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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曹奉这才听明白过来,大帐争执的原来是两万五千多残卒的归属。
    在曹奉看来,两万五千多残卒都是陈海救出来的,就算是卫於期、姚启泰的性命也都是陈海救的,陈海能同意交出五六千人给姚启泰这些败军之将,已经相当大方了。
    卫於期虽然是车骑将军、姚启泰虽然是太尉府左司丞,但褪毛的凤凰不如鸡,这时候他们要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大可以将他们请出去另立大营。
    第169章 分营
    姚启泰不知道陈海暗地里与屠氏一族有达成什么秘密协议,竟在这时要助屠重锦重掌兵权,但也不得不承认随屠重锦从秦潼关逃出的残兵败将里,是能勉强凑出一都编制所需的武官营将来。
    只是姚轩、刍容、华哲栋等十数骑都尉级数的武官,重整一军,最终竟然只能接收五千残卒,姚启泰心里怎么都难情愿。
    他目光阴沉的看向卫於期,就想看卫於期能不能忍下这口气,忍住陈海这一个小小的角色直接绕过他安排好这一切?
    卫於期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寇军来势汹汹,贼难一时半会难消,兵防之事我看暂时照陈都尉所议安排,以有什么不妥再做调整。”
    “卫帅!”姚启泰没想到卫於期竟然能忍下这口气,忍不住出声喊道。
    “我伤势未复,难以久坐思虑守战之事,诸事就需要陈都尉、姚司丞你们与诸将多承担责任了。”卫於期说罢这里,站起来就要起身走回临时住所,而将中军大帐完全交给陈海、姚启泰。
    姚启泰愣在那里,没想到卫氏大佬卫於期经此惨败,竟然心灰意冷到这等地步,竟然甘愿要将西园军的指挥权,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狂妄之徒!
    卫於期没有理会姚启泰等人的诧异反应,径直就往大帐外走出去,看到吴蒙、葛同、曹奉等营将都摒息宁神的站在大帐前,微微颔首,示意他们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劫,还需要靠他们这些营将齐心协力。
    卫於期以往对陈海的了解,主要还是姚启泰等人在他耳畔不断叙说陈海的诸多斑斑“劣迹”,而陈海辕门杖毙宗阀子弟一事,卫於期听了也是觉得陈海御下过于残暴无情了;他以前对陈海的感观绝谈不上好。
    卫於期这时候对陈海也绝谈不上了解,但此前嫌恶的感观也淡薄到极致。
    大军溃败之际,那些宗阀子弟出身的天之骄子们,第一时间就抛弃所部将卒,在贴身扈卫的保护只顾着自己逃命,纷纷深山老林。这以致他与姚启泰退到左津谷,手下竟连重编一都兵马的营将校尉都凑不全。
    陈海本无北进潼北府的责任,但他不仅坚定无比的率部进占左津谷,还在大军崩溃时,率六百精骑无畏北进,连同屠重锦所部挡住流民叛军及赤眉教徒杀败逐亡的步伐。在陈海面前,那些从诸郡精英弟子里选拔出来的天之骄子,有何光辉可言?
    也正是陈海的坚决与无畏,他们与西园军两万五千残卒才得以从容的退回到左津谷喘上一口气,与第七都主力会合,从生死边缘挣扎回两步来。
    名义上,卫於期还是主将,还是世人景仰的地榜道丹境人物,但真正在陈海、屠重锦率部掩护下,随他逃回到左津谷的残卒就有两百多人,他还有什么脸,跟陈海争指挥权?
    这一战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枯瘦的脸顿时间就苍老了许多,这并非是他与黄衫老者缠斗一夜重伤所致。
    除了西园军两万五千余将卒殁没外,卫於期从潼北府征调的十万民勇,更是没有几个人能活下来——这都是他要承担的罪责,他都已无信心能率西园残军支撑到援军来临,就只能将指挥权交出去。
    ……
    卫於期走后,大帐军气氛加倍冷了下来。
    虽然大帐内烧了取暖用的炭火,但众人还是觉得陈海与姚启泰对望的眼神能凝出霜花来。
    “姚大人,可还有事要教诲陈海的吗?”
    卫於期的主帅之席空置着,陈海在左首的书案后坐下来,语气谦逊的问姚启泰。
    雷阳谷溃败已经过去第四天了,姚启泰算是恢复了一些元气,脸色没有那么惨白,这会儿老脸却又涨得通红。
    陈海语气听着谦逊,却俨然已以主将自居,而将他当成只能在旁边提建议的副将,姚启泰心里怎么可能不恼恨、怎么可能坦然受之?
    然而吴蒙、葛同、曹奉等将鱼贯而入,屠重锦、屠重政、屠子骥及赵融都一脸沉毅的坐在陈海的身边——姚启泰这时候心里也清楚第七都营将体系完整,而屠重锦所部又彻底与陈海走到一起,偏偏最能压制陈海嚣张气焰的卫於期还当了缩头乌龟,他仅靠华哲栋、刍容及其子姚轩等几员败军之将,此刻根本没有可能与陈海针锋相对。
    陈海也不管姚启泰心在想什么,待诸将都到齐之后,他就直接开始部署后续的防御战事。
    西园军主力大溃,最后有两万五千残卒撤入左津谷大营。
    叛军最初的计划,就是想着将西园军主力诱入雷阳谷,以天罡雷狱大阵伏杀,待西园军大溃后,由天师巩梁率千余赤眉教精锐教徒重点清除西园军溃兵任何有组织的抵挡力量,再由流民大军席卷整个战场,扩大战果。
    叛军的计划无误,卫於期毫无防备的将大军都带入天罡雷狱阵的轰杀范围之内,在第一次雷瀑覆盖下,大军即告崩溃,这时候叛军无论强弱,自然是都肆无忌惮的扑杀出来。
    然而叛军没想到陈海率部进占左津谷会如此坚决,当时即便想调整兵力部署也来不及,而恶劣的狂风暴雨更没能阻止陈海率精锐驰援溃残的决心,而当大量溃卒逃入左津谷大营,叛军远远都没有做好强攻左津谷大营的准备。
    已经过去三天了,叛军这时候还只是在左津谷的北面集结兵马。
    这也给陈海整顿阵脚赢得极关键的缓冲时间。
    两万五千多溃卒,陈海直接半数编入第七都,将每一战营的将卒编制直接加倍扩充,加强第七都的战力,未来能不能守住左津谷大营支撑到太尉府派援军过来,主要还是看第七都的表现。
    接下来,陈海还想编两部偏师。
    一部是以姚启泰、姚轩、华哲栋、刍容这些没有直接逃命的败军之将为骨干,重整五千兵马;一部是屠重锦所部为骨干,将目前赶到左津谷集结的八千民勇及八千溃卒,重整一万七千余兵马。
    八千民勇虽然没有经过严格的操练,几乎都没有什么修炼底子,甚至兵甲都不齐全,但好在民勇里的骨干都是追随曹奉、曹善父子多年的乡族豪勇。
    陈海事后又紧急从伏蛟岭抽调百余老将、老卒及葛同等百余昭阳亭侯府扈兵编入民勇,还是将指挥体系建立起来了。
    现在屠重锦所部营将校尉以及八千残卒,直接安插进去,这部兵马的营伍架构还是完整的。
    陈海接下来还要在主营的两翼,再设两座大营,分别让姚启泰、屠重锦率部进驻,三座大营形成犄角之势,更有利后续的防御。
    姚启泰、屠重锦两部兵马,短时间内不可能有多强的战力,但他们的任务主要是守住营盘,还是能勉强做得到的;而真正出营反击以及对其他两座大营的协同防御及增援,陈海这边会全部承担下来。
    陈海认为这么安排,只要不是叛军真想跟他们拼个两败俱亡,支撑到太尉府援军赶到,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姚启泰即便担心陈海分营另有图谋,但无力质疑陈海的部署。
    屠重锦、屠重政却相当赞同陈海的部署。
    屠重锦所部将编一万七八千人,最初必然是混乱不堪的,好在只需要防守营盘,又距离主营不远,应该不会太困难。
    更关键的是屠重锦所部编入民勇、残卒,半数人的底子都是西园军的精锐,只是被打丧魂了。而屠重锦从秦潼关突围出来的部将,几乎个个都有通玄境中后期以上的修为底子,他们所缺少的只是与基层将卒的磨合。
    他们先守营盘,在防御战事中进行磨合,也许坚守到太尉府另调援军过来,就已经具备一支精锐之师的底子了。
    陈海将曹奉、曹善父子单独喊过来说话。
    曹奉筋骨已老,没有修为底子很难经受残酷战事的煎熬,陈海将调他入辎重营,跟在周景元、丁爽他们身边;曹善还是有些修为底子的,陈海则要尽心辅佐屠重锦。
    屠氏一族或许不能保证曹善修为明窍境,但只要曹善对屠重锦重掌兵权的帮助够大,陈海相信屠氏一族绝对不会吝啬灵药宝丹助曹善开辟灵海秘宫、踏入辟灵境的。
    从私心上讲,比起根基未稳又处处得罪宗阀世族的陈海,曹奉、曹善更愿意投靠屠氏这样势力顶尖又坚不可摧的王侯之族,对这样的安排又岂有半点不乐意?
    陈海多少还有在地球时的思维惯性,从不会要求别人盲目的忠诚于他,他心里认为,最为可靠的忠诚,就是他要对别人“有用”——正因为他对英王赢述“有用”,才能掌握比姚启泰等明窍境后期强者更大的权力,当然也是因为英王赢述对他“有用”,所以他这时也是忠于英王赢述的。
    吩咐诸多事后,陈海就要姚启泰、屠重锦,趁叛军还没有发动攻势,赶紧着手准备分营事宜……
    虽然陈海效仿破釜沉舟之策,斩断左津谷的退路,又宰杀战马储备军粮,不仅是坚定己方将卒的死战守御之心,也是要令天师巩梁投鼠忌器,不敢与他们死战,但心里也清楚,天师巩梁绝不可能轻易就被他吓退,接下来还是会有数番血战,才能逼退天师巩梁及赤眉教精锐教众……
    第170章 换将
    赤眉教所控制的叛军,辟灵境以上的精锐教徒大约有一千人左右,而退守左津谷北坡的西园津,辟灵境营将仅三百人左右,差距极大。
    第五天的时候,在左津谷北面山岭集结的叛军遮天闭日,足足有四五十万之多,绝对数量更是西园军残部的十数倍以上。
    然而西园军最核心的优势就是基层将卒极为精锐,远非没有怎么经过训练的流民叛军能比。
    西园部残部四万余将卒,民勇出身的七八千人,底子是差了些,但其他将卒都是编练西园军从京畿诸府县挑选出来的健锐,陈海所统率的第七都更是各地送来的江洋大寇。四万余众,足有七八千人都具有通玄境的武修底子,放在哪里都堪称精锐了。
    虽说姚启泰与屠重锦两部重建兵马,还没有从混乱中重振士气,但陈海亲率第七都扩编到两万战卒后,已经初具虎狼之师的雏形,坚守营寨,有卫於期、屠重政等一干强者坐镇,不畏天师巩梁敢率赤眉教徒及大股叛军强攻。
    然而赤眉所控制的叛军,人数众多是一方面,同时又始终将上千精锐教徒集中在一起,进退速度极快,陈海也无法率部出营作战,只能极尽一切手段,加强三座形成犄角之势的大营防御。
    对陈海来说,坚守到太尉府派援军过来,就是大胜。
    与叛军相持住,保留住西园军的颜面,这也是陈海最早就确立下来、率部北进潼北最为核心的战略意图。
    天师巩梁或许不舍得身边的精锐教徒受到太惨重的伤亡,但四五十万叛军将卒聚集过来,他就绝不可能毫无作为的对峙下去,不可能让陈海拖延到太尉府援军赶到,他们被迫撤入深山老林之中。
    除了加紧攻陷潼北府境内的城寨外,从第三天开始,叛军对三座大营的攻势就陆陆续续的展开。
    四五十万叛军,约有七八万人头裹黑巾,兵甲齐全,甚至还有大量的战马配备,战力要强过普通的地方武备。虽然这些黑巾兵还是不能跟陈海所率的虎狼之师媲美,但流民叛军里可以说是难得的精锐。
    这些黑巾兵,只可能主要来自秦潼山深处的匪寨,又明显有受到训练的痕迹,进退有序,骑卒、弓手、盾戟步卒的编制较为完善,兵甲都较为精良,甚至还有少量用于攻营拔寨的战车战械。
    可见赤眉教徒早几年就对秦潼山深的诸路匪寨进行渗透、控制。
    这令陈海想到玉龙山及池山城所见到的那几幕,赤眉教三五黑袍教徒挑畔数万乃至十数万流民叛乱,与地方武备经过一番血腥厮杀后,大股流民被剿灭,但犹剩小股的精锐随赤眉教黑袍教徒转移撤走。
    陈海怀疑此时在潼北地区聚集的黑巾兵,就有当初从玉龙山以南撤出的一部分兵马。
    叛军对西园军三座大营发动进攻时,身穿明黄色道衣的天师巩梁亲自千余赤眉教精锐教徒压阵,以黑巾兵为中军进逼西园军营寨,但真正压上来直接进攻营寨的,则是两翼大量手持木盾铁矛、都没有几副甲具的流民将卒。
    陈海自然能意识到天师巩梁还是要借残酷的攻营战事来锤练流民军,而流民军想要快速成长起来,血腥战事的锤炼虽然残酷,却是最为快速有效。
    面对天师巩梁的残忍算计,陈海却无可奈何。
    赤眉教叛军不乏精通用兵之道的人;这也不足为奇,英王赢述率部南征云梦藩乱时就吃过赤眉教的大亏。
    而在有些足够的戒防与准备之后,赤眉教精锐教众、黑巾兵精锐及流民将卒的攻营部署极为缜密。陈海即便是率部出营反击,在剥开外围的流民军后,面对内部的黑巾兵精锐及赤眉教精锐教众,也讨不到半点便宜。
    相持十数日,陈海都抓不住叛军的漏洞进行凌厉而无情的反击,更不要说去击溃黑巾兵精锐与赤眉教众,只能任战事无谓拖延下去。
    为了防止天师巩梁集中赤眉教精锐教徒施展术法神通,陈海才分三座营盘防守,尽可能将营地的范围扩大,才会有足够的缓冲区域。陈海也将岑云飞、陈青等人以及南归的部分溃逃武将组织起来,组成一支上百人的精锐玄修队伍,以应付赤眉教精锐随时可能会有的突袭。
    这时候陈海在辎重营编入大量匠工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所有资源都动员起来,辎重营每天都能改造出十数架射距在千步之上的三弓床弩来,还就当前的简陋条件,造出更多重在防御的偏厢车、铁梁车、移动栅墙等战械放置在营地里,以防赤眉教精锐教众的术法攻击。
    天师巩梁不顾惜流民将卒的性命,每天都催促成千上万的流民,攻打西园军的营寨,血腥厮杀没有一日或停。
    即便西园军将卒,肉身修炼的底子要远远强过流民,但人数毕竟是一大劣势,经受流民军的轮番大战,难免将乏兵疲,而赤眉教精锐数量也是一个极大的优势,即将在后面压阵,相隔七八里也能将驭使大量的落石掷入营地,间夹大量的烈焰、冰锥,撕裂大地,或制造狂风暴雨席卷西园军的大营。
    虽然陈海他们出发前储备了不少的符篆,但赤眉教众每天初曦时分都能炼天地灵气为真元,每天都能集中施展一轮术法神通,西园军这边的符篆消耗极快,有时候防备不过来,出现疏乎,很容易就会出现成片的死伤。
    西园军很快也积累不小的伤亡。
    而流民叛军的伤亡更是惨烈,每天都要成千上万人倒下,填满简陋寨墙前挖开的壕沟,填满术法神通撕开了大地裂缝。
    血流成河,都已经将左津谷北片的大地染成赤黑。
    由于叛军中有天师巩梁这样的强者存在,而叛军的人数又远远多过西园军,很快绕到左津谷以南的山岭建立哨岗。
    如此一来,陈海他们就被叛军彻底包围,也无法通过天师巩梁及赤眉教大祭酒级的强者封锁,与外界联系;青鹏鸟等灵禽也无法飞出大营的范围,去侦察外围的敌情。
    后续,屠重锦所部、姚启泰所部,在经过最初的混乱之中,特别是那些精锐将卒看了除了守住营盘没有其他退路之后,渐渐更好的磨合起来,即便每天都有伤亡累积,但整体战力始终没有太大的削弱。
    始终都如坚不可摧的礁石,矗立在左津谷北部,任叛军风打浪摧。
    曹奉等人预计太尉府十天半个月就会派援军过来,但实际上他们足足坚守到第五十六天,一直等到益天帝七十三年腊月的第七天,叛军才丢下近十万死尸,往北面的山岭撤走。
    樊春派人越过被断崖堵死的左津谷,进入大营,陈海他们这时候才知道除西园军所余三万精锐外,太尉府另从京兆府卫戍军调五万甲卒,统归宿卫将军樊春及监军使、散骑常侍文勃源两人统率驰援潼北,这时候才抵达左津谷以南的洮水河。
    大营这时候就只剩三天存粮。
    屠重锦等将不明白援军为何拖到今天才到,心里难免怨愤,唯有陈海、屠子骥、赵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