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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节
    温凉没有跟着胤禛一起入殿,胤禛在入宫后就被其他的阿哥带去谈话,而后又一起入内,温凉是先行进来的。
    温凉担任的两个官职都是闲职,除了一个偶尔需要去点卯外,另外一个根本便不需要他的出现。上朝更从来不是温凉需要做的,这导致温凉不认识的官员多了去了。
    不过与此同时,绝大部分人也不认识温凉。当他们附近出现个陌生面孔,以他们的思绪,很快便能推测出这人是谁。
    温凉的席位按照着排序的地位,本该是在最后面的,他刚落座,梁九功就在一片纷杂中来到温凉面前,躬身道,“先生还请随奴才来。”
    显而易见温凉的位子不在此处。
    胤禛刚入殿内,就看到了温凉那处的事情,他按耐住动作,皇阿玛特地让温凉入宫,定是有着某种打算。
    距离温凉最近的几个大臣皱了皱眉,梁公公对此人的称呼是先生?这人难道不是温凉?
    许是康熙帝对温凉的态度,梁九功也一直没有改变过对温凉的称呼,比起大人,温凉也更为接受先生这个称呼。
    温凉和胤禛并非一同入内,领着温凉入殿的內侍也只知道温凉的官职,自然是领着他到了角落里来,眼下见着梁九功亲自出现,那领着温凉进来的內侍吓得两脚发软。
    温凉淡定地看了他一眼,便随着梁九功离开。
    温凉默数了经过的席位,而后发现他在胤禛身侧的席位停下来。那的确是有着空缺的地方,只是按着礼数,温凉不应该在此。
    温凉抬头看着梁九功,梁九功只是笑。
    康熙帝还未出现,梁九功便已然出现在这里,眼下看来便是为了此事。
    温凉点头。
    梁九功心里松了口气,他知道温先生是多么固执,要是他真不打算在这里坐下,那真的就需要扯掰一回了。话又说回来,先生怕是猜出了些什么。
    温凉面色淡漠地在胤禛身侧落座,顶着一干人等的打量,低声对胤禛说道,“某以为,皇上或许会公布某的身份。”
    温凉的视线在殿内扫了一圈,殿内点着香料,各种纷杂的话语混合在一起,反倒成了轻微的白噪音,几乎听不到旁人的话语。熏暖的地热让人有些飘飘然,说话的声音打着旋儿,有些听不太清。
    胤禛回想着这些时日康熙帝的模样,半晌后极其轻微地点头。
    温凉抿唇,康熙帝知道温凉的想法,总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想来这么一出,难道是又出什么事情了?他在最近发生的事情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典型的事情,至少还没到那么严重的程度。
    胤禛和温凉的席位很靠近,胤禛扭头看他,低沉着说道,“不必担心。”
    若不是这里嘈杂,胤禛很想摸摸温凉的手指。
    他低垂着眉眼的模样很是温顺,哪怕知道他本性冷静,不是那等虚弱之辈,胤禛仍抵不住满心的暖意。
    温凉抬头看他,“某知道了。”
    再坏也不会真的出什么事情来。
    胤禛眼里闪动着些许微光,他知道的事情或许比温凉会多一点。然也只是一点,若事情真是这般……
    他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认真看着茶具的温凉身上,这或许也是好事。
    第八十九章
    康熙帝的做法,胤禛从这个命令颁布时, 便隐约觉察到了。更别说他其实私底下也动了些心思, 只是还未同温凉言说罢了。
    温凉不在朝政, 也少知道官员中流传的消息。胤禛知道得比温凉多得多,他知道有些人是如何看待温凉,也知道他的兄弟明知情况却装聋作哑。
    温凉哪怕康熙帝的荣宠在身,哪怕雍亲王信重有加, 哪怕上次温凉扬威, 哪怕他还有官职在身。但是在京城内这疙瘩地方,一牌匾下来能砸中好几个黄带子的地方, 温凉太不显眼了。
    不显眼的确意味着安全,然不显眼也意味着不安全。
    任何人都敢轻而易举地踩一脚, 而需要的只不过是动手前的一点勇气。没人不知道动手后可能会产生的危害, 然他们想象中的危害太少太少, 甚至有人敢动些下三滥的手段。
    毕竟在他们看来,温凉的身份只不过是个幕僚,其他的附加东西看起来虽厉害, 然也不过是个幕僚。又或者有些人根本是装聋作哑,权当不知温凉情况如何,若真的出事, 也不过是误杀了一个“幕僚”而已。
    十月,温凉不过从府外回来,还未入府便偶尔被一些意外事故所阻挠,差点被马匹所踩踏。而经过胤禛搜查后, 只是“意外”。
    意外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只是在温凉身上的意外事故有些超出标准。
    温凉都没去猜测是哪位阿哥动手,横竖也就这么几个,哪怕随便指着哪一个报复,也几乎没有报复错的时候。
    胤禛敛眉,伸手给自个儿倒了杯酒,若是皇阿玛当真有些谋算,日后他倒是好办事了。总好过每次先生都用着不合规矩的话语来搪塞他。
    温凉便是最不遵守规矩的人,他不愿且婉拒,只是他不喜欢罢了。
    胤禛就像是贪食护财的龙,恨不得把温凉用尽一切手段给团团护住,再不让旁人看他。
    康熙帝入内的时候,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刻钟。
    朝臣及诸位皇子在胤褆的带领下冲着康熙帝行礼高呼万岁,而后等着康熙帝走到殿堂上时,康熙帝才摆手让他们起来。
    温凉听着身侧震耳欲聋的声响,倒是有些明白为何有人拼命争夺便是为了这个位置。为何帝皇在上面待久了又不愿意离开,这种感觉或许会上瘾。
    康熙帝照例说了些祝福话语,而后又是几位皇子祝词,当胤禛站起身来,温凉意识到殿内所有人都借着这个时机看着这个方向。他们看的人不仅是胤禛,他们更是趁着这个时机在看着温凉。
    温凉此人,在朝臣眼中颇为神秘。除了几位偶然看见温凉的大臣,的确没什么人能看过他。温凉从不同人交往,这些大臣也不可能拉得下脸面去给雍亲王府下拜帖。
    温凉可还寄居在雍亲王府上!
    对这点,不少人心里腹诽不已。皇上赏赐的宅子不去居住,还一直呆在旧主的府邸上,也不知道是多么谄媚的人才能如此。
    胤禛落座后,接下来是胤祺。
    仍有些目光不情不愿地不打算挪开,温凉一直认真地端详着他身前桌面的东西,不曾和任何一人对上视线。这前头的程序熬过去后,等着康熙帝离开的时候,温凉便能出去透气。
    按着康熙帝的习惯,每年这年宴也就是走个过场,只不过今年的过场庞大了些。
    胤禛低声道,“先生可是觉得不舒服?”温凉对这种场合的不喜并非一日之功,胤禛早早就避免了温凉同这些事情的参与,只是这一次是康熙帝特地要求,温凉也无法拒绝。
    温凉摇头,“无碍。”眼下这些不过是前奏,等到康熙帝开始后,才算是真的开始。
    康熙帝在上首看着胤禛同温凉窃窃私语的模样,眼中含着笑意,只是在旁人看来时又很快敛去。听着下面的人接二连三的祝词,他显得有些兴意阑珊。
    这两年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的确没什么地方值得倾听的。
    那些絮叨的话语结束后,康熙帝撑着下颚说道,“朕今日有个好消息,正好是除夕夜,朕就当是跨年前的好消息了。”
    康熙帝说话的时候,殿堂内的人都安静下来,有些人紧皱眉头,在不经意间看了眼温凉的位置。
    温凉眼观鼻口观心,默默地听着康熙帝的话语。
    半晌,温凉的身份问题当真重重地砸了下来,旁人不知温凉情况,只以为康熙帝只是高兴。然真正心中有鬼的人,面色却不怎么好看。
    康熙帝此举并非以宣布温凉的身份为主,反倒是在敲打着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若非康熙帝熟知内情,今日怎会突然有这么一出?胤褆为首的阿哥望了眼那对面饮酒的青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苦涩还是别个滋味。
    康熙帝如此亲力维护的模样,只有太子当年盛况才有出现。
    康熙帝似乎只是为了在宴会上轻轻提这么一嘴,然后在退场的时候便顺便带走了温凉。余下身后的场面如何,一时之间温凉也不知道了。
    “温凉还在生气吗?”
    殿内的温度和殿外还是有着差别,温凉出来时感觉到一股冷意侵蚀,康熙帝的身影在温凉前面,带着些许佝偻,身上的气势却不减当年,直到他们出来,殿内都暂时没多大声响。
    温凉并没有回首看去,康熙帝丢出来的并非多大的讯息,又并非认了个私生子那样劲爆的消息,最多传言两日便不会再有其他的影响。
    然这对温凉在旁人眼中定位不同,除开皇室子弟,再无人敢欺辱他。甚至朝臣间那些议论纷纷也会降到最低值,无人敢言。
    天家威严依旧是不同的。
    “某还有一点点。”
    温凉坦然言道。
    温凉并不想因着身份的问题参与到皇家的事情中来,简单的幕僚便足以支撑温凉想要做的事情,其他的附加对他而言反倒是个负累。
    康熙帝回首敲了他一记,“尽说胡话。”
    “某只说真话。”
    “你自个儿胡说八道都几回了。”康熙帝瞪了他一眼,顺着宫道往乾清宫走,虽后面御驾跟着,康熙帝并没有打算登车,“你就尽想着老四,没想着你自个儿的问题?”
    温凉抿唇,“某足以自保。”
    康熙帝摇头,望着身前侍从举着的摇晃灯笼,那些许黄暖色的光芒照亮了脚下的路径,看不太清楚,然朦胧的光芒足以让他们看清楚方向。
    “那总是不同的。”康熙帝有些出神,他当初登基时几近没有兄弟阻碍,然从十六后,也是从刀山火海中拼杀过来,方才巩固了如今的地位。
    康熙帝深知权势的魅力,无人能抵挡这种感觉。便是到了最后杀红了眼,也不知道到底谁成了刀下亡魂。
    温凉的身份有没有得到明面的公开,至少局面不尽相同。私底下敢动手脚,那是因为没有限制。可当这限制明晃晃被摆出来的时候,总是需要克制一二的。
    “万岁爷当清楚,这其中的差别并不大。”
    温凉镇定出声,若是胤禛夺嫡失败,他就算是皇家血脉也没有任何用处。更何况他实际上只是沾了点边缘。
    “尽人事罢了。”康熙帝似乎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说完后便带着温凉回到了乾清宫,只有他们两个人靠在屋内看着烛光,半晌后康熙帝递给了温凉一封奏折。
    温凉抬头看康熙帝,康熙帝只是示意他打开。
    温凉翻开,当看到上面的字眼时,便反应过来这是胤禛的字迹。
    那上面阐述的……温凉猛地抬头看着康熙帝,眼眸中流露出些许茫然的神采,“这是,爷的奏章?”
    康熙帝淡笑道,“你们兄弟二人的感情倒是不错,这让我想起了老四和十四,当初十四那小心眼的样子,我就知道活脱脱和他四哥学的。”
    康熙帝说的是十四还性格别扭的时候,那可真的是个难缠的年纪。别扭着不愿意承认对兄长亲近的十四可真心让康熙帝有些头疼,又夹杂着上一辈的事情,若不是十三……
    康熙帝的脸色有些阴沉下来。
    温凉注意到这微妙的变化,也有点知道原因。十三阿哥这个结,康熙帝怕是很难走出来了。
    胤禛至今为止还未从胤祥那里得知当初究竟发生了何事,不过按着他这般忌讳的模样,想来皇上那里也是一直施加着压力,让胤祥至今不敢放肆。
    而温凉深知,这一次给予胤祥的打击,几乎贯穿了他一生。微小谨慎几乎成了日后胤祥的代名词。
    “皇上如此当机立断,也是因为这事。”温凉笃定地说道,怪不得康熙帝下手如此着急,在年宴上就把温凉的身份公布出来。
    “朕不动手,还等着老四动手吗?老四那锱铢必报的性子,可不得闹大了。”康熙帝虽是这么说,但用着一种温和宠爱的语气说话,让人知道其中的真假。
    温凉淡声道,“其实留着让我等来处置会好些,皇上不必亲自出面。”
    胤禛的奏折,实际上和康熙帝的谋划相差无几,更能看得出别的东西来。康熙帝及时终止也是真的,若是按着胤禛的意思来,朝堂又得不安稳一段时日了。
    温凉的安全是胤禛最为重视的,其他的一切当然没有这来得重要,这也是温凉在看到奏折时了然的原因。
    他的确是不能理解这种过分担忧,然温凉不能去否定这种情感。
    康熙帝辨别着温凉的脸色,视线又落到温凉手中拿着的奏折,半晌后说道,“温凉,可知这么些人中,为何朕偏偏更喜欢你?”
    康熙帝膝下子嗣众多,若是真想寻个孩子来宠爱,自然前赴后继的人选在等待着他。若是侄子辈,除开温凉这个名义上的辈分外,血脉更亲近的也有得是,为何偏偏是温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