然,继而开始疯狂,“我是谁?我不是乌鸦先生,那我是谁?”
    “我是谁?!”
    一个在编玩家。
    唐措在心里说出了答案。燕云一纸诛杀令直接坐实了他的身份,因为诛杀令就是针对在编玩家存在的。不管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如何,他都曾经是一个玩家,而且是在燕云之前来到永夜城的玩家。因为燕云和荣弋所在的那个时代,他就以乌鸦先生的身份存在了。
    而肖童能对他造成伤害,大抵是大家同为在编玩家的缘故。
    那么真正的乌鸦先生到底在哪儿呢?
    唐措转头看向了红宝石酒馆的方向,在那里,靳丞正推门而入,笑着跟坐在窗边喝酒的k打招呼。
    “外面那么热闹,您真的不出去看看吗?乌鸦先生。”
    第207章 庆典(十六)
    一天前,当靳丞和唐措从副本回来,跟闻晓铭提起神灵时,闻晓铭开玩笑似地吐槽了一句:“我觉得把k介绍给祂,他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k究竟在永夜城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可以是一个专业的情报贩子,也可以是一个塑料朋友,他的行为看起来毫无逻辑可寻,时而点拨一下靳丞和唐措,时而又为黑帽子牵线搭桥,且乐在其中,可他能从中得到什么?
    几个故事?
    这样的动机,似乎真的与神灵的“人类观察”很像,只有入世和出世的区别。但这只是让靳丞和唐措心存疑惑,真正让他们把k和乌鸦先生牵扯到一块儿的,是林砚东和燕云的反应。
    林砚东和燕云,一个比一个资深,他们在永夜城那么多年,能获得的情报不是唐措这样初来乍到的能比的,也不是靳丞这种混了三年的能比的。
    林砚东说《七月玫瑰》后将他限制在a区的是乌鸦先生,可乌鸦先生却矢口否认。他提起乌鸦先生时,甚至用了“那位先生”这样的敬称。
    真相只有一个——他们见到的乌鸦先生是假的。
    后来燕云与乌鸦先生的对峙也证明了这一点,燕云说:当年屠神失败后,神灵并未对他们动手,动手的依旧是乌鸦先生。
    这也很符合乌鸦先生执法者的身份。
    可这位真正的乌鸦先生,到底是谁?
    k。
    这个名字在第一时间出现在靳丞和唐措的心头。如果他是乌鸦先生,那么他的行为就会变得合理化。他没有神那么高高在上,于是躲在人群中,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世界。但他又沾染了神灵的习气,于是像一个旁观者,既在局中又不在局中。
    情报贩子这个身份,就是一个完美的掩护。
    他们去质问林砚东,林砚东反问:“你都猜到了,不是吗?”
    林砚东熟知一切,纵观整个永夜城,他们认识的且能够被列为怀疑目标的,仅有一个k。他没有回答,胜似回答。
    当然,这一切说到底是没有真凭实据的猜测,于是便到了现在的最终验证环节。
    靳丞来到了红宝石酒馆,见到坐在窗边喝酒的k,开口便给接下来的谈话定了基调。k果然并不否认,摇晃着酒杯,说:“他叫我我就得去,那我这乌鸦先生当得,岂不是太没有派头了。”
    “那我主动上门来找,乌鸦先生觉得还行吗?”靳丞大大方方地在他对面坐下。
    k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但还是随手把酒瓶推了过去。
    靳丞一边倒酒,一边重新打量对面的人。k今天把头发扎了起来,但还穿着最常见的那套紫色西装,一双凤目上挑,骚包又妖气。
    “说吧,你现在又有什么盘算?”k靠在椅背上,一个眼神,威压就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这是以前不曾有的。
    “燕云要杀你,可不是我。你知道,我筹谋的一直是在永夜城建立新的秩序,而不是什么屠神。”靳丞喝了口酒,道。
    k笑笑,“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里跟我喝酒吗?”
    靳丞耸肩:“那也未必吧,不到最后一步,你也不会出手,对吗?”
    k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靳丞的说法。靳丞知道一味表现乖顺也入不了乌鸦先生的眼,于是从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半点没有尊卑之分。
    “假的乌鸦先生又是谁?”靳丞问。
    “你猜猜?”k有点好奇他的答案。
    “在燕云之前的屠神者?又或是他干了什么别的冒犯你、或者冒犯神灵的事情?”
    “说来话长。这真的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长到我现在都没有把它写完。”
    k说着,目光里流露出几丝追忆。靳丞没有打扰他,静静等待片刻,k从那追忆中抽离,笑说:“其实你们也与他产生过某种交集,只是你们没有发现。”
    靳丞:“什么?”
    k仰头喝下最后一口酒,将酒杯轻轻搁在桌面上,道:“《乐园计划》。疫苗研究所的计宁就是看了这份计划书,所以才谋划了深红那一系列事情,最后还将莉莉丝带进了副本。”
    靳丞心头一紧,“这是那位假先生写的?”
    “bingo.”
    礼物山。
    涂满油彩的瘦小男人还在不停地问着“我是谁”,动作浮夸、滑稽可笑。玩家们从刚开始的震惊、不解,慢慢被这一声声的询问撅住心神,尤其当他们对上男人的眼神时,更是呼吸一滞。
    那是怎样癫狂又绝望的眼神。
    喧嚣声逐渐淡去,四周变得安静。
    也可以说是沉寂。大家都望着那个男人,站在漂亮的五颜六色的礼物堆里,彷徨、疯狂,而他们就像沉默的观众,冷漠地在看一出滑稽戏。
    没有人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就连燕云也不知道。要杀了他吗?可一个被戳破了身份的假的乌鸦先生,好像也没有杀了的必要。真正的乌鸦先生也不再回话,好像并不在意这个冒牌货的生死。
    燕云反而开始好奇,他蹲下来,问:“你是谁,自己记不起来了吗?”
    男人停下揪着头发的动作,呆呆地抬头看他,“我……是谁?我记不起来了……我到底是谁?”
    燕云:“没关系,你慢慢想,不急。”
    也许是因为燕云的笑太过明朗,语气也很温和,男人似是被他安抚了,终于不再那么歇斯底里。
    可他很快又想起燕云是谁,踉跄着后退几步,面露惊恐,道:“你要杀我、你要杀我!”
    燕云摊手:“我要杀的是乌鸦先生,可你已经不是乌鸦先生了。”
    “不,你要杀我……”男人一把将燕云推开,转身跌跌撞撞跑下礼物山。他几乎是滚下去的,周围的玩家赶紧让开路来,他便爬起来,一头扎入人群,不管不顾地往前跑,仿佛后面有人在追他。
    燕云想要去追,但刚从礼物山上跳下来,便硬生生止住脚步,因为肖童来了。他摸摸鼻子,无奈地笑说:“典狱长大人不必急于一时吧?”
    肖童瞥了眼男人离开的方向,说:“一个假的,不值得浪费我的时间。”
    他现在就要去见林砚东,一刻也不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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