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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燕帝得到消息,让人将燕云峥给带了回去,派人宽慰了赵誉城一番。而誉王府则是摆上了灵堂,一时间,良公主被刺遇害身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燕。
    而另一边誉王府里,赵誉城站在窗棂前,郁公子回来之后,被赵管家领着踏进主院就看到这一幕,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早晚会理解你的,你这都是为了他好。”
    郁公子当时得到消息时也懵逼了,堂堂一个公主……竟然是男的?
    赵誉城的视线一直落在外面,嗓音喑哑:“人呢?”
    郁公子道:“已经安全送出去了,有黎阁主以及珏帝的一百死士亲自护送,绝对万无一失,你就放了心好了。至于这尸骸也没任何问题,是买的女死囚,与良公主的身材差不多,公主如今一‘死’,这世间再也没有人证实当年艳绝大燕的良公主是男子了,只是……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赵誉城的眼神一点点沉下来:“开始……回击。”他隐忍了这么多年,也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郁公子离开之后,赵誉城站在窗棂前,一直没动,他望着外面,这里还像是离开前一样,他仿佛还能看到某人鲜活的站在院子里,懒洋洋地趴在柱子上,耍赖地朝着他呲着牙傻乐:赵誉城,赵誉城……今个儿能不能不练剑了啊?胳膊腿儿酸疼的都不是我的了……
    赵誉城嗓子有些哑,他听到自己低到仿佛虚无缥缈的声音,在轻喃:“好……”
    而另一边,焦堂宗一行人行驶了半月,并未走大路,而是走的小道,一路顺利往大荆国边境而去,只是自从周良鱼身上的药性接了之后,他就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焦堂宗焦急,可劝了无数次,周良鱼不说话也不理他,就是背对着他窝在马车里睡觉,也不打理,整个人差点活成了一个野人,看得焦堂宗越来越担心,却不敢乱来。
    这日,马车停在了一个官道口不远处,焦堂宗趁着歇息的空档,小心谨慎上了马车,望着背对着他的人,红着眼道:“公主,你别这样,王爷他……也是没办法。朝中有人知晓了你是男子,想要借此暴露你的身份,王爷只能送你离开。如今王爷设计了一场假死,良公主已经不存在这世间了,公主你以后就能……自由自在生活了。这样不好吗?等事情了了,公主你若是想……”
    “我不想。”周良鱼突然开了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焦堂宗先是一愣,随即眼底迸射出一抹狂喜:“公主你……你肯理我了?!”
    只是焦堂宗这抹狂喜,随着周良鱼坐起身,却是傻了眼,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抖着手吓傻了:“公、公主你……你……”
    周良鱼斜睨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焦堂宗半天才想到什么,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可到底过往两三年都以为公主是女子,这突然看到公主这么野性的一面,就像是另外一幅模样,让他着实吓住了:“公主你……你……长胡子了。”尤其是胡子杂乱的模样,配着冷漠的一双眼,看得他心里一颤。
    周良鱼懒洋洋倚着车壁,抹了一把:“你不是知道我是男的了?男的长个胡子有什么关系?”
    以前他都是在沐浴洗漱的时候随意处理一下,如今不处理躺尸了半个月,他想想也知道什么模样。
    他躺了这么久,也想清楚了,不是想让他走吗?他就走给他看,让他走了别想他再回来!
    周良鱼斜睨了眼焦堂宗欲言又止的模样,面无表情地靠近了:“还有,不是说良公主死了?既然死了,以后再无良公主此人,也别喊我公主了,还有……焦公子觉得这模样如何?”
    焦堂宗愣了愣,听到最后焦公子三个字,心里酸酸的,“公……公子,我这就去给公子端清水拿刀片清理干净。”
    焦堂宗却看到面前的男子嘴角扬了扬,露出一抹让他很陌生风流玩味的笑:“清理?不必了……爷觉得这样不错,以后……就这样了。”
    焦堂宗:“…………”不、不是,公主你别想不开啊!
    焦堂宗以为周良鱼是开玩笑的,结果,周良鱼直接跳下了马车,拿出焦堂宗准备的衣衫等物,直接问了最近的河边,洗了个澡彻底洗漱了一番之后,换上衣袍再回来,焦堂宗望着直接剪了短发的周良鱼,吓得腿一软:“公……公子,你……都是属下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属下绝不还口,您……您别想不开去……去出家啊。”
    公主这是受到了多大的刺激啊?
    周良鱼用干巾随手呼噜了一把头发,闻言抬眉,看到不仅焦堂宗傻了眼,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黎阁主也愣住了,盯着他那短短的毛茬,默默转过身,觉得还是不看了,辣眼睛。
    周良鱼呼噜了一把头发:“谁说我要出家了?不过就是剃个头发而已,好了,既然人都在这里,我们谈谈。”
    说罢,周良鱼走过去,一边搂住了一个,往马车边带,等上了马车,焦堂宗望着面无表情的周良鱼,心里有点惴惴的:“公子……你想谈什么?”
    周良鱼闲散地坐在那里:“焦公子先前也说了,良公主这人已经死了,一个已经死的人,也没必要非要跟着你们去大荆,你们瞧着我这模样,就算是我站在你们面前,你会将我联想到那位公主吗?”
    对于这点,焦堂宗与黎阁主迅速摇头:“不会。”绝不会!
    若非提前知道,就算是站到他们面前,使劲儿摇着他们的头告诉他们,这是一个人一个人……他们打死都不信。
    周良鱼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你们何必还非要这般小心翼翼护我去大荆?我决定了……要去大虞国。”
    焦堂宗与黎阁主都怔住了:“你……要去大虞国。”
    “是啊,既然摆脱了这个前朝的身份,我只是一个自由人,想去哪里,还不是我说了算?我不想再与皇室有任何牵扯,放我走。”周良鱼说到最后三个字,抬眼,定定看向黎阁主,“你应该是最清楚没有自由的滋味。”
    黎阁主沉默了下来:“我的任务,是送你与焦公子回到大荆国国都。”
    周良鱼眯眼笑了:“是,你要送的是大燕的良公主周良鱼与焦公子,可我……已经不是良公主了,我只是周良鱼,一个同名同姓男子的周良鱼。这并不违背你先前的原则。”
    黎阁主:“……”
    半日后,焦堂宗与黎阁主望着前方朝着大虞国方向而去的马,焦堂宗心里不安:“黎阁主,我们这么做……真的好吗?”
    黎阁主看了他一眼:“这是他想要的,那就成全他。”
    焦堂宗:“可我总觉得……公主还会回去。”
    黎阁主望着那个纵马肆意而行的男子,那一头毛茬让他瞳仁深了深:“可也许誉王想错了,他也是男子,一个都有断发勇气的男儿,血性丝毫不输任何男子,良公主也有属于他自己的烈性。”
    焦堂宗沉默许久,脑海里闪过周良鱼离开前回头看得那一眼肆意却明显与以前完全当良公主时完全不同的目光,那种凌厉与沉稳让他心头一动:“……”也许,他们所有人即使知道公主是男子,可心里却还是将公主当成了女子当成了弱者来保护,这一点……也许真的错了。
    半月后,周良鱼顶着一路众人诧异的目光大摇大摆往大虞国的方向而行,他因为并不着急赶路,骑在马车,叼着一根杂草,马背上搭着一把剑,瞧着还真有种高手的错觉。
    于是这一路,压根没人敢惹周良鱼,他就这么晃悠到快要出了大燕国的边境小镇。
    这一日,因为周良鱼没掐准时辰,没赶到镇子里,只能露宿在野外,他将马拴在树下,爬上了树上,躺在树杈上,从腰间摸出一个饼子大口大口地啃着,枕着一条手臂,仰着头,透过树枝的缝隙望着暗黑的苍穹,当看到星星点缀的夜空,咬着饼子的动作一顿,将头偏到一旁,不愿再去看。
    半垂着眼,没滋没味地咬着,他明明应该当一个风流公子哥,走一路撩一路,美人一大把,妹子一大把,可一切都被那个人给毁了,他骗了他的心,却将他给推开了,那个混蛋……还欠他一次日出。
    “一个……骗子。”周良鱼闭上眼,将最后一口饼子扔进了嘴里,窝在树枝上,闭目睡了起来。
    只是睡到半夜,突然一阵躁乱声从远处传来,哒哒哒凌乱的马蹄声,交杂着刀剑碰撞的声音,到了最后,声音渐渐低了,却有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还夹杂着“快跑”等声音,周良鱼皱着眉,翻身无声无息坐起身,眯着眼朝远处看,看到不远处有火把闪烁,离得近了,有几个黑影踉踉跄跄地往这边跑,而身后,也有几个人追着赶着,追到周良鱼所停的那棵树不远处,前面那几个人被追到了,被围了起来。
    离得近了,周良鱼才看到竟然是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被几个黑衣人给围住了,那几个黑衣人直接朝着女子砍过去,周良鱼皱眉,本来不想掺和这事,但几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姑娘,他望了眼身边放着的剑,想了想,最后还是跳了下去,不知道赵誉城教的他这些若是知道他第一次出剑救得就是一个姑娘是什么想法。
    周良鱼抿着唇:他作甚又想起那厮?周良鱼的出现让黑衣人愣了下:“还有一个?”
    对视一眼,就开始朝着周良鱼杀去,经过一番激战,周良鱼望着地上的几具被迷晕的黑衣人,拍了拍手,还是这个迷药最管用了。
    他转过身,挑眉看了眼身着华服的女子,面无表情捡起剑,翻身上了马:“赶紧跑吧。”
    说罢,就要离开,却被女子给拦住了,对方跪在地上:“公子……求求你救救我!”
    周良鱼面无表情道:“我已经救了你,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女子垂眼,拿出一块玉佩:“公子……我是大虞国的公主,此次是前往大燕国和亲,只要你救了我,等我兄长赶过来,必有重谢!”
    周良鱼坐在马背上,眯着眼居高临下地往下看,一字一句,喃喃:“前往……大燕国……和亲……”
    第68章 周良鱼:他回来了。
    周良鱼垂着眼, 等低喃出声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可有那么一瞬间, 听到前往大燕国和亲的公主,他脑海里闪过那个人。
    周良鱼薄唇紧抿, 面无表情地居高临下瞧着女子, 望着女子恳切希冀的目光:“公子,只要你能护送我去兄长那里,绝不会亏待公子……”
    “哦?”周良鱼咬了一下嘴里的杂草,啧了声:“不巧,我要去大虞,不顺道。就此别过, 后会无期。”
    周良鱼说完这句话, 直接一勒马缰, 绕过难以置信的女子, 直接骑着老马晃悠悠往前方去, 身后传来女子带着慌乱不安的嗓音:“公子……”
    女子大概没想到她已经禀明了身份,对方竟然丝毫不顾她是公主的身份,难道他真的对荣华富贵就这么不屑一顾?
    女子抹了一把脸, 踉踉跄跄起身, 瞧着那些被迷晕的黑衣人,浑身哆嗦着, 不敢再去看,只能独自继续去逃命。
    只是走了几步远,就听到身后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 女子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等对上那朝自己飞奔而来的老马,以及上面坐着的不羁形容潦倒的男子,眼底闪过一抹惊喜:“公子!”
    周良鱼到了女子近前,一勒马缰,稳稳停在了女子的面前,微仰着头,突然眯着眼俯身趴在马背上凑近了,幽幽盯着女子:“喂,你去大燕是与谁和亲的?”
    “啊?”女子愣了,不明白这公子跑回来,就、就是问这个?
    “怎么?不能说?”周良鱼眼底闪过一抹懊恼,不过闪得极快,直起身,薄唇紧抿,撸了一把短发,就要走人,他疯了才会又回来问这个,他关心这个作甚?
    女子生怕周良鱼再走,开口道:“不、不是单独去与谁和亲的,就……就是吾大虞国先前得罪了大荆的太子,如今太子登基为帝,皇上怕大荆报复,就想通过与大燕结秦晋之好来缓解危机,只要是……大燕国的皇子贵胄,都……无所谓。”
    女子说到这,眼底闪过一抹黯然,身为皇家的子女,她的婚事不过是拿来换取利益的筹码,可她无能为力。
    周良鱼皱眉:“你父皇竟然舍得?”
    女子苦笑:“我与兄长并非皇上亲生,不过是当年父王战死,皇上赐了年幼的我与兄长国姓,当成皇子皇女养在身边,这次本来是小公主前来和亲,可皇后不愿意自己的公主远嫁,就派了我过来和亲。可没想到,即使如此,还是参与进了如今大虞两派的争斗,他们竟然派了人前来刺杀,阻止这场和亲。”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不怕我是坏人?”周良鱼不想承认,听到她不是前去与那厮和亲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心情莫名还不错。
    “如果不是公子救我,思菱此刻早就魂断于此。再说了,那些事其实随便到了大虞都城都知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女子垂眼,不敢去看周良鱼,绞着手,既期望周良鱼肯答应救她,又担心一开口,周良鱼又这么走了。
    周良鱼若有所思地眯眼:“你真的想让我带你去找兄长?”
    女子眼睛一亮,迅速抬眼,又忍不住赶紧低头:“公、公子愿意吗?我兄长就剩下我一个胞妹,公子若是能救下我,兄长必有报答。”
    “报答就不必了,你答应我两件事即可。”周良鱼抿着唇,赵誉城不是不想让他回去吗?他凭什么要听他的,偏不让他回大燕,他还就偏偏要回去!
    “公子……说的两件事是?”女子一怔。
    周良鱼道:“第一,等见到你的兄长,让他给我在公主近卫队里找个职位,最好是整日跟在你身边,还能进大燕皇宫随便晃悠的;第二,帮我弄个身份,大虞国人士,这个不难吧?”
    女子还以为周良鱼会提什么特别苛刻的要求,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这应该……没问题。”
    周良鱼接下来几日,开始了护送,不过为了防止再遇到追杀,周良鱼给这大虞国公主装扮了一下,倒是成功躲过了不少刺杀,到了女子先前与他兄长约定的地方。
    在这几日,周良鱼知晓女子的身份,的确像是她说的那样,不过是大虞国皇帝的义女,闺名虞思菱。
    她的兄长虞煜临,是虞帝的义子,世袭了他生父的王位,人称临王,也是大虞国的大将军,此次思菱公主作为和亲公主被送往大燕国,是突然决定的,当时这临王正在外镇守边关,闻言写了信回去阻止,还是迟了,只能让思菱公主赶到一处地方等着他,他亲自护送她过去。
    结果,还是被刺杀了,这次若不是周良鱼刚好遇到出手,这虞思菱估计小命就丢在这里了。
    至于虞思菱说的虞帝得罪珏帝的那件事,周良鱼也打听出来了,无非就是当初珏太子与摄政王斗的时候,这虞帝被那摄政王说动,支持了那摄政王,还出兵帮了,结果,如今摄政王一败,珏帝登基,这虞帝就抓瞎了,吓得赶紧寻个援助,就看上了大燕国,这不……就派了一个公主来和亲。
    结果,和亲就和亲吧,他还不想自己的公主来当这个牺牲品,趁着人家哥哥不在,将义女给送过来了。
    周良鱼啧了声,十日后,终于见到了那传说中的铁血将军虞煜临。
    本来以为会是一个野性粗鲁的大汉,没想到竟然是个军师一样俊俏的小白脸。
    周良鱼倚着马背,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呲牙:“你就是……临王?”终于找到一个比他瞧着还不像将军的人了,瞧着细皮嫩肉的,真的武功很高?
    虞煜临居高临下地瞧着那个上上下下盯着他瞧的男子,眯着眼盯着他那一头短寸,眯眼:“就是你救了舍妹?”
    周良鱼拱手:“承让承认。”
    虞煜临长腿一抬,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抬步朝周良鱼走了过来,等到了近前三步,才停了下来。
    周良鱼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抬起头,等到了近前,半仰着头,瞧着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子,嘴角抽了抽,默默站直了,终于气势上不输了,才吐出一口气。
    虞煜临亲眼目睹了周良鱼整个“心理历程”,原本对周良鱼的警惕就那么烟消云散:“……听思菱说,你想让本王帮你弄个身份?你以前是什么人?”先前听到的时候,不得不让他心生警惕,可真的见到了人,感觉却又不一样了。
    “杀人越货的坏人?”周良鱼挑眉,“怎么,这是查身份呢?”
    虞煜临摇头:“若真是杀人越货的贼人,何以救个人还用迷药?公子这是不想杀人,还是不会杀人?”他身上没有他们这些拿着刀经过厮杀血战的将士身上的血腥气,这让虞煜临放下心来,“新的身份半个月后给你送来,不过……新名字写什么?”
    周良鱼没想到这么简单,垂眼,遮住了眼底的光,新名字吗?他偏过头,视线落在一处,半晌,轻说了两个字:“俞旭。”
    “虞旭?”虞煜临诧异开口道,跟他一个姓?当真是大虞国的人?
    “不是你们大虞国那个虞,俞是榆树没有木,旭是旭日东升那个旭。”周良鱼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