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昌岐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这宛如无边地狱的洞穴中,有光亮生起。感受着眼皮子外面的光亮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他想要睁开双眼,但是稍一挣扎,便又放弃了。似乎是力不从心,又似乎是彻底绝望,再无任何留恋和希望。
那从海水中飞出的海螺,在半空中,从一团柔和的光明中,发出低沉地呜呜的声音,和着海潮夜音,透着几分神秘和沧桑。
洞穴中的水蛇和山鼠,纷纷往外逃窜,放佛遇见了上天给它们安排的天敌。
三个人,两男一女,从光亮中走了出来。正是悟虚、敖青,和中岛美雪子。
“阿弥陀佛,想不到沈施主居然如此惨死于此。”悟虚一眼看见前方沈昌岐那坑坑洼洼的尸体,不由合掌哀叹。此人,几日相处下来,端的是求道之心无比坚毅,但想必是东极岛风.及之下,竟然惨遭如此毒手,死状凄惨恐怖。
此时此刻此间,海水依旧血红,阴风阵阵,对面的沈昌岐尸体有一半地方是白骨粼粼,中岛美雪子,虽然已有多年的暗杀生涯,杀人无数,但见到曾经相处甚欢的沈昌岐如此模样,也不由地轻轻叫了一声。
此刻洞穴中的光亮已经随着那海螺消失不见。好在三人都是修士,身处黑暗之中,也可以视物。只是那种种血腥之气,以及沈昌岐尸身传来的恶臭,却是无孔不入。
悟虚将法界中炉香点起,然后环顾周围环境,皱眉道,“想不到那万妖屠元血海阵,威力竟然如此之大,竟然将这片海域也变作了血海一般。此处好似一处水牢,但不知沈昌岐为何遭此厄运,被何人置于此处虐杀。实在是有伤天和。”
一直没有出声的敖青,挥手打出几颗夜明珠,将其定在空中,然后又随手施了一个手诀,将海潮*出洞穴。
一些隐藏在底部的蛇鼠,顿时嗞嗞的又叫了起来。
中岛美雪子,化作一道魅影,四处飞舞,直到洞穴之中只有悟虚、敖青及自己三个活物,方才停了下来。
一直没有出声的敖青,微微摇头,走到那沈昌岐的尸体边看了看,却忽然脸色一喜,转身对着悟虚说道,“此人虽然生机全无,但似乎神魂尚未消散。”略微顿了顿,沉吟道,“若是要救,也不是没有可能。”
“哦?”悟虚心中好奇,也走上前,仔细感应了一下,“小僧感应之下,他不但生机全无,便是神魂也似乎化作无意识之物,敢问敖道友,何以能够起死回生?”
敖青将目光从沈昌岐尸身上缓缓抽回来,看了看悟虚,随即又自顾自地走到此间洞穴那用作囚禁幽闭之用的栅栏边,望着外面暗红的海水,沉思了一阵,又转过身,走到沈昌岐尸身边,一手按在其额头上,似乎在用秘法探查。
过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对着悟虚说道,“所谓哀莫大于心死。此人生前经历过大受刺激,临死之前有经历种种摧残和折磨,虽有一丝执念残魂,但萎靡不振,绝望不已。说是死了,也未尝不可。若是我等再晚来片刻,那一丝执念残魂只怕也要消散。”
悟虚看着沈昌岐那几乎面目全非的尸身,不由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命其在桃花岛附近等待自己的缘故,他才遭此毒手,以至于神魂也是求死不求生,似残存却虚无。敖道友,若是能够驱散其死意,令其求生不求死,重种希望和善念,实在是功德无量,便是小僧也要顶礼感恩。”
敖青,点点头,“既然大师如此说道,敖某便姑且试上一试。那万妖屠元血海阵,以东极岛妖修为祭,造下这蕴有无边煞气的血海。若是究其缘由和根本,则是龙族的血煞怨气。敖某便以龙族秘法,将这血海中的无边煞气怨气,接引聚集过来,一一炼化,一来还东海以清净,二来令此人神魂不再受血海干扰影响。看看其能否有求生之意。若是有,则此人便有几分希望活过来。”
悟虚听罢,合掌道,“如此有劳敖道友了。”
却见敖青忽然露出一丝为难之色,“此秘法,牵涉到龙族修士生死之秘。不知道大师可否回避一二?”
悟虚微微一笑,便带着中岛美雪子,斩断栅栏,飞了出去。
敖青见悟虚二人飞走,当即在洞穴布下各种禁制,随后化作本体一条青龙,盘在那里,双爪在胸前,在空中不断飞舞。
不一会儿,沈昌岐的尸身,便从阴冷的石地,飞到了半空中,虚浮在敖青之前。
敖青,一仰头,吐出自己的龙珠,一边绕着沈昌岐的尸身来回盘旋,一边散发出绿雾一般的龙息。顿时,沈昌岐的尸身忽然生起淡淡的红晕。
待到那层红晕越来越厚实,沈昌岐尸身似乎被一个巨大的红色茧团包围,敖青绕着这微微蠕动的红色茧团飞行了一圈,随即飞了出去。
悟虚带着中岛美雪子,飞出去没多久,便看到脚下海域似乎突然之间不平静起来。狂风大作,波浪汹涌,隐约中还有若有如无的龙吟声。知道,敖青正在施法,便略微宽心,直朝着洞穴出口海面的悬崖顶上飞去。
那薛老三,赵老四,正喝喝喝,喝得稀里糊涂,嘴里大舌头又开始搅动,,颠三倒四,无所不言。
悟虚与中岛美雪子,隐身于夜空中,听了一会,便知道了沈昌岐听从自己嘱咐,前往桃花岛等待自己之后的大致遭遇。
“刘大憨!?”悟虚心中默默念了一遍,当初自己刚从海音螺出来,便见识过。那时候,他还是巡岛使,不过却已初露凶相,不但抓了药善,还诬陷自己是小六,也不知道是要救下小六,还是小六跑掉了,拿自己顶缸。
不过,说来说去,无论如何,也不是什么善辈!尤其是此次,这刘大憨居然如此丧心病狂!姜家、沈家的船队,在东极岛暴灭沉海之后,侥幸活过命来的人,半百之数,却被其派人杀戮一空,连姜然山也不例外;那姜曼卿,更是被其*,不堪受辱,自杀而去。沈昌岐也是被其故意扔到悬崖下面那个被海水日夜淹没冲刷的洞穴,活生生虐杀。
说起来,自己传音命其停靠桃花岛,虚以为蛇,等待自己从东极岛安然出来,也是这此惨剧的前因之一。
悟虚想到此处,回想起方才自己看到的,沈昌岐的惨状。
这些帐,一笔一笔,都要算!
悟虚望着下方血浪排空,怨气冲天,一个转身,朝着那灯火通明的之处飞去。
中岛美雪子,一边紧紧跟随,一边问道,“大师,方才那二人,要不要杀掉?”悟虚一言不发,神识分出,将下方那正在饮酒作乐的刘大憨牢牢锁定,白骨剑已经从法界摄取出来,握在手中。
中岛美雪子,见悟虚没有应答,不置可否。略一思索,便侧身,祭出一把弯弯的匕首,融入冰冷夜色之中,刹那间,悬崖上,周围湿雾一沉,好像一朵棉花糖般,软绵绵,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待风吹过,湿雾飘走,那薛老三、赵老四便没了踪影。
悬崖下,洞穴附近的海潮又红了几分。
四面八方的血与红,似乎都汇聚过来,形成一条条血龙,带着浓烈的血煞怨气,争先恐后,朝着那万蛇窟洞穴飞去。
洞穴中,沈昌岐紧闭的双眼,忽然,终于,睁开了。泛着密布的血丝,冷漠地望着涌进来的血水。
方圆数百里的血怨煞气,全都聚集过来,携着冰冷的海水,一次又一次的将沈昌岐淹没。
沈昌岐,立在半空中,岿然不动,仿佛千年难化的岩石。
..一声惨叫,从岛上某处,回荡传播到悬崖下面,沈昌岐眉头微微挑了一下,双手开始缓缓动起来。
一串眼花缭乱地手势打起来,沈昌岐的身躯快速地的恢复起来。
曾经是白骨的地方,有了新鲜的血肉;更令人惊奇的是,原先已经气脉寸断,修为尽失的他,举手投足之间,又逐渐带有些许灵动和气势。
似乎,东海这片血海,所蕴藏的,乃是他本来之物,乃是他大补之物。
..悟虚斩了刘大憨之后,飞到雪莲洞,洞中空空如也,原先那四根珊瑚灯柱,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想必是自己那次从此进入东海龙宫之后,东海妖盟便将其挪走,不欲令人世间与东海龙宫再生瓜葛。
不一会儿,敖青寻了过来,打量了一下此处,问道,“这里想必便是大师当日进入三太子宫殿的入口?”
悟虚点点头,略带遗憾地答道,“正是。当日小僧便是在这里,一树红花照碧海,误打误撞,进入东海龙宫世界。”
“一树红花照碧海,一只海螺放光彩。桃花岛下身不在,血雨腥风逐浪来。”
敖青身后,一个人影缓缓走出,低声吟诵道。
“沈公子?你终于活过来了?!”中岛美雪子,欣喜地叫道。
悟虚也是惊讶万分,想不到龙族秘法如此有奇效,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将沈昌岐救了过来,正欲开口出言。
沈昌岐上前一步,对着悟虚躬身抱拳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悟虚笑道,“生生死死,沈公子,倒是颇有感悟。过了这一关,日后修行,怕是要一帆风顺。真人之境,也不是遥不可及。”
沈昌岐,苦涩一笑,“将死未死之人,还谈什么修行。在下,怕是不能够随大师前往庐山,追求大道了。”
悟虚微微一怔,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沈昌岐,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沈公子历经磨难,刚刚生还,有些悲观情绪,也是情理之中。”
沈昌岐,长叹了一声,却是不再多言。
这沈昌岐如今,虽然借着炼化那血海,活了过来,但修为却是降到了凡尘一层左右,比一般的江湖武士要高上一筹而已。
悟虚看在眼里,想到天外天开启在即,他这样的修为,要是去了庐山,恐怕不但希望渺渺,便是生死怕也是如这次遭遇一般,无谓的枉死。一时也不好胡乱说好话,落下诓骗之嫌疑。何况上界又上界,上界无穷尽,真正的大道,自己也有点说不清。
念及此处,悟虚自己也不由跟着沈昌岐叹了一口气,“我们佛家有言,灵山只在汝心头。沈公子,倒也不必太过于在意什么庐山。”
敖青在一旁说道,“大道常在。沈公子倒是可以在舟山,在东海,慢慢修炼。到时候,也可以到灵气充沛的东海龙宫,晋升真人,乃至真灵。”
这敖青似乎借助沈昌岐炼化了东海血煞怨气,对于沈昌岐倒是格外观照起来。
沈昌岐似乎意有所动,到了最后,便要留在东海,从长计议。
四人聊了一会,便各自有了定计。悟虚也借口中岛美雪子修为不足以贸然上庐山,也将其说动,暂且由敖青引荐,进入东海龙宫修行。
如此,敖青、沈昌岐、中岛美雪子暂时留在了桃花岛;悟虚则寻了一条大船,继续西行。
正所谓昌岐生死不自知,凝魂塑体重生迟。
龙族秘法炼血煞,东海难清腥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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