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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几口之后,碗里的姜汤已然全部下肚,阿黎辣得五官都皱成一团,嘴里全是姜的味道,刺得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秋月笑了她一会儿,接下了碗,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乐道:“平日看你什么都吃,还以为你不挑食呢,没想到会受不住这姜的味道。”
    “味儿太重了些。” 阿黎嫌弃道。
    秋月转过身,给阿黎整理了一下被子,随口道:“重了也得忍着,否则着凉了就不好了。不过,我今儿过来没带什么糖块儿,你这里有么?”
    “没呢。”
    秋月四下看了一眼,阿黎这屋子,除了日常要用到的东西外,就再没有别的了,连摆设都极少,更不用提什么点心糖块儿了。如此,只得先忍一忍吧。
    阿黎坐在床上,等嘴里的姜味儿消了不少,方才问道:“秋月姐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正院里的那两位不用看着么?”
    “那两位啊,已经走了。”
    “走了?”阿黎微微有些诧异,不是说要留下来用午膳的么,怎么说走就走了。那个叫嘉敏郡主的小姑娘,看着也不像是会心甘情愿回去的人啊。
    “她们若是不走,我也抽不开身,你也知道郡主那性子,时刻都要人陪着的。”秋月如是道。
    方才王爷和那两位在屋子里说话的时候,她并不在旁边,所以不清楚他们几个到底说了什么。可看之后的情况,似乎不太妙。
    王爷很少生这对兄妹的气,不,应该说是从来没有对他们生气过,毕竟在王爷眼里,他们都是小辈,总会下意识地宽容些。
    而这回……秋月叹了一声,这真是一笔糊涂账。希望此次之后,嘉敏郡主多少能懂点事吧。
    秋月看着今儿被嘉敏欺负的阿黎,道:“嘉敏郡主素日里不这样的,今日,也委屈你了。”
    阿黎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脸,不太想说话。
    秋月还在说:“嘉敏郡主是王爷的侄女,晋王妃去世后,她和小世子留在封地那边,受了不少罪,是以性格偏执了些。王爷知道他们的境况后才将他们接到京城里来,处处照看着。所以,对嘉敏郡主来说,我们王爷兴许就如她父亲一般。嘉敏郡主经常来咱们府上,她嘴又甜,一来就舍不得走,也算是我们几个看这长大的。”
    阿黎暗自出神,你们关系好,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明明她是最无辜的。
    “嘉敏郡主性子跳脱,上头又有兄长纵着,偶尔是胡闹了些,好比前些年,她听说咱们府上有不少姨娘,就闹着要过去看看,将含芳院里的几位姨娘闹得不得安生。不过,像今儿这样将人推下水里还是头一次。”
    “她年纪小,想什么就做什么,未必是有恶意的。所以……”秋月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阿黎低下了头,不想与之对视。
    她在想,若是眼下换做玲珑和红豆,她们会说什么?
    若是玲珑,大概会一言不发地陪着她吧,也不会开解,也不会埋怨;若是红豆,大抵会拿个小人,一边骂咧咧地一边扎针吧。
    红豆就是那样的脾性,做错就是错了,不管你多大年纪多大本事,关起门来照骂不误,也许骂着骂着还会牵连到她身上,觉得她太懦弱太蠢了,但总归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秋月她们,终究与红豆不一样。
    秋月看出了阿黎的颓然,将之前的话在嘴里嚼了嚼,忽然说不出口了。比起阿黎,自然是嘉敏郡主与王爷更亲近些,可这回,嘉敏做的确实错了。
    她本想劝劝阿黎,让她看开点,不要怪罪嘉敏,可这会儿,实在不好说了。
    毕竟受委屈的不是她,说多了的话,定会叫阿黎心里不舒服的。
    “罢了罢了,我不说了,你自个儿想清楚就是了。”秋月拍了拍阿黎的肩膀,没有再往下说了。两人都不再提起这个话题,秋月也有事要做,在这儿留了一会儿,便回主屋了。
    从阿黎的屋子里出来后,秋月又回了主屋。
    赵煊还未用午膳,见到她回来,忽然叫住了人。
    秋月脚步一停,俯首道:“王爷有何要交代的?”
    赵煊以手做拳,抵在嘴边咳了几下,很有几分不自在道:“那丫鬟,现在怎么样了?”
    秋月心中了然,觉得自个儿幸亏去看了一趟阿黎,当下回道:“奴婢刚去看了,阿黎脸色还好,只是着了凉,难免要休息一日。”
    “那……”
    秋月疑惑地望着赵煊。
    赵煊被她看的也不好问下去了,甩了甩袖子,道了一声“没什么事了”便往里头走去了。那背影,瞧着还有些焦躁。
    秋月摇了摇头,表示自个儿真是越发看不懂王爷了。原本王爷可没有这样说一句藏一句的习惯,直来直往的,再好猜不过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连王爷也变了呢?
    赵煊问了秋月之后,果然这一日就再没有见到阿黎了。
    而再碰上她,已经是第二日傍晚的事情了。
    赵煊一面处理着政务,一面抽空打量阿黎,渐渐的,手上的折子已经许久没有再翻动过了。赵煊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他每日看到这丫鬟的时间也不多,只有傍晚这一会儿而已。既然如此,他不应该这样上心的啊。
    赵煊也不晓得自己都看进去些什么,只是每每抬头时,都能看到那小丫鬟面色不佳的模样。
    是生病了么?这都快要入夏了,水也不是十分得凉,怎么还能将自己弄成这副德行。那一脸的哭丧表情,实在埋怨他么?
    他可从来就没有错过。
    赵煊顺理成章得给自己开脱,决定不再管这蠢丫头。
    半晌,阿黎忽然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往她这边来的。她耳朵动了动,还没等她抬头,便看到有人走了过来。袍子的颜色样式都很熟悉,而且,这屋子也没有别的人了。
    “赏给你的。”她听到赵煊说道。
    而后,一个木盒子被扔到她怀里,阿黎赶紧接住,握在了手上。盒子也不晓得是用什么木头做的,只是拿在手里,都能闻到上面的木香。
    赵煊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也没有离开,用眼神示意阿黎快点打开。
    阿黎木愣愣地顺着他的提点,将盒子打开了。她只看了一眼,便怔住了。里头放着一支蝴蝶簪子,金色的蝶翅,两边各点缀着四颗红宝石,大小不一,熠熠闪光。簪子做得很精致,尤其是那只蝴蝶,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出去一般。
    很好看,可是也很昂贵。
    阿黎不解地看着赵煊。这样贵重的东西,给她做什么?
    赵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阿黎的表现仿佛是早有预料一般,此刻面带鄙夷道:“嘉敏昨儿闹得有些凶了,这算是补偿你的。”大概是觉得这样说还不够,他之后又补了一句,狠狠道:“你别多想。”
    她能多想什么?
    阿黎无奈地笑了笑,她摸了摸盒子,识相地收了。万万没料到,今儿还能得一只金簪,看来她落水落得不亏。不过,阿黎在心里给嘉敏郡主做了个大大的记号,这样的人,招惹不得。
    昨儿她听说这两人没用午膳就已经走了,还以为他们叔侄三人不欢而散,以后赵煊会教训教训他们,再不济,也该说上几句的,却原来,只是她想多了。赵煊看这对侄子侄女还真是重,瞧瞧,为了他们,竟然还赏赐了她这么个丫鬟。
    不过,这样也不错。
    阿黎一面收下赏赐,一面在脑中想了许多,只是脸上还是面无表情。她这会儿,心里存着事,没法子自我开解,确实还没什么好心情。即便是得了一只簪子,也没能好转多少。
    赵煊回了原处坐下。
    再看阿黎的时候,却见她还是那副德行。
    赵煊不由得恼了,怎么,他给的簪子还不够?这小丫鬟,还真是心大。赵煊想到自己今儿一眼就相中的那只蝴蝶簪,结果给了人却没什么效果,心里愈发郁闷了起来。
    不识好歹,早知道就不应该给她,给王安他们都比给这臭丫头好。白眼狼,赵煊再次心有不甘地想着。
    重又低下头,赵煊忽然发现手上这张折子正是吏部调动的人员名单,扫了一眼后,发现在上头竟然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郑明泽。
    想往上爬么?赵煊提起了笔,在他名字上面打了个大大的叉。想往上爬,也要看他乐意不乐意,这会儿他心情不爽,刚好郑明泽又给他给碰上了,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儿,刚好拿他撒气。
    一个丫鬟都管不好,还能只能他干什么,这种人,当然要划掉。
    不止是这一次,以后也别想再往上升了。
    赵煊恶狠狠地想着,而后合上折子,摔了笔,嚯得起身。本来想在屋子里四处走走,可最后看见阿黎那张能让人蠢哭的脸后,连走动的兴趣都没有了。
    这家伙,她到底还在抱怨什么?
    赵煊顶着阿黎的脑袋瓜,盯得久了,忽然又有了一股冲动。这会儿屋子里没人,赵煊本想将阿黎赶出去,可是想想还是算了。
    他走到窗边,拿起了水壶。
    阿黎正出着神,连赵煊方才盯了她那么久都没有发现。从昨儿晚上起,她就是这个状态了,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毕竟,一个月就快要到了,今儿是最后一天了。
    她还记得那位大师的话,若是今儿再找不到真相的话,说不定她又得去一趟大元寺了。
    唉。
    窗户边,赵煊举起了水壶,对着那个花苞整个往下灌。
    “呜呜!!!”阿黎捂着脖子,两眼直翻。
    救!命!
    阿黎扶着边上的椅子,头朝上,努力想把口鼻往上抬一点,说不定就能挣脱了。可挣扎之下,反而溺得越厉害了。
    恍惚间,阿黎看到赵煊站在窗户边,光线照进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唯有那水壶,还有那漫过花盆的水,清晰易辨。
    阿黎撑着身子,发出了重重的吐气声,想要吸引赵煊的注意力。模模糊糊的,阿黎看到赵煊动了,她心头一喜。
    然后她看到,赵煊突然从桌子上拿出了一把剪刀。
    作者有话要说:
    赵煊: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修过花,这枝叶长的也太杂乱了,今天修一次吧^0^
    #我真是勤快的小能手#
    第35章
    赵煊手里对着盆子里的花剪了下去。
    剪刀是王安拿过来的。他也不晓得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这些盆栽要时不时地修剪, 这样才能长得更好。
    这种东西, 根本不必要,毕竟这盆花是他养的, 就算不剪枝叶, 也一样能长得好。
    赵煊也没将这种事放在心上, 那剪刀也只是随意地放在桌上, 没被当一回事。不过他眼下被那臭丫鬟弄得心里不舒服,光是浇水还不够, 便拿着剪刀来玩玩, 权当是发泄了。
    还未剪断,枝叶上忽然渗出了白色浆汁。赵煊一愣,连剪刀都没有来得及收回。从这盆花被送进王府开始,就一直是这副黑乎乎的模样,若不是那花苞上还能看出一点白,就真的没什么看头了。赵煊还以为,这花连汁液都是黑色的呢。
    白色的浆汁顺着枝叶往下流,源源不断,无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怪异。也是奇了,这浆汁明明是白色的,却瘆人得紧,瞧着竟和血一样。靠近了些, 仿佛还能嗅到一缕香气,淡淡的, 并不浓烈,但却沁人心鼻。
    他从未闻过这样的香味。
    赵煊还未细看,身后忽然发出了一阵刺耳声响,猝不及防地,将他的兴致全部打乱。
    他转过身,就见那头的椅子倒了好几个,原本站在那里的人也不见了。他几步跨过去,便瞧到地上躺着一个纤细的小身影。
    顾不上嫌弃,赵煊立马蹲下身查看。
    阿黎倒在地上,双手握着腹部,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脸色煞白,丝毫血色也没有。
    “喂,喂!”赵煊晃了她两下,见她没应,又将人翻过来看了看她的脸色,这才知道是真出了事了,“喂,阿黎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