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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节
    在一起工作半年多,我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女人是谁。
    “这是怎么回事?”我把报纸递过去,莉娜一脸无辜地接过去看了一眼,然后装得跟真的一样惊讶说:“天啊,这是谁这么没节操的偷拍。”
    “莉娜,咱们敞开窗户说亮话。”我从抽屉里把和登这篇报道的记者名片和录音拿了出来,都推到她面前,“有什么目的你就直接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应该不会拒绝你。我这人第一怕麻烦,第二怕算计。”
    她在看到我第二次拿出的东西以后,脸色一下变了。
    最后,她什么也没得到,只拿到了三个月的赔偿金,然后离开了公司。
    我不知道是我的问题,还是现在这些女孩的问题,我对她们提不起兴趣。更不会像公司其他高管那样,能在女孩当中游刃有余,用自己手里的小职权把女孩子们当成鱼一样来钓,很少有出事的。
    我一度怀疑,我对女人对性失去了兴趣。
    在别人眼里五光十色的世界在我眼里是黑白的,我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甚至不知道除了工作我还能做什么。
    那些女人在我眼前玩的花招,总能被我一眼识破。对于这方面,我警惕得跟个猎犬一样。
    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有点无所适从,在刚清醒过来时我要有足够的精力适应这个社会,适应工作,适应商场……现在这一切适应以后,我的心理反而成了一堆乱麻,疯狂的想要知道原来发生过什么。
    我在想也许知道了从前,我就能知道我心里在逃避什么,在期待什么。
    把工作安排好以后,我订了最早的机票回到了美国,我需要和袁阿姨正面谈一次。如果和她谈不出任何结果,我准备去医疗机构做牙齿和虹膜的匹配,我一定要找到自己的过去。
    因为这一次回来我没通知任何人,从机场自己打车回到家里。
    坐在沙发上忽然想到房子契约的事,马上从保险柜里翻出来,查到上面的签约日期是在我清醒之前的三个月。
    原来,我以为忘记从前必定有忘记的原因,或许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现在我却不这样想了,没有过去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我不知道自己的过去,甚至已经到了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程度,更可怕的时某些时候我能觉察到自己处于崩溃的边缘。
    我觉得自己一定有一段需要我记起来的过去。
    原本对于房子合同之类的细节问题我一点也不介意,不是想不到,而是觉得没必要。但这一次不行,我要把所有能想到的细节都想到,然后查出从前我是什么人。
    第二天早上我给袁阿姨打了电话,她很惊讶我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但是微微的惊讶以后,语气变得热情起来。
    “程新,要不要中午一起吃个饭,最近正好有几个中国的项目刚刚立项,你要是今天没画,明天就能收到邮件了。”她在电话里说。
    第073 何连成之寻找
    “可以,不过除了公事,我还有点私事。”我对她说。
    “没问题,我让秘书订好吃好的地方,等下给你通知。”袁阿姨说。
    凭心而论,袁阿姨对我真的很好。好到很多时候,我有一种错觉,总觉得她似乎是我的妈妈。
    中午我如约赶到了袁阿姨订好的餐厅,她大老远看到我就向我招手。
    等我坐下以后,她像慈母一样认真看着我说:“怎么这几个月瘦了这么多?工作太忙还是?”
    “不完全是工作的事。”我摇头。
    “先不说这个,吃完再说,免得影响胃口。”她岔开了话题。
    每次都是这样,她太熟悉我的胃口,总点一大桌子我喜欢吃的菜,然后坐在对面认真地看着我吃。
    等到吃过饭,喝过水,她才会提到工作的事。
    说实话,每次面对她的眼神,我有很多话都问不出口。每次回来的感觉都像回家,也只有在她面前我的心才能安宁片刻,一旦离开就会变得无处安放。
    和往常一样,吃过饭以后她双手握在一起放在桌子上,隔着两杯咖啡看向我,问:“怎么了?在中国遇到什么问题了?我看你们每个周的报表都非常漂亮,你在帝都也算小有声望了。”
    “工作上还过得去,只是……”我犹豫了一下,“只是我生活仿佛除了工作,就没其它的了。以前,我也是这样的人吗?”
    她微微笑着:“以前都忘记了,我觉得你现在挺好。”
    “可我觉得似乎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而且……”接下来的话我有点难以启齿,毕竟是面对一个上司加长辈,这么直接的说个人问题,似乎有点不妥。
    “而且什么?”她追问,“你有想到过什么吗?”
    在问这个问题时,她略微有点紧张。
    “没有,我说是而且我对女人失去了兴趣,除了工作我找不到自己活着的意义。”我终于说出这句话,觉得人都轻松起来。
    她却先松了一口气说:“这些都不是问题,你不感兴趣是因为你没遇到那个对的人,如果遇到了你就有兴趣了。何况……”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笑了笑,“何况,以你现在的收入什么样的女人追不到手?我觉得你不适合在中国结婚,现在的中国姑娘太现实了,你需要找的是一个贤内助,一个精神伴侣,所以你在中国遇不到合适的人在我意料之中。”
    她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我对女人这件事不感兴趣了,可这话题没法说得更明白了。
    “等你再忙半年回来,我帮你介绍几个好姑娘。”袁阿姨说。
    “袁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忽然问。
    “因为我和你妈妈是好姐妹。”她说。
    “就这么简单?”我又问。
    “你以为呢?”她反问。
    我无话可说了,看样子她是铁了心不会告诉我任何事了,我只能去查我自己的牙医记录了。
    一个人可以改变样子,改变记忆,但是牙齿是改变不了的……这个想法让我自己吃了一惊。
    回到住处我把袁姨给我的资料扔在桌上,去卫生间洗脸,正准备拿起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时,我忽然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那人在我眼里很陌生,他甚至对着我也表现出陌生的眼神。
    我与他互相看着,越看越觉得古怪,就像是在镜子里真的有另一个自己一样。那个自己眼底都是看不清楚的迷雾,一如我的从前。
    最后我差一点忘记自己在哪儿,猛地伸手在镜子上砸了一下,玻璃碎成一地,我才恍过神儿来。
    经过一周的调查,我在美国所有的就诊记录都只有那一家医院,我清醒时住着的那所医院。
    这一点,简直太可疑了。
    我就算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也不可能自幼到大只在这里看过病。
    但是想的抹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痕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很多资料会直接进入国家的某些系统,我不知道我何德何能,居然能让人这么看中。
    真不知道,为了把我过去删除干净,他们到底花了多少钱?
    他们当中,应该少不了袁阿姨的一份儿力量吧?!
    她对我好,目的何在。
    为了我的能力?别扯了,像我这样的能力虽然比普通人强一些,但绝对没到非我不可的地步,在美国同行面前,我最多算是中等水平;为了我的长相?更别提了,镜子里的长什么样我太清楚不过,说句好听算是中等的长相;
    那是为了什么?
    钱!利益!
    这两个词毫无征兆地蹦到脑海里。
    就我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并不能给她带来太多的钱和利益。我可以做为她赚钱的机器,但是同样她给我的报酬也很丰厚,甚至超过市场的平均水平。
    想了大半天,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我的过去绝对不会像她说的那样简单。
    我以为我要寻找自己的过去很简单,但是没想到真正去找的时候很困难。我读过的学校要么被兼并,要么已经倒闭,大学时期的教育经历是完整的,但是却联系不到一个老同学……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这么多的巧合不可能自然地发生在我身上,那我的过去一定是被做了手脚的。
    我从工作当中挤出来一个月的时间来调查自己的过去,等到一个月结束以后,我所得到的只是更多的迷雾,无数的头绪。
    我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炸开了,工作当中从来没遇到的无助感把我淹没。
    经过几天连续失眠的思考以后,我决定不计一切代价向袁阿姨摊牌。我可以放弃现在这么高的职位,放弃看似良好的前途,放弃现在的声誉,从袁阿姨的公司离开。
    我带着自己调查来的所有迷团坐在袁阿姨的对面,一条一条把自己的问题扔出去。
    “袁阿姨,我相信你知道我的过去,而我需要这段过去,你能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吗?”
    “在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你想得到的,不妨直说吧,我如果不配合,你什么也得不到吧?”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会放弃现在的一切,离开集团,离开工作岗位。”
    ……
    我的话终于让她脸色发白了,她沉默了很久,最后用异样认真的眼神看着我问:“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是忘记的,就是你根本不想记起的,如果那段往事让你变成一个平庸的疯癫的人,你还会选择记起过去吗?”
    “要。”我坚定地说。
    她叹了一口气说:“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再给我回答。”
    在她严肃的表情面前,我一下失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几乎是逃一样的回到国外。
    然后我再次遇到了林乐怡,她看我的眼神与原来完全不同。
    甚至在她的家里,在茶几上拿出了一份我的病历,在美国就诊的所有病历。
    我很惊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她安静地看我翻完了病历,缓缓开口说:“如果这些病历没问题,你也能确认病历里所写的就是你,那你的原名叫何连成,是我的未婚夫……哦,不对,应该是丈夫。”
    我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她,那些见到她的异样感觉和砰然心动一下有了解释。在第一时间,我就相信了她的话,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但是,我又不相信,我觉得自己不会爱上一个离异并且带着孩子的女人。
    在我的潜意识里,我讨厌非自己亲生的孩子在身边。
    在这一刻,我不知道如何反应。
    或许是我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她侧头看了看外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对我说:“我尊重你现在的生活方式,不管是你的思维方式还是你的外表都有了很大的变化,我也知道你可以接受不了我。同样,我似乎也不能接受现在的你。但是关于你原来是谁这件事,我有朋友查了很多时间,浪费了许多精力,现在知道我有必要在你面前公开一下。宽宽是你的孩子,何则林是你的父亲。至于其它,你自己做决定。”
    她的冷静让我觉得惊讶,同时自己的脑袋乱成一团,真的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
    她再次开口,声音完全恢复了正常:“当时车祸发生时,你为了保护我伤得很严重,脸上也受了伤,相信整容是迫不得已的。我说出这些,并非是想让你负责任,而是想让你知道真相。好了,现在没什么好说的了。”她想了想,从抽屉里找出一张照片放在那堆病历上,“这是你整容以前的照片。”
    我不由自主看过去,照片上的人二十多岁,整个人都是飞扬的向上的,长得很好,是那种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男人。
    我下就看怔了,虽然我和照片里的人完全不一样了,但脸上还有一处相似,那就是眼睛。我们眼睛相似,眼神却完全不同。照片里的人眼神干净,就像是清透的阳光;而我的眼神里全是迷雾,看不清楚的迷雾。
    “绝对没有逼你的意思,于我来说,现在的你也是完全陌生的。”她说着笑了笑,“如果你现在非要和我在一起,我未必能接受。我爱的男人是他。”她指了指那个照片。
    在这一刻我慌乱地站了起来,在她的冷静和理智面前落荒而逃。
    她能明确地知道自己的心思,喜欢着谁,而我呢?
    我无头苍蝇一样断断续续查了一年多,专心查了一个月,什么进展都没有,而这个女人在这种时候,毫无征兆地端出了我所有的过去。
    我不知道怎么接受,也不想接受这一切。
    如果我是爱她的,这两年的分开也会淡了许多感情,何况我没有关于过去的任何记忆。找回来过去的自己时,不仅找到了一个与自己关系密切的女人,甚至还有一个三岁多的孩子……
    这一切,让我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