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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五章 想太多
    那小厮莫作声地站在那里,低着头,却好似在看悟虚的笑话一般。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悟虚缓缓说道,“他们想去魔域,便让他们去好了。”
    小厮猛地抬头,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难道把他们杀了?”悟虚,看着一脸惊措的小厮,反问道。
    “可是,朝廷早有明令,治下凡俗若有流失或叛逃,罪同失城。”小厮,急切说道。
    “谁说他们是流失或叛逃?”悟虚笑了笑,“如今改制变法,这些凡俗之人,没有修行资质,自当逐出城去。”
    那小厮,想说什么,却又闭紧了嘴。
    “便是这样了,你且去传令,这些凡俗之人,毫无修行资质,即刻逐出城去。”悟虚懒洋洋地挥挥手。
    “可是,他们出了城,是要去魔域啊。”小厮,终于鼓足勇气,说了一句。
    “去魔域好啊,反正都是些不能修行的凡俗之人,没来由逐了出去,我雍州城还要白白耗费些灵资,安顿照顾他们。”悟虚笑道,“凡俗之人的后代,有极佳修行资质,这个可能性,恐怕是微乎其微吧?”
    这小厮,再无言语,随即退下。
    “阿弥陀佛!”悟虚在心中默诵佛号。
    但没过多久,小厮又飞一般回来了,“启禀城主,左右参事求见。”
    左右参事求见?
    悟虚顿觉头大,只得又挥挥手。
    那小厮立马闪身退下,生怕听到悟虚说出拒绝的话语。
    片刻之后,两道身影联袂而入。悟虚下意识地坐在了那案几之后,闲情逸致般望着这左右参事,尤其是刚刚会面过的左参事司马直。
    “两位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悟虚叹了口气,“若是为了区区几个凡俗之人,便实在是小题大做了。”
    “启禀城主,”那右参事徐传山,行礼沉声,“听闻城主,欲参照朝廷改制变法,以无修行资质之名,将牛头村村民逐出城去。”
    左参事司马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悟虚看着这二人,沉吟道,“既然这些凡俗之人,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何不顺其自然?他们嚷着要去魔域,便由得他们便是了。尔等也省心不是?”
    “改制变法,朝廷早有命令,城主甫一上任,便雷厉风行,属下等自然不敢不从。”徐传山,站在那里,脸色如水,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后面话锋一转,“但属下以为,将这些凡俗之人,逐出城外,寻一处安置便可,若是直接任其流窜到魔域,恐魔域那边有所误会,生起摩擦,边关不宁,到时候朝廷也会问罪下来。”
    雍州城左右参事,左参事分管内务,右参事分管外务。徐传山,有此担忧,亦属正常。
    悟虚眯着眼睛,看着徐传山,可惜他却不再多言。似乎,牛头村之前发生过什么,这些村民又如何到了城中来,然后又为何嚷着去魔域?。他全然不知。
    那司马直,依旧如木头一般站在那里。
    “边关不宁?”悟虚等了片刻,只得问道,“悟虚刚从魔域来到雍州城,那魔域地广人稀,看情景,是很缺人手的。难道他们也不要凡俗之人?”
    “城主有所不知,雍州城与魔域葫芦城接壤,之间是有关卡的,按照常理惯例,人员进出,是需要若干凭证和检验的。譬如我雍州城的人,要去葫芦城,需要特殊路碟,上有大周鸿胪寺的官印,以及雍州城城主官印,以及属下的签字画押,最后还要有逆天盟驻大周使团的印记,方才可以。若是今夜贸然将牛头村村民,逐出城去,任其流窜到葫芦城外,他们只能是死路一条,更会被逆天盟视为严重的挑衅,甚至阴谋。”
    徐传山,这一番话,悟虚一听便明白过来。一时之间,反驳不得。悟虚只得又问道,“那依两位参事之意,这些牛头村村民,如何处置?”
    这时候,徐传山和司马直微微对视了一眼。
    司马直,动了,上前了一步,如行云流水,“属下以为,凡事须得师出有名。改制变法,牛头村村民,若无修行资质,自然可以逐出城去。但却须得城主府着人一一测试番,以示公正严明;若无资质者,即以新法,逐出城去,择地而居。若有些许资质者,可暂留城中,以观后效。”
    这二人,言必改制变法,这是要拖自己下水啊。悟虚心中暗道。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悟虚当即答道,“雍州城改制变法,诸多细节还需多加商榷。两位有备而来,还是先说说如何处理今晚之事吧。”
    改制变法,不是不可以搞,本城主也不是不可以来背锅。但今晚牛头村之事,你们得先处理好了
    这是悟虚给出的暗示。
    “牛头村村民,如此鼓噪,定然是有人背后唆使煽动。但也是事出有因。”司马直对此事早已了然于胸,当即答道,“一夜之间,牛头村几十人不见了踪影,生死不知,这是对我雍州城的蔑视和挑衅。我等建议,应该一查到底。若能查明缘由,还余生者一个真相和公道,这些凡俗之人再敢言去魔域者,便是无理取闹,心怀不轨了。”司马直,对此似乎也有早有筹划准备,侃侃而谈。
    悟虚正要说好,却又止住了。这说来说去,还是回到老路上来了,要去和驻军势力打交道。然后,不得不以倚重这左右参事,替他们背锅改制变法了
    悟虚忽然觉得这一夜漫长起来。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还有眼前这左右参事,都至少是真人层级的修士了,为何还在这里为一些琐事勾心斗角?
    佛门修行,有禅定之悦。一入定中,物我两忘。儒门,道门,修行,亦是类似。哪一个,不比暗地里与人算计,更加殊胜?
    大家各自寻一静室,打坐修行,岂不更好?
    悟虚忽然笑道,人人有功练,便天下太平了?
    还是那句俗话,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修士也是人,至少飞升之前。何况,悟虚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亲眼看到有谁飞升了。倒是听说过一些传闻,譬如大周开国皇帝,传说中便是飞升上界了。
    飞升上界?悟虚忽然又一笑,自己从人世间,来到这天外天,也勉强可以算作是一种“飞升上界”。当时自己满怀憧憬,上了天外天,定然是修士满街走满天飞,但没想到修士满街走,却不能满天飞,更有许多凡俗之人。也许不是真正的什么仙界神界吧?但依照悟虚后世看到的那些小说,仙界神界虽然没有了凡俗之人,但仙人神人也不是可以随便满天飞吧?境界修为高低,自由和权利也不同。最底层的仙人神人,其实也就等同于凡俗之人,或者统一一下,“蝼蚁”。
    似乎天外天也好,仙界也好,神界也好,哪里都有高低贵贱,都有最底层,都有如蝼蚁一般的存在。你在下界,高高在上,威风凛凛,但你飞升到高一级的世界,又成了最底层。
    这种螺旋上升的状态,自然可以看作人生的不断挑战和奋进。如果说自由快乐幸福,自然也可以说努力之后也有。但似乎,也印证了世尊所言,“众生皆苦”。无论是凡俗,还是修士,都有各自的欲望各自的压力各自的困境;修行不过是一种能力或本事,但似乎并不能消除你的苦,只不过换了种方式罢了。
    这样说来,自然显得甚是消极。但如果说自由快乐幸福这些,凡俗之人吃一顿美食,或者洞房花烛,所产生的快乐幸福的感觉,与修士御空飞行,修行有成,所产生的快乐幸福的感觉,其多少和程度,似乎很难说谁多一些,谁更高大上一些,按照悟虚后世所学所知所闻的理解,所有的一切都归于神经系统对大脑的一种刺激反馈。当然,有的会说,修士,尤其是高阶修士,有了明显的神识,而非简单的大脑神经。但这说到底,又有何实质性的区别呢?粗俗点,无非是一个爽字。
    悟虚,其实也不甘于这样的消极。
    想来想去,唯有自由。粗浅一些,修士可以这样那样,可以天上飞,水中游,火中走凡俗之人,却是不能;深刻一点,修士与这个世界的接触,更为广泛何深入,爽起来,更主动一些,或者说,不那么被动,多一些自主,爽的方式途径,也更多一些。
    但修士,也可能因为对所在的世界更为了解,从而更加的难受或者苦闷,就好比鲁迅在《呐喊》自序里所写到的那样。沉睡者,十分安详;觉醒者,分外痛苦。难得糊涂。多智不寿。想太多了。
    譬如当下,这左右参事,便是想太多,连累得悟虚自己也乱七糟八想了太多。
    那司马直和徐传山,看着悟虚在那里若有所思,露着诡异的笑容,不由又对视一眼。
    这传说中似乎颇有些来历和背景的小和尚,便这般不济?便被今晚这三言两语,拿捏住,说蒙了?若是如此,他的境界修为,恐怕也虚有其表,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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