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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嗯?”
    “……我没有聪明。”
    “我知道,我的脑子被以前发烧坏掉了。”
    傻子知道自己傻吗?
    最初她是不知道的。
    直到人贩子们精神奕奕拖她出去卖,有人前来买童养媳,仔细问了几个问题后。连连摇头,“好看不顶用啊,这是个傻子,不认识字又不会算数,话都说不清楚。”
    “傻子啊?还卖那么贵!”
    大伙儿一哄而散,人贩子们脸色难看。
    后来好多人因为这个砍价。
    人贩子们不肯贱卖,急得嘴上燎泡,终于私下拿起鞭子一顿抽。恨恨地说,三天之内再卖不出去,就让她做下个阿香,尸沉大海喂鱼得了。
    然后沈音之就知道了,她是傻子。
    “我讲话不好的,我不会像你们那样讲话。”
    稍作停顿,她低声,有些茫然,“我有在学你们说话,很认真很难学的。可是呢,好像别人一听我说话就知道我很傻。有的时候好像又说不对,就会惹别人生气。”
    “就像刚才那样。”
    并没有‘爱花就让它完好生长’的概念,沈音之闲不住手,掰扯花瓣没多久,干脆折下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花。
    白嫩的手指扎出一个小洞,溢出血。
    她全然不在意,双手扒拉扒拉沈琛的头发,艳艳的花骨朵往漆黑的头发里别,十分好看。
    伟大的作品完成,语气转成轻快。
    一声:“谢谢你。”
    依旧没头没尾。
    沈琛走得稳而慢,随口问:“谢什么?”
    “很多呀。”
    “你给我卡,给我买东西,做金主爸爸让她们不敢讨厌我。我都知道的嘛,只是头太晕了才说不好话的。”
    她不知道酒混着喝才容易头晕喝醉,就正义凛然地指责:“那个餐厅酒不好。肯定啤酒太不好了,又打嗝,又害我说错话,所以还是你的葡萄酒最好。”
    推卸责任哪家强?
    南江街头沈音之。
    沈琛似笑,意味深长,“上次你还说生病不好。”
    “本来就是它们不好!”
    “我不生病,不喝酒的时候还是很好的。”
    沈音之一脸自信,偏头问他:“是不是?”
    早知道她歪理多,伶牙俐齿。
    沈琛不再多说,一手推回她的脑袋免得重心偏倒。口上退一步:“既然知道酒不好,以后就别喝酒。”
    “……”
    这可不行。
    爱酒达人绝不肯戒酒,一个机灵,“不是酒都不好,只啤酒不好而已。所以你不在的时候我不喝啤酒,只喝红酒。你在的时候我就可以什么都喝。”
    完美的说法。
    为了不被拒绝,她又赶紧扯开话题,“这个说完了。那除了这个。除了不能爬窗户、不能拿红酒、不能玩游戏叫哥哥……”
    掰手指头数数,条条框框真不少。
    沈音之问:“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不能的?”
    沈琛:“我说你就听?”
    “说不定听,你说说。”
    还能有什么规矩?
    沈琛居然正儿八经想了想,然后正儿八经提:“多盖被子,扫睡觉。多吃青菜,少挑食,你变胖了。”
    ?!
    震惊!
    “我没胖!你不要乱说!”
    哼哼歪歪地反驳,做样子收紧手,勒他脖子。
    袖子因为动作而褶皱缩起,一条银色手链十分显眼。沈音之盯着看好几秒,陡然停下动作,态度一变。
    “好吧,青菜就青菜。你说完了轮到我,我想先问一个问题。”
    “什么?”
    “除了我,你在外面还有没有别的小情人?”
    沈琛不禁挑眉:“谁说你是小情人?”
    沈音之不假思索:“大家都说啊。”
    来了,道听途说胡来一通。
    难怪天天乱用词,人家可不觉得你傻么。
    他好整以暇:“你知不知道,小情人是什么的?”
    她迅速抢答:“哄你高兴啊。”
    不算错误答案,不过。
    “现在谁背着谁?”
    沈琛偏头,炙热的呼吸落在脸侧,声音低低:“确定是你哄我高兴,而不是我在哄你高兴?”
    ——就算手是冰的,原来呼吸还是热的呢。
    莫名其妙产生这样的想法,沈音之耍赖皮:“我有在哄你高兴,我这么可爱。你不是看到我就高兴了吗?因为高兴才背我,所以我高兴,你更高兴。那我们都高兴,不能算你哄我高兴。”
    一串你我高兴,足以绕晕人。
    奈何沈先生是做老板做生意的人,逻辑清晰。非常好脾气地反问一句:“说这种话,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好时髦的话。
    根本不像他会说的话嘛。
    小傻子稀里糊涂笑成一团,咯咯的笑。
    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额头抵着他的颈窝。一边觉得自己醉掉了,一边绕回最初的问题,“你还没有说呢,那到底有没有别的小情人?”
    静几秒。
    她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直到沈琛慢悠悠说出没有两个字,她才后知后觉,她其实是个坏透了的傻子。
    “那你不要有了。”
    沈音之两只手都环上来了,像动物紧紧护住自个儿的所有物,严肃道:“没有人比我好看。就算跟我差不多好看,也没我会唱歌、撒娇,哄你高兴。所以你不能再养别的女孩子,只能给我卡,钱都给我花。”
    “……”
    非常怀疑最后那句话,才是整段话的重点。
    沈琛有一茬、没一茬地看向前方无尽的路,看了看脚下两个重叠的影子,只说:“那要看你乖不乖。”
    他没问为什么。
    没什么好问的。
    沈琛活了二十九年,都搞不清楚当下自己在想什么。
    区区一个沈音之,就更闹不明白,自己这话背后究竟藏着何样心思了。
    他们都不觉得是爱情。
    至少暂时不是。
    都觉得离爱还有段巨大的距离,但又比普通人的爱或不爱,来得更厚重复杂些。
    不准备多想。
    沈音之独自嘀咕:“我很乖的呀,什么时候不乖了?你不要对别人好。你对我好,我对你也好,这样我们都好,就是非常非常好……”
    路边灯光莹莹,天上星星很多。
    遥遥望见深夜里伫立的别墅,听到海浪拍打着岸。
    奇怪。
    这个刹那竟然觉得它不那么笼子,不那么危险了。
    怎么回事?
    小傻子困惑地想会儿,想着想着想岔开。不自觉盯着沈琛的侧脸发呆,心血来潮地凑上去吧唧一下。
    “说好啦。”
    “你对我好,我对你也好,赖皮是小狗。”
    附在他耳边说完,她蹦下来。
    逆着海风往前跑,蓬软的头发在后面飞扬。像一块浓黑的流动的丝绒布。
    沈音之一路不带停歇地跑到家门口,手指头往智能锁上有一摁。
    门打开,里头安静没人,家具沉默。
    犹如一头张大嘴巴的怪兽,想吞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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