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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用过晚膳,皇帝陪哥哥妹妹们一起玩七巧板,用各种形状的木块拼凑出猫猫狗狗,猪牛马羊,苏予是个小可人儿,对所有人所有事情都兴致饱满,她拼出一把宝剑推到子彦面前,“这把大宝剑送给哥哥,哥哥用他打坏人!”然后又打散拼出一架帆船,“船儿送给阿玛,阿玛坐着船儿下江南。”
    这样的场合,皇后偶尔参与,更多的时候她就坐在宫殿的另外一个方向,看看书,学着绣绣花,寻着欢声笑语抬起头,总能望见窗前的笑影,苏予在阿玛膝头垂下来的一双小细腿欢快的摇啊摇,子彦总是怀着期待的小眼神紧盯皇帝的脸,在阿玛看向他的时候,又有所回避。
    然后她合上书,放下绣花绷子,嘴角笑意丛生,祈求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让当下美好的时光再延长一些。
    不久苏予就揉着眼睛打哈欠了,皇帝抱她起身,“囡囡该睡觉了。”
    “阿玛……”苏予搂紧他的脖子,趴在他肩头,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却还是使出劲,用奶声奶气的小甜嗓说:“囡囡想听故事……”
    皇帝看她的样子,忍不住笑,“囡囡想听什么故事?蝦兵蟹将的故事好不好?”
    苏予极力挣开眼睛,扑棱着睫毛说好,“……小螃蟹要去找宝石……小螃蟹要建龙宫……”
    皇帝轻声哄着把她往肩头凑了凑,低头又撞上了儿子的视线,子彦仰着脸巴巴地望着他,皇帝心底微叹,腾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头,“明日朕教你下围棋。”
    说完阿玛就转身往门外走了,子彦紧追了两步停在了门边,趴着门框往外看,回过头脸上有难掩的喜色,找寻着额娘的目光,郁兮走近,疼爱的抚摸他的脸,“阿玛要教子彦下围棋,子彦开不开心?”
    “额娘,”他拉着额娘的手,欢呼雀跃,“我可开心了!”
    郁兮笑着点点头,带他往走出殿外,“走吧,额娘送子彦上床睡觉去。”
    哥哥妹妹回各自的殿所都安置下,夜已经深了,帝后终于有了独自相处的时候,郁兮刚从内间洗漱完就被人堵在了门口,皇帝迫不及待的揽住她的腰,嗅她脖间的气息,她态度却有些冷淡,绕开他径直往殿中走。
    皇帝追上来,两手钉在一张桌案上把她困在胸前,气息又缠绕了上来,在她耳边低语道:“桓桓,这是怎么了?朕哪里做的不对,惹你生气了?”
    郁兮气恼地推他下发现无用,就趔着身子避开他的吻,“万岁爷,”她微微抬着下巴,还带着些哭腔,“我就是心疼子彦你明白么,他还是个孩子,你对他……对他却那般严格,就你今天晚上一句话,他睡前一遍又一遍跟我念叨阿玛要教他下围棋了,我知道万岁爷不是偏心眼,可是你……你……我都替子彦觉得委屈……你送他弓箭,也不想想他拉得动么……”
    “桓桓,”皇帝渐渐收紧臂膀把她拥进怀里,“朕这样做有朕的苦衷……”
    郁兮垂下眼,不买他的账,“你能有什么苦衷……”
    “桓桓,”皇帝暂压下情/欲,耐心劝导她,“你知道的,朕心底对子彦,苏予一视同仁,对他们的感情都是均等的,面上朕确实对囡囡偏疼一些,但是朕也是为了子彦着想,若说朕真有什么私心的话,也全都是为了你,生孩子那么辛苦,你生产时才十七,现在不过也刚满二十。朕不想让你再为朕受苦了,朕若不用心培养子彦,他将来有什么资格继承这皇位?”
    郁兮恼恨的锤他的肩,“我不要万岁爷跟我说好听的,子彦凭什么要为我承担这份责任?”
    皇帝握住她的手腕,“就凭他是男人,是大邧未来的储君。他生来就得学会去承担这份责任。”
    皇帝深情似海,他的百般柔情这辈子都只交托给了皇后一人,“桓桓,”他温情脉脉的道:“子彦将来要接替朕照管整个宗族,整个大邧江山,囡囡迟早也会离巢,被人照管,今生今世只有你才是朕最最重要的人。”
    皇帝的心中,皇后拥有不可取代的位置,斗转星移,风雪白头,始终如一。他动情吻她的唇,“桓桓,你若是觉得朕做的太过了,朕会试着改变,今后的日子还长,以后朕教子彦读书学习,骑马射箭,朕会让他感受到朕的感情。”
    皇后用沉默的吻来回应他,在他面前她永远可以肆无忌惮的倾诉,他永远会给出最好的回应。
    桌案的高度很合适,她坐着,他站着,刚好可以满足他们连通心意。郁兮居于其上,衣鬓飘洒,情至高潮,爱至巅峰,她的足弓紧紧绷起,脚尖挑起他腰间落魄松垮的玉带。
    月光清澈,打起一束天然的照明,在窗纸上烙上他们肆意纵情的剪影。
    第88章 荣城
    欢愉过后, 是无边的沉梦酣睡, 郁兮落入梦境, 皇帝还醒着,他养成了在她熟睡后观察她的爱好, 那双眼皮上布满青青的经络蔓延到他的心间, 他指尖在她臂膀上流连忘返, 把她身上一厘一寸的温度都握在手心。
    这样年轻的一个姑娘, 却已经是他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五年光阴荏苒,他面对她时仍是饥渴难耐, 一个吻一个拥抱一点点品尝只是食不果腹,只有把她的气息侵吞下去,他才会感到暂时的满足。
    今天这份安详尤为短暂, 不多久窗外月影颤动,然后铺天盖地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 皇帝神思震动,即刻就开始起身穿衣,郁兮也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见他动作匆忙,她忙替他扎束衣袍, “万岁爷,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哪里传来的声响?”
    皇帝神色凝重,甚至是十分紧张,他握了握她的手, “应该是从是从景山那边传来的炮声,紧急军报入京,立时鸣炮预警,有地方不太平了。”说着下炕套上靴,仓促探身吻吻她的额头,一个拥抱都未来得及留给她,“朕这就得去前朝,桓桓,你看好子彦,囡囡他们。”
    正说着殿门就被人叩响了,殿里的丫鬟们匆匆打开殿门,御前太监周驿往里探头,是来侍驾的,看见皇帝已经跨步走到了门边,他忙避在一旁让道,随着皇帝一起消失在了夜色中。
    炮声仍在一声声的奏响,震耳欲聋。声音四处波及,想必整个京城今夜都无法入眠了。她入京整整五年,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景山炮响做出预警,郁兮身上微微发着颤,抱着膝头深深吸了口气,也由觅安伺候着下炕穿戴整齐。
    苏予被身边伺候的嬷嬷带到了正殿,小丫头捏得眼睛流泪,飞扑到她怀里哭诉,“额娘……囡囡害怕……”
    郁兮心中战战兢兢,却不敢在孩子面前流露出来,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囡囡乖,囡囡不怕,有额娘在呢。”
    面临未知的恐惧才是最煎熬的,她抱着苏予坐在火盆前,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安慰,忙吩咐觅安道:“快派人去瞧瞧大阿哥!额娘的子彦啊,你千万别害怕……”
    慌张压迫的氛围下,等待无比漫长,苏予在她怀里乖下来的时候,还是未等到回话,郁兮心头越来越焦灼,又催促道:“就这几步路的功夫,怎的磨蹭这样长的时间?”
    最后终于等来了子彦殿里的人,却带回一个令人大惊失色的消息,大阿哥人不见了!郁兮骇然质问:“好好的,人怎能不见了?!你们到底怎么当的差?!”
    子彦身边伺候的嬷嬷太监跪在地上磕头,浑身吓得哆哆嗦嗦,随身太监毛恩泽结巴着回话道:“景山的炮声响起后,奴才没听到大阿哥房里有动静,以为主子爷还睡着,便不敢随随便便打扰,后来听炮声越来越急,奴才实在是不放心进房里一看,不想什么时候人就不见了,奴才们该死!奴才们该死!”
    皇后没有耐心听他们这帮人告罪,抱着大格格夺门而出,殿里一行人也慌慌忙忙跟着追上前。子彦,苏予随她而居,住在一东一西两个跨院的偏殿里,她往子彦的寝宫东偏殿走去。
    到了内室,面对空荡荡的炕床,皇后瘫坐了下来,苏予惊恐的抽噎,“额娘,哥哥哪里去了?他不是被坏人抓走了?”
    惊惧,愤怒,各种情绪积压,皇后憋红了眼,叫来毛恩泽道:“小毛子,你带着人手去找,那么小个人,有钻天入地的本事不成?若是大阿哥出了什么意外,本宫要你们的好看!”
    话声刚落,小毛子就应嗻,屁滚尿流的走了,郁兮紧紧抱着苏予,当下这个人心动乱的时候,她不敢做无端的猜测,嗅着苏予浑身的奶香气,默默在心中祈祷,哄着身边的小人道:“囡囡别怕,哥哥马上就回来了,哥哥马上就回来了……”
    到了养心殿,已经有人在此等候,皇帝跨入殿中率直发问:“来者何人?何事?”
    殿中恭候的那位兵士,想必是一路策马扬鞭,灰头土脸的狂奔,跪地的一瞬间盔甲上的灰尘溅落了一地,把手中靴页举过头顶:“回皇上,臣山东荣城卫兵部驿站驿兵秦铭!三日前荣城南岸黄海海寇突袭荣城卫,屠杀卫兵二十人,焚毁战船一座!这是军报,请皇上过目!”
    周驿从他手里接过军报呈送至御前,皇帝打开靴页从头到尾详细浏览过一遍过,把军报摔在了桌案上,咬牙切齿的道:“这帮强盗!胆敢如此嚣张!”
    军报接收后,皇帝没有匀给自己太多震惊反应的时间,宫门急启,朝中大臣踏着炮鸣自觉往宫中赶来。他看着丹墀下匆匆汇聚的人影,吩咐道:“宣军机内阁各部尚书大臣集议,把怡亲王也请来。”
    周驿按照圣意传令,人影忙碌,不久勤政亲贤殿里就集合了朝中所有的重臣,军报在他们手中传递,最后又被放置在了御案上。
    皇帝开口道:“这帮匪徒杀人掳掠,如此野蛮,诸位爱卿说说吧,此事该如何处理?”
    “回皇上,”兵部尚书范耀宗道:“山东一带海寇近两年内愈发猖獗,但是踪迹一直难寻,栖身之所难以断定,这次荣城卫事发,军报上讲说,贼船在动手后沿着东南方向逃窜,依臣愚见,这帮乱贼想必是受那东倭所鼓动挑唆。”
    (东倭:本文的设定,参照今天日本。很喜欢日本动漫,柯南是本命男神,不涉及任何民族国家歧视。)
    军政上确实得由主理军政上的人分析,迅速就把能把局面点拨明朗,众臣彼此之间对视点头,想来也是赞同这个推测。皇帝一手抚唇,颔首道:“东倭自古就跟大邧不睦,借机就要挑事,但之前不过是在海上与朝廷用船发生摩擦,这一次却是趁着夜间突袭,直接登岸,杀我兵士,毁我战船,这便是公然与我大邧开衅。这一仇,朕迟早要报,不知各位爱卿有何远见?”
    众臣沉默片刻,内阁首辅蒋鄂道:“回皇上,现下那帮贼匪逃窜的无影无踪,远洋缉凶恐怕不太现实,目前至急之务应该以防守为主。如若日后匪患卷土重来,也好有所防备。”
    “不错,”皇帝赞同道:“朕也是这般想的,重点和难点就在于如何防守?”
    这个疑问抛出去,大臣们都陆陆续续的开口答复,大邧沿海的鹿皮舆图被调了出来,陈列于众人面前,皇帝从御案前起身,走到舆架前,汇集诸臣所言做出了总结。
    “内阁传朕的旨意,令沿海沿江各督抚从即日起严行戒备。”
    “八百里密谕知之。命山东,江苏,浙江,福建,广东五省截留本省漕粮,输送至各省沿海州县充作军粮,同时调拨各省兵力驻守沿海沿岸。”下一次海寇来袭的时间地点都不确定,皇帝这一部署是着眼于大邧整座疆土,用重兵把所有可能存在的缺口都守卫起来。
    众臣和之,皇帝看了眼座下的怡亲王,然后巡视殿中,“去年朕秘密派遣怡亲王前往山东巡查军务,巡查的结果令朕时时忧心,军务松懈废弛,朕听说山东威海卫的炮台都生锈了,却从来没有人跟朕提起过此类事情,是不是太平日子都过惯了!非要等到别人打到自家门口才能有所觉悟!”
    这一震耳发聩的质问,问的御下众臣百口莫辩,如果说实话,确实有极少的人能在王朝太平盛世之时,能够预料到荣城会遭遇外侮。
    众臣又愧又悔,汗湿重衣。同时也惊愕于皇帝的先知远见,看来海防军务一直都在皇帝着重考虑布局的范围之内。
    “只是可惜,”皇帝无不后悔的慨叹道:“朕却没能做到未雨绸缪,如今荣城遭受这样的损失,朕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呐。”
    有大臣发声道:“皇上圣意神明,都是臣等无能啊!”
    皇帝挥挥手,打断他们不合时宜的马屁,“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眼下情形急迫,任何托词也挽救不了荣城一战的结果,吸取惨痛的教训,尽量把局面往好的方面挽救。”
    “皇上,”怡亲王起身道:“倭寇夜袭荣城,若非荣城将士奋死抵抗,想那伙贼人必将得寸进尺,深入攻占我大邧疆土。荣城这次能守下来,那帮海寇不一定甘心,极有可能再次对山东沿岸下手,臣恳求出行山东,驻扎威海卫,监督山东沿海合各大卫所更换陈旧炮台,同时增设炮台。请皇上准奏!”
    众臣闻言一震,怡亲王看似风流文雅,国事当头一棒,就跳出来这一响当当的铮铮铁汉,总管内务府大管家那道肩梁上已经很久没出现过白鸽的影子了,这位小王爷忙的一般都是皇家内务,消失在众人视野中一段时间并非不寻常的事情,什么时候去的山东都不曾被人留意。不料背后忙的都是军机要务。
    皇帝凝视他这位弟弟,半晌还是艰难点下了头,“准奏!”
    事发突然,时间局促,勤政亲贤殿里的灯火通明,整整燃烧了一夜,皇帝率领群臣细作推敲,争取把之后可能会面临的方方面面都做出预判和应急的准备,这才敢下令散朝,仍是那一副平静舒缓的语声,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腔调,“诸位爱卿如若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今日集议到此为止。回各自的衙门,务必遵照今日商议的结果当差办理。荣城战亡的兵士,要厚葬,恩荫其家眷。”
    有这样的君主压阵,天大的事情也有迎刃而解的可能,众臣免冠叩头,领旨谢恩后依次往门外撤出,皇帝望着他们的背影,在舆图前长长吁了口气,怡亲王留了下来,走上前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兄,不会有事的,这道坎迟早能迈过去。”
    皇帝颔首,拍拍他的肩道:“这不是还有你在。腊月间,四哥忌日前后,朕梦见他跟阿玛了,两人谁也没跟朕说话,晃了晃就没了影,你看,就不能出声给朕提个醒,说有麻烦要来了。”
    怡亲王红着眼,苦笑道:“三姐下嫁土谢图汗部之前,朝廷没少跟外蒙打仗,我们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小小一个东倭,谁怕它?没那两人在,也能熬过去。”
    “到了威海卫,自己小心一些。”
    “哎呀,知道了,别婆婆妈妈的。”
    这就是兄弟之间的情谊,面临军国大事,能够共同进退,相互激励人心,正说着听见走出殿门的大臣们,一人一声的在窗外问候,“臣见过大阿哥,大阿哥吉祥。”
    怡亲王扭脖子朝门外看,“大阿哥来了?皇后娘娘陪着一起来看皇兄的吧?”
    皇帝也很意外,跟着他一起向外走,途中遇到周驿进门,“回万岁爷,大阿哥在殿外等您呢。”
    殿门帘子打了起来,进入视线的先是乾清宫的殿顶,后面一轮满月薄如蝉翼般透明,淹浸在浩瀚喷薄的晨曦中。
    往下看才能看到大阿哥低矮的身影,散会的众臣经过他时都朝他打千儿见礼,他没有任何回应,仅仅是站在檐柱的中央,一动不动,定睛望着殿门中的皇帝。
    一缕晨光拉长他的影子,在澄澈地砖的镜面中沉浮,身后是文武百官来往交织的身影。
    父子相视,皇帝在那一刻无言,仿佛看到了这座王朝的未来。
    怡亲王走上前,轻轻拎起了子彦的脖颈,揉揉他的脑袋,“我侄儿来了!怎么一个人呢?身边伺候的人怎么没跟着?脸蛋儿怎么这样凉?”
    子彦不看他七叔,视线一刻没从皇帝脸上挪开过,有些胆怯的道:“儿臣看到阿玛从额娘殿里走了,儿臣担心阿玛,想来看看阿玛。”
    周驿俯下身给皇帝讲明原委,“开始皇后娘娘还以为主子爷丢了,找人都找疯了,后来小砚子在殿门口发现人,要带大阿哥回去,主子爷不肯回,派人给皇后娘娘回话,娘娘说就让主子爷在这等万岁爷下朝。”
    怡亲王听后,意味深长的看眼皇帝,又蹲下身,屈指弹他侄儿的脑门,“邧子彦长出息了啊!这谁家的儿子这么孝敬他阿玛,瞧这耳朵,活活冻了一夜,冻得梆硬!有膀子功夫能熬能站的,不亏是我侄儿!”说着提劲把他扔在了肩上,“走!跟七叔上山东剿匪去!”
    周驿看着大阿哥岔开腿坐在怡亲王的肩头笑的直咧牙,心里不住泛酸,这才是父子间该有的样子,皇帝对大阿哥期望太重,一个冷脸甩下去,甩到大臣面上,也能把人甩得灰心丧气,无需说一个孩子了。
    然而就是这一个孩子,却有寻常成年人都不具备的定力和决心,一站一等就是一夜,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终于等到了那道帘子的开启,等到了皇帝的出现。
    眼看着怡亲王已经走到丹墀尽头,要把大阿哥拐走了,皇帝从门槛内跨出,严声喝止道:“邧承延,你给朕站住!”
    怡亲王架着子彦回身,“你吆喝什么?我带我侄儿玩去,关你什么事?”
    皇帝憋着一口气走近,一把从他肩上抄下大阿哥夹在自己腋窝下,横他一眼道:“邧子彦是我的亲儿子!你生你的去!”然后就头也不回,气焰嚣张往殿里去了。
    怡亲王望着子彦在他阿玛腋下晃荡的两条小短腿消失在了帘子后面,隔着那扇门,他笑着吆喝,“邧承周,你就是欠你知道么!你就是欠别人刺激你!”
    窗户后面传来一声怒吼,震动天地,“你给朕滚!”
    作者有话要说:  承延,烟琢的故事,番外里补充吧。
    第89章 崇举
    子彦知道阿玛和七叔因为他发生了口角, 但又好像不是特别严峻的事情, 因为阿玛看上去并不生气, 把他扔在地毯上后就去倒茶了。阿玛是皇帝,平时都有人为他倒茶, 今天的举动有些奇怪, 他忙跟上前去。
    皇帝斟了杯茶端起来走到龙椅上坐下身, 唇焦口燥谈了半晌军务, 一口热茶注心, 烦躁不安的心绪才有所缓解,隔着一张桌案, 大阿哥垫脚挂在桌子的边缘,那八根小指头像毛茸茸软绵绵的猫掌。只露出一片额头,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 安静的望着他。
    他抬起一手勾了勾,“邧子彦, 你过来。”
    大阿哥猛的一下在御案那面消失,一眨眼就到了他面前,那双小手攥着拳头, 仰脸紧张又期待的望着他。皇帝些许恍惚起来,他曾经也是这样的一个孩子, 对自己的父亲充满敬仰,为了父亲的一眼注视,一句关怀,会使出浑身解数, 就为了使对方能够对自己有所注意。
    子彦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含着满满的崇敬渴慕,他却每次都在拒绝他的热情。先帝膝下儿女众多,对皇六子视而不见,并非刻意为之。但是他身为父亲,对子彦的冷漠却是出于故意,实属是在刁难这个年龄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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