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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
    【惩罚。】
    温凉挑眉,在无声无息继续的疼痛中思索着,系统的告诫只有这些,难道是痛感的无限放大?忍着头疼,温凉在心里把这个可能划掉,系统不会如此简单。
    又半日,温凉的情况开始恢复,李大夫又一个帮着温凉诊脉后微笑着说道,“温先生的情况已然大好,只要好生休息便是了。”
    温凉靠在床榻,感受着那渐渐平息的翻滚疼痛,随即在送走李大夫后决定做个尝试。把屋内一直守着的小内侍遣出去,温凉在书桌寻到了剪刀,虽不知道是谁放在那里的,然温凉早在来的第一天便注意到。
    他用着尖锐的剪刀微微划破了指腹,仿佛被放大了十倍的痛感袭击了温凉,那种疼痛就像是一下子被锤子锤中了手指。
    温凉下意识含住了还在出血的食指,舔干净上头的血液后,盯着那道伤口出神,如果只是这般的话,这个惩罚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然次日后,温凉便发现不止如此。
    清晨,小内侍帮着温凉端来了洗漱的用具,温凉洗漱后又随意吃了点稀粥,便顺着熟悉的路径来到主屋内。他感觉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应该不会给胤禛造成其他的问题。
    甫一入内,温凉便见着胤禛坐在书桌后,眉眼冰凉,似是被手中的密折吸引了全部的注意。温凉并没有打扰胤禛,示意了苏培盛后便打算退出去。
    胤禛被苏培盛的动作所扰,抬头见到温凉,露出欣喜的笑意,站起身来,“先生既然来了,又为何要走,你的身体恢复了吗?”随着胤禛的声音,胤禛愈发靠近温凉,那股清冷幽香也顺着那贴近的身躯传来。
    温凉蹙眉,感觉到些许不妥当的地方。
    胤禛注意到温凉神情的变动,在距离他一步的地方停下,也拧着眉道,“难道先生还有哪里不舒服?”
    温凉半心半意地摇头,有一半的思绪仍停留在刚才那察觉出不妥当的地方,但还是有些琢磨不透发生了什么事情。
    胤禛似是不大相信,然他并没有询问什么,只是平静地说道,“既如此,先生不若同我进些膳食。”他伸手阻住温凉即将出来的回答,“先生早晨便是吃了,也定然不多。”
    胤禛的视线在温凉身上转了一圈,那看似简单至极的视线含着极其复杂的情感,爱慕,无奈,担忧,牵挂……温凉不知他何时拥有了这般能耐,竟在那一瞬间看出这么些情感。
    温凉顿住,又把此前和系统的对话重新重复了一遍。
    或许这惩罚不只是痛感,而是温凉的感知。
    温凉安然地随着胤禛坐下,胤禛说得不错,他早晨的确是没怎么吃饭,许是被压抑了食欲,然而看着那桌面上摆放的膳食,温凉头一次感觉到了腹中饥饿。
    胤禛看着温凉停住不动的动作,轻声道,“若是先生实在不想……”
    温凉摇头,主动给自个儿添了碗小米粥。
    他只是从未体会过如此鲜明的感觉。
    胤禛敛眉进膳,温凉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停留在他身上。许是刚才那刹那温凉看到的东西过多,导致温凉对胤禛的关注比平日里还要多上不少。
    两人默默地吃完后,苏培盛在忙活着让人撤下宴席,而胤禛和温凉两人则转移到了书房,温凉开始协助胤禛处理事务。
    ……
    温凉体会到了更多,以及更多。
    胤禛的嗓音通常是平淡的,很少有起伏。然在温凉提出任何见解时,他清楚地意识到那赞赏话语中的切实情感。清冷的视线微动,化去寒意后转为温和,温柔的视线安静地看着温凉,像是在看着什么珍宝。
    那不是任何被温凉量化出来的东西,那只是数据,以及证据。
    而温凉每一次推断都是靠着这无数的证据形成。
    不论再如何难以置信,那便是真相。
    温凉在离开书房后,并没有直接回到自个儿屋内,反而是漫无目的地在外面散步。
    温凉并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胤禛喜欢他这个事实,然而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明白这个事实。
    以往的经验对温凉来说宛若隔着朦胧的面纱,温凉心知肚明所有的事情,然而这些并不能对温凉产生过多的触动。
    就像他永远只能感受到冰山一角,隔着纱帐在看纸人戏。
    而这种感觉,整整持续了一个月的时间。
    温凉每日每日地沉浸在胤禛的爱意中,哪怕实际上胤禛并没有透露出过多的情感,托这个感知的福,温凉仍旧能够知道些什么。
    这……并不是说不好,然太过窥探到旁人的隐私。温凉比往常更加清楚地了解到别人的心思是为何,且不是通过自身的能耐。
    一个月后的某日清晨,正好是康熙四十六年初雪,窗外飘扬着第一场雪,雪花调皮地顺着清风舞动,尽情地在接触地面前的每时每刻都跳动着,直到最后落入地面,混入那无数的雪白的冰天雪地中。
    温凉睁开眼眸,望着那顶上的蚊帐长达一刻钟,然后他意识到那种轻浮缥缈的感觉消失了。
    【解释。】
    【人体尝试。】
    而这是违禁,怪不得系统如此低调。
    温凉颔首,翻身而起,下床时他注意到被他悬挂在窗边的玉坠。他伸手把那玉坠给摘下来,入手便是冰凉的触感。温凉推开窗扉,思及他为何把这玉坠挂上的缘由,不知不觉露出淡淡的笑意。
    那极浅的笑意先是点亮了温凉漆黑的眼眸,继而在温凉的眉眼处跃动,最后悄悄地流露出来,化作清浅温和的气息。
    一袭黑衣的胤禛隔着湖面遥遥望着温凉,那气息冰冷的青年握着那枚小小玉坠,在散漫打旋的雪色中,悄然露出温顺的笑容,温暖的日光落在他的眉眼处,在那长长的睫毛落下淡淡的阴影。
    胤禛感受着那瞬间狂跳的心越发沉沦。
    温凉并未注意到远处黑袍青年的身影,他只是握住那温润的玉坠,半晌后把它重新悬挂在腰间,继而回身到屏风后开始换衣裳。
    过去那一个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看似只有那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然而对温凉影响究竟如何,也只有温凉自个儿知道。
    至少他一日三餐的食量多了些。
    温凉的饮食问题也曾被陈大夫挑剔过多次,偶尔逮着给温凉诊脉时便会不住提醒此事。温凉看似身体康健,然而并非没有问题。每日餐饮的食量过少,总是不够的。
    然温凉养成了习惯,也没怎么在意。不过由于那一个月的坦然,温凉的确开始稍稍地往正常的食量在发展。
    胤禛在圆明园已经待了整整俩月,在他身体真正开始恢复后,其他兄弟也纷纷前来看望他,起初是太子爷,而后是胤禩,继而是胤褆,但凡能亲自前来都来了,不能来的也让府上的人带了探望拜访的礼物,营造了一派温和气象。
    然等着胤禛开始上朝后,那种无声的厮杀又一次开始了。
    胤禛从圆明园回京,温凉自然而然也是跟着回到雍亲王府。
    铜雀把温凉的小院维持得很好,再一次见到温凉,铜雀也很是激动,若不是她克制住,铜雀怕是要落泪了。
    先生远去两三年,也的确是漫长的时光。若是温凉一去不回,这个院子便太过空寂了些。
    温凉默然地避开了铜雀泪眼,而后先去把和顺的牌位给处理了,等着温凉处理完此事后,已经到了晚上。
    小厨房的膳食早便准备好了,绿意不在,铜雀便接替了绿意的位置在旁伺候,只是温凉仍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盯着,还是让铜雀下去休息了。
    温凉安静地吃着饭食,在夹起一根菜时,温凉皱眉发现一事,他在京城消耗的时间实在过长,如今已是初冬,这般落雪纷纷的模样,胤禛定是不会允诺让他在这个时候出京。
    等熬到明年三月,此间又是四五月的差距。
    他难得有些懊恼,此处的确是个问题,若是等到明年三月再离开,江南的不少部署便需要延后。
    “先生,王爷请您过去。”
    在温凉吃完膳食在书屋内消食时,铜雀悄然进来通报此事。温凉阖上手里的书本站起身来,随意地把手里的书籍又给安插回去,温凉往外走去。
    胤禛身为雍亲王,住宅自然能够重新修筑扩建,连匾额都早在此前便置换过。胤禛在圆明园的两个月时间刚好修筑完成,温凉走来发现沿途景致颇为不同。
    外书房倒是依旧如故,看着没有多大的变化。
    苏培盛就站在门外守着,见着温凉过来连忙请着进去。温凉入内后,胤禛正好站在窗前看着手里的东西,眼见温凉来了,“坐下说话吧。”
    温凉随着胤禛在书桌前落座,胤禛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温凉,温凉接过来看了几眼,顿时蹙眉,“万岁爷是打算对江南动手了?”
    胤禛点头又摇头,“也并非如此,是曹家的事情被翻出来了。”
    温凉回想起曹家的情况,随后点头。有曹寅在一日,曹家便不会出事,康熙帝定然会护着曹家,那这上头的便是做戏了。
    “虽是如此,然若曹家不知悔改,想必日后还是会出问题。”温凉凝眉细思,想起了此后流传几百年的《红楼梦》,据说便是曹家落败的后人曹雪芹所手书。
    胤禛颔首,“曹寅不是如此是非不分之人,然此中源头还是源于皇阿玛多次南巡……”他并没有说得很明白,“此事当会为他们遮掩一二。”
    温凉道,“便是遮掩也无用,如今看来,曹家的落败不远。”这庞大的数额,任谁都不能轻而易举便弥补亏空。钱财又不是天上凭空落下,只能绞尽心思了。
    “此前曹寅曾表达过与爷联手的想法,爷为何拒绝了?”温凉问道,此事在半年前便有了定数,然那时温凉担忧来往讯息可能被截获,并没有在信笺中询问。
    胤禛道,“曹家一旦被追究,落败是定然的。和曹寅的关系只做一时之用,此后又是麻烦不断,若是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便没有任何的关系。”免得日后清查反倒出了问题。
    温凉赞同点头。
    “温凉,胤祯告知我,太子曾打算邀你去东宫?”胤禛话锋一转,突然提起了其他的事情。
    温凉抿唇,他那日去皇宫回来后便没有和胤禛提起过此事,岂料胤祯还是多此一举,“的确如此。”
    胤禛挑眉,“太子会有这般做法,我不以为奇。然先生为何不愿告知此事?”
    温凉仔细回想了当时的心情,慢吞吞地说道,“某觉得十四爷说的有理。”
    胤禛看着温凉的面容,忽而明了了温凉的心情,朗声大笑起来,“先生并非圣贤,孰能知晓所有事情,如此也并非问题。”
    温凉不语。
    胤禛摇头,把喉咙间的笑意给压下来,便是先生看来面无表情,想来也是心中也是想过此事。
    温凉道,“某以为,太子经历过大起大落后,应比以前更加看重权势。然一废太子后,万岁爷再度重立太子的心思不纯,太子爷定然有所感觉。”
    “那是自然。”胤禛道,“皇阿玛与太子的相处颇为奇怪,若是有人挑拨一二,这表面的和平便会重新撕开。”
    温凉微眯双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爷,这些时日八爷动作如何?”
    自从康熙帝让百官举荐太子,而后又当朝发作了胤褆后,大阿哥便消沉了很多。哪怕前些日子去看望胤禛时,看起来还没有走出阴影。
    而作为推动此事的温凉来看,胤禛与胤禩在其中必定出力不少。
    “大哥的结果想必他出力不少,眼下自然是消停了。”胤禛道。胤禛只是确保了他的名字不会出现在最紧要的时候,胤禩的动作却是把胤褆又推了一把。
    胤褆不是傻瓜,许是最开始的时候仍能以为胤禩是在帮忙,然时日渐久,脱离了那个环境再看,只会把原本的真相看得更加清楚。
    胤褆被康熙帝冷落,胤禩倒是频频被康熙帝提起,此中的差距可想而知。
    胤禛摇头,“老八性格狡诈,心思老道,此事他做的不着痕迹,大哥便是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温凉默然道,“八阿哥或许算错了一点。”他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打着,似是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来,“大阿哥并非有勇无谋,只是对比他在其他方面,此处更加突出罢了。有着长子的基础,哪怕来这么一出,大阿哥身后支持的人也是有的。他既不能一竿子打死这些人,定会遭受反噬。”
    胤褆又不是善人,如此被胤禩算计,他和胤禩的关系,就如同在太子眼中的他与胤禛的关系一般。旁人离间也便罢了,胤禩如此,想必他心里更加痛恨。
    胤禛若有所思,“那倒是有动作的余地。”
    ……
    直贝勒府,深夜时分,胤褆还在书房不曾离开。
    屋内烛光暗淡,只有胤褆所在的地方光明些,他手里捏着的密折并没有打开,烛光落到他俊美面容上明明灭灭,看不出眼底的神采。
    半晌后,胤褆把这份密折给撕碎,背着手走到窗前,庭院处洒落大片银白月光,散落的雪片飞舞,带着飒飒凉意飞入屋内。
    胤褆的指尖重重地落在窗台上,带着无止境的怒意,不知是联想到何人,手掌紧握,顿时捏碎了窗框,印出深深的手指印。
    宽厚的肩膀微微动作,展露出流畅的背形,胤褆转过身去把桌面上的东西都丢到角落的火盆里,推开大门走出去,留下一行深浅不一的脚印。许是因为主人心情不佳,又或者是故意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