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多谢你的好意,可这儿人够用了,没什么事儿要你做的。”周嫣道:“你还是请回吧,别弄脏了你的衣裳。”
“不碍事不碍事。”卢恒道:“这样,不如公主先带我到这里各处看看?”
周嫣不知不觉已然笑逐颜开:“好啊......”
“公主,人哪里够用了?”然梁雨笑眯眯走到周嫣身旁:“这新来的柴火,臣正发愁找不着人劈呢!”
“啊?哪儿能叫卢公子做这样事?”周嫣惊讶道。
“臣都做过,他如何做不得?”梁雨袖手上下打量卢恒:“是了,到底是文弱公子,想来是没那个力气的。”
卢恒自然明白梁雨在排挤他,可奈何周嫣那般傻,浑然不觉,老实巴交地看着梁雨道:“人家是读书人,自然不善做这样粗活——咦,梁卿,你也是读书人,你却什么都会,真是厉害呢!”
卢恒心中一阵烦躁,压了压道:“臣能做的。”
一时便被领到了依着城墙垛起的小山一样的柴堆旁。“慢慢来,不着急。”梁雨把一把钝斧头塞到他手里笑道。
“嗯嗯,不着急的,今儿还有的用的。”老实巴交的周嫣应和着。
卢恒劈了大半个时辰的柴之后,景泰帝的御驾浩浩荡荡的到了。卢恒有心到景泰帝面前露个脸,然而看看自己浑身上下都沾了泥土草叶,顿时便犹豫了。而这间歇梁雨已经陪了周嫣迎了驾。
“不错不错,是个好儿郎,好好干,以后有你的前程。”景泰帝赞许地拍拍梁雨的肩。又与周嫣道:“好闺女,爹来接你回家!爹说话算话!”
“啊?”周嫣却犹豫了:“我在无智观住着挺好的,能跟师父学很多东西,每日里来这里帮忙也很有趣,眼下要过年了,正是事儿多的时候......爹啊,要不我先不回去了吧。”
“啊?不回去?” 景泰帝没想到会是这样。劝了劝,见她是真心乐意在这儿,便也不再勉强。“务必把朕的公主照管好了!出了事,朕唯你是问!”临走之前,他严正嘱托梁雨。
大闺女有了自己愿意忙活的事儿,含冰宫那几个跟他闹;陈贵妃因为顾圆儿的事儿整日里哭哭啼啼见了好不烦心;永乐宫和漪兰宫不用提了;老三则因为郑律的事儿跟他别扭,话里话外指责他手段太下作了......如此景泰帝一时颇感孤独。
“眼看就是大过年了,”回宫的路上,他叹息道:“总要一家子团团圆圆才好。吴用,你着人,去寻刘桂兰回来过年。”
“是。”吴用心中倒吸一口冷气。
作者有话要说: 2333333
85、晋江独发 ...
周嫣一直忙活到除夕当日, 才在梁雨的苦劝下回转宫中。
“臣等护送公主。”梁雨招呼这衙役们,并亲自为周嫣驾车。
周嫣老大不好意思:“你也早些回家过年吧。”
“我家里也没旁人, 早些回去晚些回去又有什么不一样。”梁雨笑道。
周嫣早听人说了, 梁雨自幼读书, 长成后不知怎地却做了京兆尹的捕快, 还做的有声有色、百姓们赞不绝口的。因此被上峰嫉恨, 被诬陷下狱数年。家中为此散尽微薄家产,父母相继忧虑离世。本来准备过门的未婚妻子也退了婚约, 改嫁他人。改朝换代之时,他决然投奔义军出言献策立了功, 才当上了这京兆尹。
他以前那未婚妻现下该是后悔死了吧。周嫣想着, 想安慰他些什么, 又不知如何开口。
平时繁华的京城大街上,此时变的空荡荡的。人们都在家中与亲人团聚, 无人外出。但空气中回荡着炮竹声与人们的欢笑声, 让人心神愉悦。周嫣想到以往此时, 自己只能躲起来想弟弟妹妹们,而今年却能和他们团聚一起, 脸上的笑忍都忍不住。
突然,不远处响起“哐哐哐”敲的震天响的锣声, 打碎了这和美的氛围。随之又听到有人傲慢大喝:“贵人出行, 庶民回避!——前面那辆车子,还不让开!”
周嫣从车窗探出头去看,便见后面浩浩荡荡极威风的一行队伍打着仪仗过来了。队伍的中央, 簇拥这一辆精致的八宝璎珞车,想来是哪家高门女眷出行了。
让让便让让罢。周嫣下意识想。然而梁雨却皱眉道:“京城重地,等闲不得捶锣喧哗。且这打出的仪仗乱七八糟不成仪制,怪异极了。臣不能坐视不理。”
说着便停下了车,指挥衙役们拦住队伍:“本官乃京兆尹府尹,不知这来的是哪位贵人?可知这京城之中不可鸣锣扰民?”
锣声停了停,队伍中一人骑马过来。“咄!杂家乃内廷侍奉,这护送的,乃是天家贵人,鸣个锣而已,与你这小小的京兆尹何干!还不快快让开!”来人马也不下,趾高气扬地道。
原来是个太监。梁雨却愈发疑惑了:这人看着是个太监没错。然而本朝虽初立,许多制度尚不完备,但天家贵人也少,还从没见过哪个出行是这副德行。“巡视九城,约束官员百姓行止,本就是本官的分内之事。”他不亢不卑地道:“还请告知贵人尊讳。贵人这不遵规矩,且仪仗不合仪制,本官少不得需向朝廷参上一本。”
“你,你好大的胆子!”那太监恼羞成怒。又有一个尖锐女声从后面车子上传出:“让他参让他参!娘娘我还怕了他一个小官不成!”
“是!”太监得了这句话仪仗,顿时气焰愈盛:“便告诉你,这车上的乃是陛下的刘娘娘,你参就是!”
“不知居于何宫是何位分?”梁雨依旧不肯信:何曾听说过后宫有这一位刘娘娘。
“你!”那太监顿时语塞了。“娘娘,这狗官他刻意为难咱们!”他扭头向车子喊。
车帘一动,梁雨只见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哎哟喂,谁都能欺负到本娘娘头上!刘柱儿,你这个没用的,就这样,你以后还想留在本娘娘身边伺候?”这半老徐娘喊道。咦,如何这般眼熟?梁雨大惊,连连眨眼:妆太浓了,看不清啊......
“娘娘您别啊!”而这名刘柱儿的太监立刻慌了:“奴才,奴才这就收拾了他!”说着向侍卫们一招手:“你们都死人那!还不快给娘娘清路!”
数个膀大腰圆的侍卫杀气腾腾地过来了:“禁军奉命办事,有胆敢阻碍者杀无赦!”为首的手中扣着一枚令牌,证明他们诚然是禁军无疑。
“对对对,杀无赦杀无赦!咱现在是人上人!想要谁死要谁死!”那女子欢快嚷道。
“谁敢!”又一个女声响起,却是周嫣从车上下来了,怒冲冲走过来。
那太监刘柱儿见来者衣着普通,连正眼也不肯多看一眼,只催促侍卫们:“没听见娘娘说么,还不快动手!”
然侍卫们却是认得周嫣的,周嫣在宫里宫外折腾的事儿着实不少,他们不认识都难。“拜见大公主殿下!”他们呼啦啦跪了一地。
刘柱儿吓了一跳,忙也滚鞍下马:“奴才瞎了眼,没看见是大公主在此,大公主恕罪......”
然周嫣看也不看他,只颤着手指了那女子:“刘桂兰!”
来者,正是被景泰帝命人寻回的周嫣的亲娘,刘氏桂兰。皇帝既然说了要一起过年,给吴用派了这差事的刘柱儿好不容易卡着日子把人找着了。岂料这刘桂兰路上便拿乔作致起来,定要摆出皇后的款儿来,不然她就不肯进京。刘柱儿没法子,只能临时凑起个四不像的仪仗糊弄她。岂料便被梁雨留心上了,闹了这一出。
刘桂兰也很快认出了周嫣,她下意识地立刻放下车帘躲闪。然周嫣已快走两步走到车边,一把扯开。
“哎呀呀,这不是咱的大姑娘么。”意识到躲不过,刘桂兰勉强笑道:“这倒巧哈,一来就遇上你了......”
“你怎么在这儿?”周嫣上下打量着她:“哎呀呀,看穿的这红艳艳的,看脸上抹的猴屁股似的,你这是又准备出嫁呢?”
“瞧你说的。”刘桂兰难得的不好意思拿袖子遮了脸:“这不是,你爹叫人接我去当娘娘,又是大过年的,娘就打扮的喜气了些......”
“啥?爹接你去当娘娘?”竟然瞒着我!周嫣嘴一撇:“就你还想当娘娘?你做梦吧你!你给我滚,滚的远远的!”
“这可由不得你。”刘桂兰从袖子后探出头:“你架不住你爹愿意!”
说着忙向刘柱儿挥手:“咱们走,咱们赶紧走!”
“休想!”周嫣已然爬上了车子,就去抓她娘:“你下车!你爱哪儿去哪儿去,别再来祸害爹和我们!”
“咋地,如今你爹他当皇帝了,又认你爹了?”刘桂兰边躲避着她边反唇相讥:“你能认,娘咋就不能认?娘也要再认他当我男人,娘要当皇后!”
车厢地方能有多大,且里面还有个慌张失措的侍女。不一会儿,周嫣便扑住了刘桂兰,一把揪住了她的发髻:“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我告诉你,他都有皇后了!你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啥?上次来还没有啊,你没骗我?”刘桂兰一听这话,眼中精光暴涨,战斗力飙升,一个翻身把周嫣反压制住:“我才是他的正室,他敢再立小的,我跟他没完!”
说着又猛地扭着周嫣的手腕一拧。周嫣哎哟一声,不得不放开她头发,又被重重推撞到车壁上。
而刘桂兰已势如猛虎出山一般出了车厢,一把把车夫推开,自己拉住缰绳一抖,马儿便放蹄狂奔起来。跑的那样快,以至于车厢里周嫣不得不紧紧抓住车壁才能稳住身形。
“愈发疯癫了。”她看着外面刘桂兰的背影恨恨道。“你又能拿他怎样?他现下可是皇帝了!”她又扬声与刘桂兰道。
“这你就不懂了大姑娘。”刘桂兰的声音信心满满:“女人整治男人,有的是法子,不管他是皇帝,还是无赖!”
说着回头冲周嫣一笑,笑的明艳动人:“睁大眼睛跟娘学着吧,姑娘。别整天虎不拉几的。”
“啥叫虎不拉几的!”周嫣不忿大叫。
“这就叫虎不拉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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