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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没事儿,能帮帮这些可怜人,大姐心里欢喜的很,只觉着满身的力气都使不完呢。”周嫣笑道。
    又似是有点不好意思地与苏凤竹寒暄:“弟妹也来啦。这大冷天的出来作甚,你身子娇弱,别冻着了。”
    “弟妹们都想大姐。”苏凤竹笑道:“我也是看着这两日愈发的冷,想给大姐带的被褥卧怕是薄了,便又带了两床厚的,其他东西也打点了些。”
    “不薄不薄!”周嫣连连摆手:“又软又暖和,我从没睡过这么好被卧。你,你费心了。这里乱,你,你们要不到前面厅上坐着吧。”
    “我们要坐着何不在家里坐着。”周青道:“大姐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们一起来帮忙吧。”
    “一起帮忙,一起帮忙!”孩子们嚷道。
    “是师父出去化缘,弄来了五十袋面,”周嫣道:“咱们给这善济堂的老老少少做一顿馍馍吃。”
    “我力气大,和面让我来!”周橙说着就毛手毛脚地把手往面盆里伸。
    “先洗手!”周紫拉住他,给他挽袖子子,又道:“我做馍馍最拿手了!”
    周青也是会的。便连粉粉都撸袖子蠢蠢欲动。苏凤竹想想自己在含冰宫小厨房里的光辉战绩,不由的有些脸红。
    “要不,先不急着做,我先带你们去转一转吧。”周嫣看出苏凤竹的窘迫——她要贴心起来也是相当贴心的。她洗了手道:“带你们去看看这里的老人孩子。”
    这个善济院规模不小,房宇连绵几十间。周嫣抱着粉粉走在前边,一边走一边告诉他们: “到底是刚刚改朝换代,这里人多的都要住不下了。刚赶走了一波有手有脚来混饭的乞丐......按道理是京兆尹给粮食给东西。现下这京兆尹人说倒是不错,只是还是不够吃的。要不是明尽师父,怕是这里的人得冻死饿死一多半呢。”
    “明尽师父真是大好人。”周紫叹道:“长的像神仙,心肠也慈悲!啧啧要不说这京城是好地方呢,咱们家那破地方,就没有明尽师父这样好的人。”
    “倒也不是明尽师父一个人的功德。”周嫣又道:“明尽师父说,原是有个大善人帮着她支应此处的钱粮的。可是改朝换代后,那大善人倒了,她只得再到处去化缘。唉,叫她这么一比,咱们爹真是好不羞愧。也没见他行什么善事儿,整天介还吃喝用那么多好东西——就他一天的用度,放这儿来能养活多少人!等我再见了他我必要和他好好说说这事儿的。”
    苏凤竹有点迫不及待想看周嫣回宫后的情形了。
    说话间走进了一个屋子,屋子里两条大通炕,炕上地上若干孩子三五成群嘻嘻哈哈。看见周嫣,孩子们一窝蜂围过来:“姐姐听说今天有馍馍吃,是真的吗。”“姐姐他骂我,你给我评理!”“姐姐,你抱着的是新来的小妹妹吗?把她交给我带吧。”“姐姐小小又拉裤子了,今天她拉了第三次了。”......
    周嫣一一安抚他们,耐心又仔细。
    周紫也帮着这个擦擦鼻涕,帮着那个擦擦脸,做的像模像样。
    苏凤竹便看看孩子,看看屋子,东看看,西看看。
    孩子年纪有大有小。小的有襁褓里婴儿,大的多是七八岁。再往上十三四左右的也有几个,但多是少了胳膊折了腿的。其中一个四肢俱全的,便格外引人注意。
    苏凤竹凑近他——看穿着件大花棉袄,似是个女子。只是她背着人缩在墙角,看不到容貌。
    “那是个傻子,你别靠近她,别让她吓着你。”周嫣看见了,朝她喊道。
    苏凤竹便准备转身离开了。
    然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那人扭头看了她一眼,又赶紧转过了头。
    就这一眼,已让苏凤竹如五雷轰顶。
    不能,定是错觉,那个人不可能在这里的!苏凤竹深深吸口气,伸手拉她再看。
    看了又看,苏凤竹又狠狠揉眼睛。然而没有错,虽然这张脸给重重的污垢遮蔽了风华,但苏凤竹便是烧成灰也能够认出这个人,这个她魂牵梦萦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遇到的是谁?
    66、晋江独发 ...
    一连换了三盆热水, 才让那张小脸露出了原本的颜色。
    那是一种白的毫无血色的肤色。然一双眼眸又生的特别黑,黑的像无底深渊, 盯着看一下恍若就会被吸进去。眉眼纤长, 唇也轻薄, 板正了的时候看着, 是如最隆重的庙堂礼器般, 华贵不可侵犯的风华。然到底稚气尚存,且一旦笑起来, 那眼如月弯弯,那唇角美妙的翘起, 整个人明亮的像春日最好的阳光。
    若有不明就里的人在这里, 定要赞一句粗头乱服难掩国色之姿、好一个小美人儿!
    然苏凤竹此时只连连掐自己胳膊:这是梦吧, 这人世间怎能如此荒唐!
    看苏凤竹这样,这人轻薄的嘴唇抿了一下, 犹豫轻唤:“姐姐?”
    声音如风拂松林, 极好听, 但,显然这是个男子的声音。
    苏凤竹这才如梦初醒, 惊的几乎要跳起来:“是你,勉儿?”
    再不会错。面前这个有着甚至超过苏凤竹的倾国之色的“女子”, 实则是个男子假扮。还不是等闲男子, 是苏凤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垂死挣扎的大虞政权名义上的帝王,苏勉!
    “是我,姐姐!”苏勉的眼眸已蒙上了一层雾:“我可找到你了!”
    “当真是你?勉儿?天哪, 你怎么会在这里!”适应了最初的震惊,激动又让苏凤竹浑身颤抖。她忍不住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他:“姐姐好想你!你没事吧?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饿不饿?身上冷不冷?”
    往日在旧宫中,两人虽亲密,但碍于礼法,这样的拥抱是从没有过的。如今是苏凤竹是给周玄他们兄弟姐妹带的,才学会这样。
    苏勉也似是不习惯这样的亲近,身体先是绷的笔直,慢慢便放松下来,手抬起回抱住了苏凤竹。“我没事。我也好想你,姐姐。”他埋首在苏凤竹肩上说。
    苏凤竹已忍不住落下泪来,一时又笑。一时又慌忙推开苏勉,走到门旁从缝隙里往外看看——眼下她找了个借口和苏勉独处,她怕外面有人偷听。见外面空无一人,才安心转回来,拉住苏勉从头到脚细打量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回了京城?”
    苏勉是即将消失的大虞朝里苏凤竹唯一割舍不下的人。往日的冰冷深宫中,爹不管娘不善,外人不明白她,唯有苏勉,和她相依为命,是她唯一真正的亲人。
    只可惜苏勉约莫是太小了——他比苏凤竹小五岁,今年才一十四岁,凡事还立不起来。苏凤竹归咎于文后。文后对苏勉恰恰与对苏凤竹相反。极度娇宠,却不叫他接触朝政的事儿。到底是把他有些养废了,性子说好听些是天真无邪,说不好听些是没脑子。
    这样一个人,如何能孤身跋涉数千里,从岭南回到京城来?期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苏凤竹简直无法想象。
    “那日离京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给母后关进车子里。”苏勉拉着苏凤竹坐下道:“我没想过丢下你,从没有!等我察觉你不在的时候,我就跟母后说我要回来找你。母后不肯,我就伺机偷跑。等到了梧州身边的防备放松了,可算叫我跑出来了!”
    “那你就一个人?从梧州跑到京城?你怎么能够?”苏凤竹不敢置信。
    “我也不知道,反正走啊走,就走到了呗。”苏勉笑道:“出来的时候带了点钱财,等走到的时候已然花了精光。又没法子进宫找你,也不敢找以前的臣子打听。每日里就在街上瞎逛。前两天饿得不行在街上晕了过去,等醒过来就在这里了。竟有这般巧在这里遇到你,可见是老天帮我。”
    “到底是胆子大了。”苏凤竹摸着他的脸道:“也受苦了。不过你不能留在这里。”
    她又紧张起来,再次张望外面:“算你运气好,这般乱来竟没给人发现——这京里多少认识你的人!以你的身份,给魏朝抓住了那还了得!你必须离开京城,马上走!让我想想,如何走妥当......”
    “姐姐和我一起走。”苏勉握住她的手:“我此行就是为的这个啊。”
    “这......” 苏凤竹咬唇:“姐姐不能走。姐姐......已经决定和过往一刀两断了。”
    “嗯嗯嗯。”苏勉点头:“姐姐要一刀两断,那我也一刀两断。反正姐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们永不分离!”
    “不是,”苏凤竹扶额:“你是个男子汉,你总要离开姐姐自立门户的......”
    “我知道,姐姐现下在那周贼的儿子身边,听闻恩宠深重。”苏勉淡淡地道。
    苏凤竹自诩问心无愧,在她弟弟面前却也未免不自在:“勉儿你听我讲......”
    “不必说了,我懂的!”苏勉愤愤道:“姐姐有了姐夫就不要勉儿了!”
    苏凤竹:“......啊?”
    而苏勉已扭头掩面:“国破家亡,姐姐嫁郎,孤苦伶仃,身如浮萍......”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苏凤竹扭过他的头,强迫他看着自己:“勉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现下的处境确实极艰难,可姐姐也难再帮你些什么,你必须自立自强,自己个儿救自己个儿!”
    “我会自立自强,可我也要和姐姐在一起!”苏勉一把死死抱住苏凤竹的腰。
    “好吧,姐姐跟你说实话。”苏凤竹没法子道:“周贼的儿子,对姐姐很好,姐姐已和他定下白首之约。所以,姐姐不会离开京城、离开他的。”
    “哦。”苏勉从容点头:“那我就和姐姐和姐夫一起在一起。”
    “什么......”苏凤竹不敢置信:“勉儿,你不反对姐姐嫁给周贼的儿子?”
    苏勉眼睛眨巴眨巴,长长的睫毛颤动:“只要姐姐高兴,姐姐嫁谁我都不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