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了薛舞的父母,赵自强和薛舞的关系基本算是定下了。冯玉兰不太满意,不过她也不是那种会强势干预孩子感情的家长,也就不了了之了。6月19日,赵自强去了机场。邓玲玲当天的飞机去大金,开始她的异国求学生涯。送她的,是她的父母。
赵自强远远的看着她和她的家人聊天,拥抱,告别。远远的看着她看向自己的方向,挥了挥手。他确定,邓玲玲看见了自己,似乎,也冲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看着那个曾经无比亲近的女孩消失在视野中,赵自强的想法是复杂的。他惆怅了一会,在手机飞信上写下了自己的祝福。
“……国外不比国内,干什么都没那么方便。你要小心,注意安全,等明年你回来的时候,我再来看你。”
“好,谢谢你,我看到你了,谢谢你来送我。”
邓玲玲的回复很快,内容很简单。赵自强回了个笑脸,离开了机场。
两年前,姑娘坐在大排档迷离的灯光下,泪眼婆娑的告诉他,她要走了,要离开了,要说再见了。
再也不见的那种再见。
两年后的今天,他遥遥目送女孩远赴他国。
说再见。
再也不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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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汴梁的事情打结,赵自强的队伍做好了最后的出发准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人找到了他。
他的唯一的、正式认可的徒弟,也是唯一跟他学棋最久、最认真的徒弟,王君山。
“……师父,我想了很久,我觉得围棋不能给我想要的东西。我想跟着您,去闯天下。我做不了学术,但是我可以帮忙做公司,做业务,我想挣钱,我想要给甜甜幸福的生活。围棋,无法让我实现这个目标。”
坐在赵自强面前的王君山很冷静,显然已经深思熟虑。赵自强看着他,思考着。最早见到王君山是在雾岭,和许甜甜一起,一个很认真很能下功夫的男孩子。后来他带了他一段时间,因为自己太过繁忙,又委托给了棋院,但是功课和指导,从未拉下。这如今已经四年了,王君山也有了职业五段的实力,在汴梁棋队也有了一席之地。收入,也算是不错。
“真的想好了?棋手虽然难赚大钱,但是到你这个地步,吃饱穿暖,做个中产是没问题的。你真的决定重新开始?”
“恩,甜甜比我有天赋,她今年升段赛拿了26连胜,已经是职业六段了,比我高,而且我和她下棋,很少能赢。我觉得,我们俩人,有一个以下棋为职业就行了。而且她是真的喜欢下棋,而我能坚持这么久,只是因为喜欢她。”
面对赵自强的问题,王君山回答的很果断,赵自强看看他,点点头。
“行,那你跟着我们吧,我们马上要去乾海了。在那里,我要做点事情,扩充实力。欢迎你的加入,我的开山大弟子。”
“恩,谢谢师父。”
王君山起身,仿古人的礼节,一拜到底。赵自强没有拦他,只是在想着乾海的事情。
新的开始,又从何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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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初,乾海的盛夏。
国安证券汴梁东路营业部理财顾问刘静茹背着包走进营业部大厅的时候,已经只剩五分钟九点了。她抱歉的冲部门经理赵金点点头,飞快的冲进了更衣室,换衣服。
她有五分钟时间,而那些习惯在大户室看盘的大户们,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吹水侃大山。她要做的,就是端茶倒水,做好服务工作。
作为边梁东路营业部业绩最差的理财顾问,刚刚入职的应届毕业生刘静茹其实并没有太多挑剔工作的资格。能得到这样一个工作机会,能留在她心心念念的乾海,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换好衣服,时间刚刚好九点。刘静茹离开更衣室,踩着高跟鞋,让自己的小短裙和穿着黑色长筒袜的大长腿以一种恰到好处的频率在地板上敲出鼓点。理财经理,也是她的顶头上司赵金用欣赏的眼光打量了她的全身,毫不吝啬的给与称赞。
“可以,这样好多了。你果然在进步。上去吧,大户们都等着你呢。”
赵金这话如果让不熟悉的人听了,可能会有什么误会。不过已经渐渐了解了营业部工作模式的刘静茹,却并没有太过在意。身为站在股市潮头浪尖的第一线,理财顾问的一切都和他们的客户息息相关。谁有更多的客户,谁有更愿意交易的高频客户,谁能保留更多的忠诚客户,决定了谁能成为理财顾问中的赢家。这个行业门槛不太高,起薪也不太高,但是薪酬上限却有着惊人的弹性。三年前那次大牛市,就在刘静茹所在的这间营业部,曾经有理财顾问一年拿了一千四百万大宋元的奖金。
那是一个传说的年份,那是一个诞生奇迹的年份,那也是一个刘静茹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的年份。
“刘啊,你来啦?”
一推开大户室的门,就有熟悉的声音打招呼。那是身穿红衣的李大娘,账户上资产超过五千万,是汴梁东路营业部的老客户了。从营业部开业,她就一直在营业部炒股,经历了三轮牛市熊市,股龄超过十五年。据营业部的老人讲,她最辉煌的时候,账面资产超过两个亿。
“来了,大娘,怎么,今天有没有看中您喜欢的姑娘啊?”
红衣李大娘身为传奇人物,性子是很好的。她炒股其实不怎么赚钱,大部分时间都在亏钱。不过她家里条件不错,做企业的,总有钱给她挥霍。刘静茹刚来的时候,第一个跟她说话的就是这位李大娘。说的第二句话就是“我儿子还单身,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刘静茹当时有些受宠若惊,后来和老大娘相处了三个多月,才习惯了她的风格。她儿子是乾海的知名富二代,欢场高手,关于他的传言并不是非常美丽。所以,刘静茹也没有接那个茬。而李大娘呢,一直在找一个能管住她儿子的人,可一直也没找到。
“哎呀,别提了,我那个儿子啊,净惹事,能消停两天我就满意了。我看啊,说不定他要是喜欢男人了,我才能安心一点,不用天天去帮他擦屁股。”
“那是您有福气,才有这么个着急传宗接代的儿子,不然,哪来的子孙满堂啊。”
刘静茹顺着李大娘的话说,心里却是很鄙视的。李大娘没听出来,笑嘻嘻的。她接过刘静茹专门给她泡的蜂蜜红枣茶,喝了两口,称赞不觉。而在她面前的屏幕上,她的两只重仓股,走势似乎都不错。
和李大娘聊了两句,刘静茹又去关心了一下其他的大户。现在网络发达,来营业部大户室炒股的人已经不多了,能来的,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或者熟悉这种氛围的老股民。这些人很多没有工作,或者不需要上班,大部分精力都在股市上,股票涨了赚了钱了,会给当时刚好在旁边的理财顾问们小费。股票跌了,也会骂骂咧咧,心态全无。他们和外面那些小户们一样,本质上,都是赌徒。
在大户室晃了一圈,刘静茹告辞离开。她这个月还有二十个开户任务没有完成,正头疼呢。从三个月前入职到现在,她每个月的开户任务从十个涨到十五个,再涨到二十个,没完没了。而她,也基本上用掉了所有自己的朋友关系、同学亲人,能求的人,都求了。
坐下来打电话,刘静茹照着电话本一个个打过去,得到的毫不意外,大都是拒绝。她试了一个多小时,毫无成果,只得暂时放弃,去听营业部请来的总部专家讲课,分析股市。这种讲座她一开始听的很认真,很好奇,可听多了,她也有了经验。
那些专家和股评人,如果真的判断那么准,又何必来给大家讲课呢?
“小刘”,推开门,把有些走神的刘静茹叫了出来,“你上个月不是开了个户么,那个叫静湖的基金户,有印象么?”
“恩,有啊,怎么了?”
刘静茹点点头,有些慌张。对一位证券公司营业部的理财顾问来说,她的资源有两大类,个人户和公司户。个人户是营业部的主力,但是绝大多数个人户交易量和金额都不算多,只能以量取胜,维持起来也颇让人费精力。而公司户呢,数量不多,但是大都实力雄厚,如果是比较激进的操作风格,每个月的手续费就能让对口的理财顾问过上好日子了。
这种客户,一般是都是理财顾问们争抢的对象,竞争激烈,是到不了刘静茹手里的。不过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那个叫做静湖基金来开户的小伙子,刚好找到了她。而一开始,没有人意识到那是一个基金户,甚至因为那个小伙子有些木讷的神情,觉得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生生的让她刘静茹做成了人生第一个基金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