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没动作,打开水龙头,十指修长且骨节分明,穿梭在水流中。
她极其郁闷,小声嘟囔着,“长这么高干什么,和长颈鹿抢饭吃么……”
她是真想看高高在上的秦砚穿这种少女粉是种什么样的冲击力。
在司浅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挫败”这个词的存在。伸腿勾过一旁的椅子,悄无声息的站上去,比他高了半个头。
小心翼翼的撑开围裙,正准备趁他不备套上去的时候,身前的人突然转身。司浅这个姿势站着本来就重心不稳,他再一动,整个人都剧烈的摇晃起来,最后,整个人扑到秦砚怀里。
她几乎是撞过来的——
秦砚下意识的握住她的腰,纤弱无骨,是独臂就能环过来的纤细。
他松开手,垂眸看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她眨眨眼,格外无辜,“我只是想给你套围裙,你这白衣服容易脏。”刚才那一跌,围裙一下子浸到水里,现在湿淋淋的滴着水,肯定不能上身了。
觉察到她眼底的失落,秦砚淡淡叹了一口气,“没事,下次这么危险的举动不要再做了。”
司浅“噢”一声,把手里的围裙叠起来放到一边的琉璃台上。
秦砚手中的动作快且仔细,司浅在一旁看着无聊,那幽怨的眼神简直要把他手里的菜盯出一个洞来。
“如果你实在无聊,去冰箱里把油麦菜拿出来洗一下。”
终于注意到她了。司浅轻哼着歌拉开冰箱门,挠了挠头,扬声问:“这些菜都一个样,秦砚你要的那个长什么样?”
秦砚以为她又在作妖,没回话。
她便为难了,拿了个长得好看的递过去,“喏。”
秦砚用余光瞥了一眼,切菜的手顿住。她手里握着一把小油菜,十指衬得叶子的青绿色更是好看。
“不是这个?”她上下翻弄着菜叶,漂亮的眉眼下耷,很苦恼,“都长一个样啊。”
“没事,多认几遍就好了。”他沉声答。
司浅意兴阑珊的丢下菜,“那全交给你了。”
言罢,抬脚离开。他微微侧头女生高挑显瘦的背影撞入眼底。兴许是绿色太扎人眼球,一瞬间他竟觉得眼底春意盎然。
到如今,他都有点拿捏不准司浅是个怎样的女生了。
四菜一汤,总共用了三十多分钟。等菜全部端上来,司浅发现全是低卡的蔬菜,一点荤腥都没有。
难不成他是素食主义者?
秦砚递给她碗筷,似乎看穿她心思,“陆余总说你们需要保持身材。”
她闷声应道,“这都瞒不过你。”
等秦砚入座,秦知浅才夹菜。看得出来秦家的教养十足,连四五岁的小娃娃都这么知规矩。
“唔,哥哥做的,好吃。”
秦砚拿汤匙喝了一口粥,抬眼发现对面的人拿着筷子却不夹菜,她微仰着头,漆黑的眸子中是他的倒影。
司浅的口气又软又糯,几分请求的意味在里面,“想吃肉。”
吴阿姨平常都是给她做青菜,偶尔到周末会赏她几个鸡翅,但上周五和司先生闹了不愉快,肉没吃着,连上这个星期,将近半个月的素食生活真心让她吃不消。
秦砚曲起手指扣了扣玻璃桌面,咚咚两下,十分有耐心的说:“尝一口试试?”
司浅半信半疑,从临近的那盘认识的娃娃菜夹起,她极认真的咀嚼两下,看向他。
秦砚支着下巴回视,从她的表情上知道已被劝服。
秦知浅要喝粥,秦砚顺便给司浅乘上。餐厅仅开一盏吊灯,昏黄色的灯光布满整方餐桌,温馨美好。秦砚立体深刻的侧脸亦是柔和几分,身后是拉长的影子,尾端于墙壁弯折。
他持汤匙的姿势不失以往的矜贵清雅,又多了份宜家的闲适与慵懒。
“你打算明年考那所大学,b大?”司浅问道。
“还没想好,因为高三变数太大。”他思忖片刻,一双眸子清澈,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司浅抿一口粥,颔首,“噢。”
现实主义者,她喜欢。正当她想入非非之际,对面传来他不急不缓的话语,“你应该是有心仪的学校吧。”
没料到他这么问,司浅一时愣住,半晌才点头,“的确,我肖想s大好久了。”
他眯了眯眼,轻勾唇角,“肖想?”
“对啊,就是肖想。”司浅翘着细长的桃花眼,自从今天下午被他撞见,丝毫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思,“就像肖想你一样。”
秦砚一口粥噎住,咳嗽几声,略是无奈的看她,“这不叫肖想。”
司浅装成一副了然的样子,拖长声调,“哦,那叫非分之想?”
“……”他要怎么答?
这顿饭吃得舒心,送他们离开时已是八点钟,司机从秦家来,早早等在门口,接到他们两个想给夫人汇报一声,却被秦砚拿走了电话。
后视镜中,少年的脸冷静如斯,“陈叔,你就说我和浅浅是在餐厅吃的饭。”
“好的。”总是心中再多疑惑,他也没问出口。秦砚少年老成,做的事肯定有他的道理。
手机振动,司浅发来消息。
[都一块吃过饭了,加个q.q都不行?]
他拧眉不解,简单回复:[?]
[12是我,下午加你你没同意。]
耸起的眉峰终于平荡,转换到相应页面,下午的好友请求又跳出来,依旧是那双纤细的腿。
按下同意添加,屏幕转换成你们已是好友,快来聊天吧。
他深叹一口气,陈叔听到后随口问:“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秦砚坦然一笑,“嗯,是遇到了。”只不过是一个喜欢闹腾的麻烦精。
“那没关系,从小你就会处理麻烦,穆阳都夸……”话语猛然顿住,秦朝阳的事情从三年前开始便是秦砚心上的一道疤,任何人的提及,都仿若直戳他那沉疴旧伤。
秦砚听后,淡淡撇开眼,支着下巴看窗外一闪即过的霓虹。
但,这次,他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第17章 chapter17
头顶悬挂的吊扇不知疲倦搅动着夏季的燥热空气。刘新齐的课司浅不敢不听,勉强撑住要耷下的眼皮,可惜视线已经模糊不清。
预感到刘新齐下一个会叫自己,司浅使劲晃了晃头,轻声问西倩:“他讲到哪道题了……”
乔西倩还没来得及应答,台上的人先发话:“司浅,你说一下这道题的答题思路。”
司浅顿了下,缓慢站起身,与刘新齐四目相对。
“你看我干什么,看你的书。”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眉眼弯起,笑的好不良善,“老师,今天你真帅。”
刘新齐不吃她这套,深深看了她一眼,“拍马屁也没用,赶紧说。”
司浅垂眸,无奈坦然,“其实,我不知道哪个题。”顿了下,继续说,“我以为拍拍您就能让我坐下了呢。”
后排男生隐忍的笑声再也憋不住了,引得哄堂大笑。
刘新齐脸色渐黑,司浅心底一紧,深感不妙,于是转头佯装愠怒说,“别笑,严肃。”
谁料刚才黑脸的班主任突然笑开,“司浅啊,你下午有时间吗?”
她被寒碜的哆嗦一下,周一下午三节自习课,他当班主任不可能不知道。这么问,必有缘由,不敢轻易应答,便拿那双桃花眼瞅着他。
“那下午最后一节自习来办公室找我背必修三。”阴测测的话语自讲台上传来,刘新齐笑的更是灿烂,拿教杆翘着讲台桌面,砰砰几声像是砸在司浅心尖上——“背不过,抄。”
伴随着欢快的下课铃响起,刘新齐夹着课本快步离开教室。
内心升腾起一股无力感,司浅趴回桌上,哀叹:“啊……文化生活我一点没背。”
“他上周布置的背诵作业,忘了?”
她颔首,“的确忘了。”
西倩哼笑:“和秦砚吃了个饭,忘性就这么大,要是哪天给睡了,指不定得把你乐成什么样呢。”
司浅认真的看着她,神情诚恳坦然,“我想我会上天的。”
余下的几节课连带上午休,她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背到最后一单元,文化自信那模块硬是背不过。两点一刻,教室中零零散散坐满人,午后的倦怠席卷而来,眼皮沉重,入眼的字模糊不清。
西倩吃完饭回来,见她这副倦怠样,深叹一口气,“浅浅你这么困估计快来姨妈了。”
“早着呢。”
终于撑不住,司浅摆摆手,表示自己要睡了。
*
按照刘新齐说的,自习课找他去背诵。综教楼离教学楼不算远,途中遇到不少抱作业回来的课代表,纷纷递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刘新齐的办公室是四人间,就他一个教政治的,其余全是语文老师。司浅推门进去,入目的是少年颀长的背影——
“我接你们郑老师的课,并不代表我会跟你们郑老师一样温柔。”文三班的语文老师严肃的说,“虽然你们是理科班,但高考一样要考语文,别给我整那些有的没的,期末考试你们班要是考不过文三,有你们丢人的。”
老师们一贯用来威慑学生的说辞,司浅咧嘴笑了笑,半是无奈,半是同情。市一中理一级部的部长竟然沦落到此听老师说教。
秦砚极有耐性的听着,眉峰平荡,不带一丝恼意。
明明语文老师发火是因为班级整体对语文课的不重视,并非全因他自己。然而,他却如此安静的站在那,将她的怒意照单全收。
临近黄昏的阳光斜入,洒满他宽阔的脊背。
秦砚微俯身,直身后与老师相视,“这次是我们班不对,给老师添麻烦了。”
“把你们班的试卷数一下顺便拿回去吧。”见他态度好,老师没太计较,最后叮嘱道,“这次的试卷我全部都要查。”
“好的。”
刘新齐在喝茶,看戏,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口同样看戏的司浅。直到秦砚转身去壁橱里拿试卷,他才瞧见女生笑意盈盈的站在那,轻咳一声,“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