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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身世之谜(2)
    太后姿态优雅的抿上一口早已沏好的茶,细细观去,那些茶杯是宫廷精品,价格不菲,要是能仔细把玩一番就好了,我正心猿意马的想着,流连忘返的目不转睛的看着,太后目光柔和的指着旁边的茶盏对我说:“这茶不错,月儿,你也不要拘礼,细细品一品吧。”我估计这可是宫廷御品,极品好茶,赶紧一改平日里牛饮的豪爽模样,装模作样的学太后的样子抿上一小口。平日里我只喝过碧潭飘雪等茶,这茶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口感细腻,香飘四溢,回味无穷,果然是上等好茶。她继续说道:“我身体一直不好,入宫这么些年,一个小孩也没有怀上,其他妃嫔有的已经生有男丁,李贵人也怀上了孩子,我特别着急,好容易怀上小孩了,这时你爹爹特别高兴,发话说如果生男婴的话便封我为皇后。可如果我生的是女儿的话,结果可想而知,自然要失去皇帝的宠爱了。所以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确保肚子的胎儿是男孩儿,我便虔诚的去皇城寺庙烧香拜佛许愿,没想到菩萨显灵了,让我碰到庞大哥和她夫人,她当时正有孕在身,不过他夫人不认得我。
    我暗中让龚大哥替我忙,务必帮我找到个健康聪明的男婴备用,在我生产那天带进宫中,以确保万无一失。到最后,我终究只是生了个女孩,本来先准备把李贵人的孩子抱来,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费劲心机,想尽办法,才买通了李贵人的丫鬟和当时的接生婆,情势紧急,他们也没细看,等那孩子一出生,便抱了过来,还弄了只猫当替代,没想到费劲千辛万苦拿过来的李贵人的孩子也是个女孩。幸好我有所准备,不然功亏一篑。千钧一发之际,在侍卫们穷追不舍,刀剑齐发的情况下,龚大哥奄奄一息,身负重伤,还是抱着安然无恙的孩子过来了,不过他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只好把自己的孩子给我,他对我真是情深义重呀。为了我,就是死了,他都觉得很值得。于是我忍住巨大的悲痛,不得不舍弃亲生的女儿,吩咐丫鬟把你安全送出宫去——”太后的神色有些暗淡。
    “那李贵人的小孩哪里去了?死了吗?”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子,怜惜之意油然而生。
    “这个,她是死是活我也无从知晓了,我只记得她是个粉嫩可爱的小女娃,腿上有两个青色蝴蝶胎记,当时本来想心狠手辣的杀掉她,可最后没舍得,毕竟李贵人也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同为女人,同为掌上明珠,只是把她扔在了大街上,任她自生自灭了。”太后说道。
    “那你的龚大哥,他最后死了没有,如果没有,他到哪里去了?”我好奇的问。
    太后无比惋惜的说:“当时他身上已中数箭,命不久矣,而且最后神志不清,成了一动不动的植物人,我怕先皇发现,赶紧安排贴身侍女小青送他一路出宫,再去找时,已人去楼空,后来宫中形势复杂,诡谲多变,不便寻找,自然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对了,过段时间,等一切稳定了,我定要派人全国范围的仔细寻他,他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太后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那娘娘千辛万苦的找你的龚大哥找回来,就不怕他说出来当今皇上并非你的孩子。”我小心提醒太后。
    “不会,这辈子我只信他一个,他对我言听计从,宠爱有加,否则他也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来全心全意的帮我。况且,如果龚大哥执意要把这件事说出来,对当今皇上,对他自己,对我们大家都没有好处。他这样一意孤行只会引起政局动荡,人心惶惶,甚至改朝换代都有可能,龚大哥深明大义,他定不会这样做的。”太后坚定的说。
    “娘娘您真是知恩图报之人呀。”我脱口而出。
    太后轻描淡语的说:“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当年如果没有潘大哥带我出来闯荡,我不过一介乡野村妇,哪里有如今的荣华富贵,权倾一世,如果到时候能够找到他,如果他九死一生,侥幸活过来的话,我一定要给他加官晋爵,一定要重重赏赐他黄金万两,让他苦尽甘来,飞黄腾达。
    其实月儿呀,我并非灭绝人性,冷酷残忍之辈,不过宫中勾心斗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不得不自保啊。朝廷的纷争就是如此,为了生存不得不牺牲自己的亲骨肉。其实后来,我不是没有千方百计的去找你,但是人去楼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找你,却一直没有找到。我多想把你留在身边,天天看着你粉红白嫩的小脸蛋,天天听着你咿咿呀呀的学语声音,一直守护着到你健健康康的长大呀,可我却没有那样做,而是永远的狠心的把你送出了宫,你心里是不是特别怨恨你的娘娘呢,是不是永远都不肯原谅她呢?”太后边说边流泪满面,一部分眼泪确实从心里流出来的,一部分估计是从脑子里流出来的。
    “娘娘,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为了找寻一个答案——你们为什么不要我,不爱我。名分,财富,富贵对于我而言就像是浮云一般。其实我最想得到的是亲人的爱。如今,我已经找到了答案。看来娘娘还是很爱我的,从来没有把我给忘记,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不过娘娘也要小心凤体,注意休息,不要太过操劳朝政才是。”我看她说得如此动情,想了想说。
    “哪里省得下心啊?现在皇帝年幼,夫君早逝,这朝廷上下更是躁动不安,蠢蠢欲动。我身为太后,更是责任重大,你可知道,你那大宋的开祖皇帝赵匡胤是如何取得天下的?不是因为他运筹帷幄,智勇双全得来的王位,也不是从祖上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继承而来的王位,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柴宗皇帝当年早逝,留下了孤儿寡母,这才让你那开祖皇帝有了可乘之机。如今我们的情形与他们当年何其相似,你让我怎么能安得下心呢?
    这外有强敌的觊觎,内有宫廷的复杂,哪里是他们这些局外人所能知道的?我如何能省下心来,让这大宋的江山旁落他人,让这江山换代,那我可成了千古罪人呢?所以我不敢懈怠一日,兢兢业业,日日操劳。
    先皇对我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虽然后来我人老珠黄,后宫佳丽三千,年轻貌美的比比皆是,可先皇看中我们年少的旧情,看中我杰出的政治能力,对我宠爱有加,并且驾鹤西去之前把这举国上下都托付给了老身。老身怎可辜负他的期望?让他在西方世界一个人独自伤心,百年之后,老身作古之时,黄泉之下,我又如何有脸面去见他?这个国家归根结底还是云儿的,老身一定要扫清一起障碍,把国家治理的妥妥帖帖的,让他能够顺利的接班。
    所以,月儿,我当初对不起你,现在也要对不起你,虽然你是我的孩子,我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把你封为名正言顺公主,因为你成为公主,就会害死你的娘娘,因为这是欺君之罪,欺骗天下之罪呀。可惜,可惜,你现在长这个样子,我真想想好好补偿你呀,可是我不能给你半点名分,对不住呀。”太后慈祥的看着我,心疼的说。
    “原来我以前是见不得光的地下公主,而且以后还得继续潜伏下去,深埋地下,真是纠结的身份呀。不过太后,只要找到你,一起都好说,全国你最大,万人敬仰,权倾朝野,怕什么?”想到这里,我故作轻松的说:“那娘娘没有想要效仿大唐则天皇后那样,做个世人仰望的女皇帝吗?与其政权旁落,还不如自己亲政来得自在。”我心中十分疑惑,不禁说了出来,让她知道我心里还是向着她的,处处为她考虑,站在她的立场,为她殚精竭虑的考虑。
    “这是万万使不得的事情。我一个乡下的女人家,能够嫁得如此好,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更何况云儿自始至终并不知道我不是他亲生母亲,这让我很放心。对了,这事儿一定得万分保密才是。尽管如此,打小看着他长大,我视他为己出,我们之间毫无芥蒂,感情十分融洽。再说受益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乖巧,对自己十分的孝顺,时不时膝下承欢,亲昵依赖,我真的很喜欢他。他打小这身子骨就十分单薄,让我成日里提心吊胆,生怕她走上先皇其他子嗣的不归路,还好,自己数年的等待和煎熬,终于熬成了正果。虽然他贵为皇上,但年纪还小,一切都要依仗我辅佐左右,事事依赖我,事事信任我。”太后的眼睛里面都浮现出动人的慈祥的笑容,看得出她真的很爱受益这个孩子。
    “你说,我怎么会从他手里去夺皇位,再说百年之后,又有谁来祭奠我,我的刘姓宗室还要不要继续享受福禄?”她顿了顿,又抿了抿茶,茶香浓郁,袅袅婷婷的升腾起来,显得她的轮廓更加柔和起来,看起来如此祥和。而我心里不由自主的掂量起那价格不菲的茶杯,心动不已,仔细把玩起它温润的龙凤呈祥的茶盖,太后方又继续说起来:“你虽然看到武则天一生荣华富贵,权高盖世,万人拥戴。但你没有看到她死后,人们对她多有不公之言,说她是唐之罪人,几危社稷,连她自己也立了无字碑,任他人评说。后来武氏一族不是被人屠杀,性命堪忧,就是流离失所,颠沛流离。我可不想让我们刘氏一族遭受这样的危难。况且千百年来,这天下还是男权为主,我要是一意孤行,逆天而行,背道而驰的话,将来遭殃的不仅是我,还会祸及池鱼,牵连到我们刘氏一族呀。前几日那个程琳很不懂事,不知我意,朝堂之上,在群臣面前献上武后临朝图,称我为当代武则天,引得群臣议论纷纷,让我很是尴尬,我只好重重的把图抛在地上,呵斥他道,我不能对不起先辈,不能对不起驾鹤西去的宋真宗,我不是,也不想做武则天第二。”
    “娘娘,您想的真是考虑的长远,深谋远虑呀。”我不由得佩服的说,这深宫里女人的智慧谋略一点也不比男人差,还更胜一筹,我没有想到她会有如此缜密的心思,一看就知道在深宫历练出来的。这个阴错阳差的成了我古代的母亲女人不简单呀。不过历史上的刘太后确实如此,言行如一,史书记载明道二年(1033)三月,刘娥病重,仁宗大赦天下,四处征召名医,然而却无法挽留刘娥的命,三月甲午,刘娥病逝于宝慈殿,享年六十五岁,结束了她短暂而辉煌的一生。第二日,仁宗在皇仪殿召群臣,哭道:“太后临终前数度拉扯身上衣服,可有什么心愿未了?”参知政事薛奎曰:“太后不愿先帝见她身穿天子服入葬。”仁宗才恍然大悟,下令给刘娥换上皇后冠服。
    “还有一件事情,娘娘也要告诉你,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对其他人说起,知道吗?”她突然降低了音量,表明她对我的信任。“你可知道,其实当年一些知情人都以为允儿的亲生娘娘是李贵人。当年李贵人皇上逐出后宫,贬为一介平民。这几年和我一起入宫的妇人老得老,死得死,我年岁大了,也把往事看淡了很多,本想把她接进宫中,和我叙叙旧,好好补偿补偿她,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她早些年就已经染病过世了。想想她也是个可怜人,终日里想着自己的冤屈未报,想着以前生的孩子却不知所踪,想着人人都说她是妖怪,生了只狸猫,想着对她宠爱有加皇上对她心灰意冷,她必然是郁郁不乐,天天以泪洗面。大夫说这生孩子最容易得产后抑郁,我估计她就是这样慢慢在体里堆积,最后才日积月累病死的。
    这人呀,到老的时候才算明白了,把名利看得那么重,到底有什么意思?一辈子你争我夺,斗来斗去的到底为什么,有什么意思呢?人本来就是四大皆空,来的时候空空,去的时候也是撒手西去,不带走一片云彩。人赤条条从土里来,又赤条条到土里去。所有的富贵,权势如浮云飘渺不定,镜中水月,大家争来斗去的东西,终究如同竹篮打水一样,一场空,什么也带不走,反倒是特别珍贵的亲情,爱情,友情,这些东西才是无价之宝,弥足珍贵。而世人往往本末倒置,把这些最该看重的东西看得轻了,把最该看轻的东西看重了。
    现在我也老了,才发现自己以前做的很多事情是不对的,觉得对李贵人很是愧疚。先皇还在的时候,深宫里面不是你得宠,就是我受冷落,大家明争暗斗得厉害,唉,可惜了老实的李贵人,本来我和她情同姐妹,想想,欠她许多,生前不能还她的,只有死后好好弥补。年轻的时候,总是血气方刚,年轻气盛,争强好胜,现在吧,人老了,很多事情也看淡了,心也软了。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过分?”她说此话的时候并非虚情假意,而是发自内心的忏悔吧,
    “娘娘,其实你也是迫不得已的,这也不能怪你,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呀,人这长长的一辈子,谁又没有做过几件错事,做过几件亏心事呢?”我赶紧安慰她,谁叫我从她的肚子里面降落到古代的呢?而且又依仗她,在宫廷里吃了那么多山珍海味,美酒佳酿,吃人嘴短,我不得不违心的说了几句。
    “我本有此意,宰相吕夷简也反复给我说过好几次,厚葬李贵人,免得到时候让人误会,所以我已经派人用上好的水晶棺把李贵人葬在了皇室的墓葬里面,而且是按最高等级安葬的。生前是我对不起她,没有让她享受到母子一堂,其乐融融的亲情,死后我一定要让她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的。”太后恳切的说。
    “这也不必吧,有点小题大作了吧。”我不以为然的说。突然转念想到一个历史故事,感觉太后还真是未卜先知,神机妙算。故事是刘太后死后,仁宗正伤感,群臣纷纷上议,说刘娥并非他生母,燕王禀告他的生母是李宸妃,而李妃死以非命,死的不明不白,说他蒙受了二十多年的欺骗。当仁宗知道自己匪夷所思的身世后,其震惊无异于天崩地陷,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一面亲自乘坐牛车赶赴安放李妃灵柩的洪福院,一面派兵包围了刘后的住宅,以便查清事实真相后作出处理。此时的仁宗不仅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而且听说自己的亲生母亲竟死于非命,他一定要打开棺木查验真相。当棺木打开,只见以水银浸泡、尸身不坏的李妃安详地躺在棺木中,容貌如生,服饰华丽,葬品如一品夫人,甚至身穿皇后服,仁宗这才叹道:“人言岂能信?”随即下令遣散了包围刘宅的兵士,并在刘太后遗像前焚香,道:“自今大娘娘平生分明矣。”言外之意就是刘太后是清白无辜的。仁宗大悔,叹道:“人言岂可尽信。”来到刘娥牌位前拜谢自责:“从此后大娘娘的生平可清白分明了。”而上谥号之时,刘娥谥为四字:庄献明肃皇后(后改章献明肃皇后),而一般皇后只谥二字;生母李宸妃谥为庄懿皇后(后改章懿皇后)。九月,仁宗下诏,刘娥和李妃同时迁葬永定陵。灵柩起驾这天,仁宗先为刘娥发引,不但执孝子礼,还不顾宰相们的劝阻亲自执绋之礼(牵引棺材的绳索),一直步行送出皇仪殿。随后他才再去往李宸妃下葬的洪福院为生母起灵,伏在棺木上痛哭道:“劬劳之恩,终身何所报乎!”所以,刘娥死后,刘氏家族受尊崇更胜昔日。
    “你不知道,这人多言杂,以讹传讹呀,月月,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朝一日他万一知道不是我亲生孩子这个秘密,可得怎么想呀?希望他知道这些看到的时候,不会太生我的气。万一到时候允儿道听途说,真以为李贵人是他的亲生娘娘,那现在如果不厚葬她就不好了。”太后叹息道。
    “娘娘你可真是想得长远呀,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其实他的娘不是李才人,而是另有其人呢。”我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傻孩子呀,这皇室的血脉能是外人的吗?这血脉容不得他人呀,哪怕是养子,与其那样,还不如是张皇后呢,毕竟那样还是先皇的子嗣呀,你懂不懂啊?这件事,月儿,你可得千万要守口如瓶,不得乱讲哟。我希望允儿他如果以后知晓后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不要怪我。”
    “娘娘,你一百个,一千个放心,我嘴紧,我不会乱说的。况且允儿皇帝哥哥是绝对不会知道的,因为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所以您不必担心太多才是,不要因为想着繁琐小事伤了精神,而且您如此的善良,仁厚,他即使知道了,也一定不会生你气的,因为娘娘您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他考虑。”我一字一顿的说。
    “是呀,我也不要东想西想了,受益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我相信即便他有朝一日知道了,他一定不会生大娘娘的气的。”太后轻轻叹了口气。“一定是这样的,允儿哥哥倘若知道您的良苦用心,定然不会生气的。”我附和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