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昱扬唇,不再说话了,就坐在女孩身后看她。
同学们说得没错,若钟杳从前是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那现在花虽未完全绽放,却已能嗅到花香。
自己呵护的玫瑰被更多人看见,他不禁有些担忧,所以趁着商演活动的空档也想要回来见她一面。
两人不说话,钟杳抬手绘制着黑板报,而少年就坐在后面的课桌看她。
时间就好像回到去年国庆前夕,他们正式成为朋友的那个晚上。
只不过,与一年前相比,现在的钟杳已然不那么沉得住气。
粉笔尖顿住好几次,她忍不住回头问:“祁昱,你不是在拍戏吗?怎么这个时间来学校?”
她知道,他下午根本没来学校上课,所以肯定是放学后才来的。
祁昱突然朝她伸出了手:“听说你给我带了特产,现在还有剩吗?”
“你特意来学校,就是为了找我拿特产么?”钟杳些许惊讶,“但我总不能天天把糕点背书包里啊……”
少年扬眉:“那就是特意给我留了咯。”
“嗯。”钟杳说,“答应了要给你,当然不会食言。”
女孩点头的样子也太乖了,祁昱没有再逗她,道明来意:“那等会来唐一鸣家吃饭,我也有礼物要给你。”
“好哦,但我得先弄完黑板报,”钟杳指指有色差的黑板,“你先去等我吗?”
祁昱坐在课桌上不动:“我陪你会儿。”
他没敢说和她一起。
自从接了第一部戏之后,他所受到的关注度更高了。也就是在私人领域里能离朋友近一点,比如家里,比如放学后的教室。
一旦进入公共场合,随时都有被拍被跟的风险,他不想再让她像在游乐园那晚般担惊受怕了。
祁昱始终觉得,钟杳是不喜欢被过分关注的。
少年猜得没错。
钟杳的确不喜欢祁昱他们这种,连进出校门都要戴口罩的感觉。
但少年所没有猜到的是,她更不喜欢此刻,她只能远远望着朋友背影的感觉。
祁昱越来越耀眼,钟杳感到自己也离他越来越远。
这一年以来,她已经在很努力的追逐向前,她的名字在成绩榜上早已超过少年,但他们却还是离得那样远。
尤其是,当这晚钟杳来到唐一鸣家。
祁昱送她东京奥运会的吉祥物玩偶和纪念勋章,又同她告别,他说初三这一年他会特别忙,学习上更多的会靠家教,去学校的时间会更少。
他说他应该没办法,再像一个普通学生那样上学,说这就是成为明星的代价。
钟杳才知道,祁昱来学校,根本就是来和她道别的。
就像他出国那次,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确切的归期。
钟杳不知道,究竟要怎样才能追上少年的脚步,她只能努力了再努力。
她想,如果能在学习上变得耀眼一点,自己就也不算太平庸吧?
初三刚开始,钟杳便立刻给自己开启了魔鬼计划。
她不仅有补习班和网课,还在倪子墨的熏陶之下开始研究奥数题,也不是为了参加联赛,单纯地想利用奥数题来开阔思路。
初三上的期中考试,钟杳也能在英语考试期间背下整个完形填空了,同时,她一跃进入全班前五,年级前二十。
她离她的梦想越来越近,离她喜欢的人,似乎也稍微又近了那么一点。
对此,靳川却比小姑娘考倒数第一时更发愁。
有一次晚宴,他忍不住问佘芮:“家里的小萝卜头学习太用力怎么办?”
恨不得天天把儿子按作业本上的佘芮十分不理解:“什么叫学习太用力?”
靳川回忆了小姑娘在家的日常,说:“除了画画散步,其余时间都在书房,别的小孩打开电脑都在玩游戏看肥皂剧,她打开电脑上网课。”
佘芮:……
她再一次地被朋友这小姑娘的毅力给震撼到。
默了默,她又试探着道:“阿靳,如果你真这么不想让钟杳上北大,不然就听我的。翻过今年她就十六岁了,正是出道的好年纪,她这么美又有毅力又敏感懂事,还有你这么优秀的爸爸,天生就是要吃娱乐圈这碗饭的。”
早在钟杳送她家国画时,佘芮就已经动了想送小姑娘出道的心思。
最近娱乐圈小花凋零,她有预感,漂亮娴静又有才气的钟杳,定能一飞冲天!
然而,靳川始终觉得钟杳只是个敏感的小萝卜头。
她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都忍着什么都不说,他不太想让她过早的接触娱乐圈,尤其是,小姑娘现在还拥有着自己单纯的小梦想。
“打住,”靳川仍是一口否决佘芮的提议,“我家姑娘是要上北大为祖国繁荣昌盛做出贡献的尖子生,你敢给她灌洗脑包,我让她跟你儿子绝交。”
因为佘芮和唐宏深闹离婚,唐一鸣这半年多很懂事,虽说学习上没有钟杳那样拼命,这次期中考却也已经进入年级中游。只要继续努力,初中毕业很可能就直升桃李高中部了。
佘芮不得不感叹,靳川家这小姑娘的确拥有着她特殊的人格魅力。
想当初,刚将她接到北京,佘芮还想将她送去学校寄宿,可如今她却要感谢小姑娘引导着唐一鸣步入正途。
靳川不打算干涉小孩的人生规划。
他只能尽可能努力地,学习着对她更好一些。
小姑娘这样好,他不希望,再让她产生“爸爸可能并不爱我这个私生女”这样的想法。
步入初三后,钟杳便敏锐地感受到,靳川在家的明星架子放得越来越低。
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沉默,会在吃饭时没话找话,甚至会在晚上替她送杯热牛奶到书房来。
他在努力,她知道。
又是一年初雪来临。
钟杳比去年长大一岁,上个冬天也见惯了雪花,她还是跟朋友一起堆雪人,却不再傻乎乎地摘下围巾送给雪宝。
祁昱今年没能回来,却依旧给她快递来一份礼物。
是他夏天第一次拍戏,男主角随身携带的半片玉佩,原来,少年在盛夏就已经想好了冬季要送她的礼物。
钟杳将玉佩也收进她的“宝物盒”里,里面从妈妈的项链,到如今已经添了各种各样的新物件。
她想,等新年到来,可能就得换一个更大的宝物盒了。
初三这年的初雪,钟杳没见到喜欢的人,但她依然开心。
她觉得自己成长了。
而靳川还跟去年一样。
他备好了炸鸡和橘子汽水,开着电视机,就坐在沙发上等她。
钟杳欢喜吃着满口香的炸鸡,身边,靳川问她:“杳杳,云水镇的冬天下雪吗?”
她摇摇头,咽下炸鸡回:“去年的12月,是我第一次见到下雪。”
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是我第一次在下雪天吃炸鸡,喝橘子汽水。”
靳川无声的笑,他伸手揉她脑袋,说:“那以后每年的初雪天,爸爸都陪你吃炸鸡,喝橘子汽水好不好?”
钟杳所有的动作顿住。
她仰头,看着笑意愈发温柔的靳川,有些话已经涌到了喉咙。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应该说“谢谢爸爸”,但莫名地,还是开不了口。
最后,她只能微笑着重重点头。
是夜,钟杳久违地失眠了。
她很不能理解,究竟是什么依旧横杠在她和靳川之间。
一年前,钟杳还是怨恨靳川的,又怨恨又暗自渴望父爱。
可朝夕的相处是骗不了人的,或许作为父亲,靳川一开始的确做得不够好。但她能感受到,他有在慢慢努力。
他会为了她放弃心仪的剧本,他为她出头,他为了她学习做长寿面买下她本子上记录过的所有衣服……他会在她喜欢的男孩都缺席这天,依旧买好炸鸡汽水陪她看北京的初雪。
她分明也该试着接纳他,给他更多机会的。
钟杳百思不得其解,又睡不着,就打开微博随便刷了刷消息。
不料——
却正好刷到与靳川有关的消息。
#靳川胡筝吻戏#在深夜时分,突然冲上了热搜第一。
钟杳一开始都没注意到“吻戏”二字,她只是看见靳川的名字就点了进去,没想到,热搜内的第一条微博就是靳川和视后胡筝的吻戏动图。
其实,十五岁的钟杳已经分得清拍戏和现实。
靳川是一个演员,演戏是他的工作,那么无论是什么样的镜头他都应该尽力去完成。
吻戏不过是千百个镜头中稀疏平常的一个。
但热搜微博所发出的,并非充满质感的电影镜头画面,而是更平凡化更生活化的路透吻戏镜头。
网友们都在夸赞,两个实力派演员“一条过”,入戏出戏无缝切换。
钟杳却只看见靳川吻了别的女演员。
忽然之间,她好像明白了,自己为何一直无法再向靳川走近一步。
她还在介意,她还在不甘心。
钟杳的生活中出现越来越多与娱乐圈相关的人与事,可她始终认为,靳川当初正是为了留在娱乐圈才抛弃了她和妈妈。
因为正是她出生那年,靳川的民国爱情戏爆红,令他的事业如日中天。
他选择了事业,放弃了她和妈妈。
所以即便这半年来,靳川对钟杳越来越好,她还是始终无法开口叫他爸爸。
她觉得,那样就真的彻底背叛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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