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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徐老太太也不是吃素的,眨眼间就有了对策,抓起帕子擦泪:“老姐姐,你别太欺负人了,咱们原是亲家,因为明严在外面交别的女朋友,我们娘几个去要说法,大太太却不分青红皂白向清溪她娘动手,清溪见她娘的头发都快被大太太扯下来了,忍不住推了一把,怎么从你嘴中说出来,竟是清溪不懂事了?莫非要我们一老一小眼睁睁看着清溪她娘被大太太打死不成?”
    “你……”
    “闭嘴!”
    大太太、顾世钦几乎同时站了起来,不顾顾老太太的眼色,顾世钦转身朝徐老太太鞠了一躬,沉声赔罪道:“是世钦御妻无术、教子无方,辜负了望山兄弟,辜负了老太太与清溪侄女,我这就带他们回去,还请老太太息怒,别因此坏了看烟花的雅兴。”
    徐老太太收了泪,真诚地劝道:“贤侄莫要动怒,坐下来吧,咱们都别说了,好好看烟花。”
    顾世钦没脸再留在这里,坚持带走了妻、儿。
    顾老太太攥紧帕子,眼瞅着儿子走远了,她刚要收回视线,却见身后徐老太太扯扯貂皮大衣的衣领,朝她得意一笑。
    顾老太太面无表情坐正,心口却一阵一阵地疼,老毛病好像又要犯了!
    当戏台上终于传来咿咿呀呀的名角唱腔,东会场的窃窃私语才消停下来。
    清溪是爱看戏的,秀城小县,没有电影院没有各种新潮的消遣场所,只有一家戏楼,是太太、小姐们最爱去的地方,但今晚,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祖母与顾家二女的一番唇枪舌剑,清溪越听越烦躁,天宫似的湖面夜色吸引不了她,微冷的湖风也吹不散积在心头的郁气。
    身后有女人跟着哼唱,那声音仿佛响在她耳边,不知何时就会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清溪想,再坐下去,她怕是会疯。
    “祖母,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清溪低声对祖母道。
    徐老太太一惊,担心地看着孙女。
    清溪笑笑,劝住想送她的母亲:“我叫司机送我,然后再回来等你们,娘,你好好陪祖母吧。”
    林晚音依然不放心。
    徐老太太点点头,同意了。外面戒备森严,孙女出去就上车,不会出事。
    清溪低着头退席。
    走出会场的那一刻,所有烦躁都潮水般主动退去了,清溪遥望柳园,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心。
    第45章 045
    “就停这里吧。”汽车行到老柳巷外,清溪轻声对司机道。
    司机看向车外,老柳巷对面就是南湖,湖畔行人来来往往,却更衬得狭窄的巷内幽静荒凉,让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单独回家,司机不放心,出了事,回头他无法向行长交待。
    “我送小姐到门口。”司机语气恭敬地坚持道。
    清溪做贼心虚,点点头。
    司机便一直将车开到徐宅外。
    清溪下了车,站在门口朝司机摆摆手。
    司机这才离开。
    清溪躲在门墙内侧,一边听汽车的距离,一边听院内的动静,确定没惊动门房,清溪松口气,再悄悄地往巷子外走去。街坊门前都挂着灯笼,每隔一段距离还有路灯,清溪并不害怕,而且她知道,顾怀修的人肯定在暗中保护她。
    离巷口近了,一阵湖风猛地灌了进来,清溪紧了紧丝巾,顺便往上遮了遮,挡住下巴。
    未婚的姑娘隐瞒长辈去私会外男,这有违清溪自幼的家训,她怕被人认出来,微低着头走路。柳园位于湖东,出了老柳巷再往南行十来分钟就到,岸边围满了等着看烟花的人们,或是全家出游,或是恋人携手,亦或是男、女伙伴们结伴,一个人走在马路对面的清溪,怎么看怎么可怜。
    柳园乃南湖名景,园内种了一片片柳树,郁郁葱葱地在头顶结成绿伞。那是春夏秋的景色,这会儿柳树都秃了,但因为临湖,园内还是挤满了人。清溪远远地望着,脚步渐渐变慢。顾怀修为何约在这里?就为了“月上柳梢头”吗?
    迟疑着,清溪来到了柳园正门外,刚站好,就见草丛里窜出一道黑影,吓得她连退好几步。
    来福无辜地望着未来女主人。
    清溪本来有点冷的,被来福这一出弄得,浑身都热乎乎的了。她试着走向来福,来福却扭头往里跑,黑黑的一条大狗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如果不是清溪先看到了它,目光一直追着,极有可能发现不了,就像来福经过的那些路人。
    三分钟后,来福跳上岸边一条画舫,熟门熟路地钻进蓬内去了。
    清溪知道,顾怀修就在里面。
    可是,终于要见到了,她突然很紧张。
    “小姐,三爷日落就过来了。”守在岸边的黑衣属下走过来,低声道。
    日落?现在七点半了,岂不是说,顾怀修已经等了她两三个小时?
    清溪连忙上了船。
    挑起厚重的帘子,里面还有两扇木板门,清溪手放到门上,竟在轻轻地颤抖。
    就在此时,有人从里面将门拉开了。
    清溪惊愕地仰头。
    对面站着那个爱穿黑色西服的男人,他好像矮了一截,因为清溪看他不用仰得那么费劲儿了,但他冷峻的脸庞与年前最后一次见面时几乎没有变化,凌厉挺拔的眉峰,冷如深潭的黑眸,苍鹰似的看着她。
    脑海里一片空白,清溪忘了那些担忧,也忘了什么羞涩矜持,慌乱地别开眼。
    “进来吧。”顾怀修侧身道。
    清溪嗯了声,他站在门左,清溪一边紧张地往右看一边往里迈步,结果预期的船板并不存在,清溪一脚踩空,整个人就朝里栽了下去。完全出乎意料的反应,冷静如顾怀修脸上都掠过异色,长臂一伸就将小姑娘搂到了怀里。
    清溪埋在他胸口,眼泪不争气地就下来了,说不清是因为刚刚差点摔了一个大跟头,还是因为这一晚的所有忐忑。才见面就丢了这么大的人,她也不想起来,就想等眼泪憋回去,不叫他察觉才好。
    “扭到脚了?”顾怀修看着怀里一声不吭的姑娘,又瞥了眼她身后的两层台阶。
    清溪摇摇头,然后离开他怀,低头快步往前走,偷偷地擦去眼角最后一点水儿。
    船篷四周都铺着厚厚的帘子,蓬内燃着无烟炭,居然很暖和,红木茶座旁,面对面摆着两张沙发靠椅,一看就温暖的那种。清溪在跟自己赌差点摔跟头的气,一生气就忘了平时比较在意的规矩或讲究,没等顾怀修招待,她自己就坐下了,低着脑袋假装看腕表。
    顾怀修见她坐稳了,先让船夫开船,他再走过来,坐在她对面。
    “去哪儿?”清溪闷闷地问。
    “小瀛洲,这边人多,太吵。”船在晃动,顾怀修稳稳地给清溪倒了一碗茶,放到她面前。
    白瓷盖碗,枣红普洱,在柔和的灯光下,那颜色漂亮极了。
    清溪自怨的气消了,摸摸茶碗取暖,低声道:“谢谢,不过我得在九点之前回家,来得及吗?”
    顾怀修:“可以。”
    清溪放心了,感受到男人在看她,清溪不自在地端起茶碗,一副要喝茶的模样。
    顾怀修默默地打量女孩。才两个月,她好像没怎么长高,大概是过年期间不用起早贪黑,脸蛋依稀圆润了些,白皙莹润,比她手里的白瓷碗还细腻。这次见面,让顾怀修意外的是她的扮相,米白色大衣衣领下露出大红色的旗袍,红底金镶边的衣领,衬得她脖子白如雪,嫩如脂,而且今晚她长发全部用簪子束了起来,看起来竟有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风韵。
    “好像长大了。”顾怀修低声说。
    清溪小脸明显地红了起来,刚刚被忘却的羞涩重新占据了她大脑,她捧着茶碗,视线从对面他胸口以下绕了圈再迅速绕回来,语无伦次了:“三爷,三爷约我出来,有事吗?”
    顾怀修刚喝了口茶润嗓,闻言放下茶碗,淡淡道:“没事。”
    清溪睫毛微颤,轻轻地“哦”。
    “就是想看看你。”顾怀修又说。
    清溪耳垂发烫,喝茶掩饰。
    接下来,两人就不说话了,顾怀修素来沉默寡言,清溪是不好意思说,顾怀修俯身端茶碗,她就假装歪头观察船内布局,顾怀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清溪再端茶品用。安静的船蓬,只闻外面规律的划水声。
    清溪却并不觉得无聊。
    小瀛洲是南湖中的一座岛屿,与柳园隔水相望,游船很快靠岸,清溪跟在顾怀修身后往外走时,看看腕表,差一刻八点。
    “小心脚下。”到了门前,顾怀修突然回头提醒她。
    清溪顿时又记起自己的丢人事,咬咬唇,抢先出去了。
    结果她一出来,入眼便是一片黑暗,黑漆漆的小瀛洲,只有湖中心有些光亮,月色下树影森森,乍一看很是吓人。清溪忽然意识到,这是一座湖中孤岛,而身后的男人,她了解一些,但也说不上太熟悉……
    “还有一刻钟,去亭子看。”顾怀修接过船夫递来的灯笼,然后转身,自然而然地握住清溪手。
    哪有这样一声招呼不打就随便拉手的?
    清溪当然要缩回来。
    “路不平,不怕再摔了?”顾怀修平静地问,仿佛女孩说不怕,他就会松开。
    “不怕。”清溪小声说,继续使劲儿。
    “走吧。“顾怀修却没有松手,稍微用力,清溪就被他拽着走了。
    清溪试了几次没用,也不挣扎了,乖乖地跟他走,灯笼摇摇晃晃,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清溪看着地上的影子,脑海里只剩一个想法,被他牵着的左手好暖,右手好凉。清溪里面的旗袍是短袖,大衣虽厚,却禁不住岛上风大湿寒,她右边小臂有点冷了。
    顾怀修走在迎风侧,并不知道她的情况。
    就在烟花开始燃放的前一分钟,两人跨进了湖北一座凉亭,亭子位于背风处,风吹不到,顾怀修放灯笼的时候,清溪走到北面的美人靠上,坐好了,借着月色看腕表。
    “快开始了。”她兴奋地说,抬起头告诉前面的男人。
    顾怀修看向她。
    他的身后,突然传来咻咻的爆破声,无数烟花争先恐后地飞起、绽放,五彩缤纷。
    清溪看到了,但她分不清,此时此刻惊艳她的,究竟是空中的烟花,还是烟花下的男人。
    她呆呆地望着顾怀修。
    十六岁的女孩,孤零零坐在那儿,修长的大衣显得她越发娇小,柔美脸庞被烟花照亮,杏眼像月色下最清澈干净的两汪泉水,映照出夜空中的朵朵绚烂,那无法形容的美中,仿佛有他的身影。
    两人就这么互相望着,直到第一波烟花放完。
    周边重新陷入黑暗,只剩一盏灯笼蒙蒙的光,清溪低下头,心跳越来越快了。
    顾怀修在她身边坐下,见她低着脑袋绞手,顾怀修再次将她的左手拉了过来。
    然而只是十来分钟没握,她手就凉了。
    “冷?”顾怀修皱眉问。
    清溪摇头,但顾怀修不信,松开她便开始解自己的外套。
    清溪在船里就注意到他穿的不多,里面似乎就一件衬衫,她穿大衣都冷,他若只穿衬衫,还不冻坏了?
    “不要,你自己穿。”她跳起来,背着手拒绝。
    “我不怕冷。”顾怀修追上去,非要给她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