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拉军营,囚帐。
这样被吊了多久?莉莉娅不知道,双腕的神经已经麻木,从肩膀到胳膊似乎都不是自己的。她开始怀疑就算自己被放下来,今后还能不能挽弓。如果不能挽弓,那么她还能做什么?
在囚帐里的日子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区别。黑暗中她的眼睛异常地敏感,她会看到金星在眼前跳动,还会看到某人的影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想问那人:“你满意吗?”然而嘴巴像是被泥浆糊住,张不开口。
那人只是淡笑,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他伸出手来摸她的脸,她期待地屏住呼吸,然而他又止住了动作,然后他向别人走去。
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像是灵魂都消散了。
失望吗?并不。她一直都知道他不会停在那里,即便他说过喜欢她,说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火热的情话。但那似乎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已经成长,成长得那么快,快得让她目不暇接。她看在眼里,刻在心里,从什么时候她开始日日想着他了?
“恺撒不会来的。”有人在她的面前道。
她努力抬起头,看到一张高傲的脸。火把跳动的光线下,那脸孔显得恶毒狰狞。
她在喉咙里“呵”了一声。关于这一点,她从来就没期望过。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她只希望,在他得知她的死讯的那一天,他能稍稍地停下来他忙碌的工作,想一想她。只是想她什么呢?她发觉自己竟然从没有对他有过好脸色。
“我会将你挂在十字架上,让你的血一点点流干,然后我会将你的脑袋切下来,做成容器,给恺撒送去。”
“你嫉妒恺撒”她虚弱地道,声音在寂静的囚帐里弱不可闻,“你只是嫉妒他”
“蠢话!”那人哈地冷笑,残忍地道,“苏拉很快就会拥有罗马。而那时,我会将他的脑袋砍下来。不不不,我要让他生不如死,我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我将他拥有的一切,部夺走,摧毁!”
她心里一急,却来不及说什么就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时,她发觉自己竟然在晃动。好一会她才意识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透过马车壁板的缝隙,她可以看到外面的星光。她想坐起来,但是她太虚弱了。她的头撞在壁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她靠在壁板上喘息。
马车门被拉开,她看到一个人影跳了上来。黑暗中,那人的动作轻盈敏捷,犹如猿猴。
然后她感到一个水袋凑到自己的嘴边,她迫不及待地大口吞咽。
“慢点,慢点,你已经安了。”那人轻声地道。
她努力睁大眼睛去看,却只看到朦胧的影子,她抬起手去抓那人,那人想避开,但是她抓到了他的衣袖,她用手肘撞开了马车的窗户,星光洒了进来
“你是?”她沙哑地愣住。
“你想帮助恺撒对吗?”那人的脸隐在帽兜下的阴影里,看不清长相,他的身材修长,明明蹲在颠簸的马车上,却像是黏在那里,纹丝不晃。他的声音很年轻,但又极其稳定,他的话让人产生不了质疑的念头。
她拼命点头。
“我们会训练你的,女孩。然后,你会帮助恺撒。”
“帮恺撒”她心里松了口气,有种想哭的轻松。
“现在睡吧,天亮了,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那场从整个罗马四处点起的大火,几乎还烧起,就被灭去了。守日人救火队的迅捷出动当然功不可没,然而罗马市民的救火意识,也在这一刻很好地体现了出来。
罗马的每个街区本就设有用于取水的喷泉。而恺撒的旧城改造工程,将那些水源扩大到每个公寓楼内,都有一个。而公寓楼外的防火楼梯,也让众人一起救火成为可能。
没有人员伤亡,至于财产损失如果熏黑了的墙璧算是的话,恺撒很乐意用兄弟会新研发的新型白色涂料来重新粉刷墙璧。
罗马市民甚至还逮到了几个纵火犯。恺撒将审出幕后主使等后续,交给了秦纳。其实不用审他也知道谁是主使,罗马的人都知道。
此刻,恺撒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夜深人静,一辆装饰并不华丽的马车在罗马城的大道上飞驰,马车的轮子做过特殊改进,在坚硬的罗马大道上,竟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马车的前方的车辕处,坐着两个身穿平民服饰的男人。都是二十多岁上下,不过从他们驾车的动作和警惕的眼神来看,他们必定不是普通的马夫。
当那马车路过一队巡逻的守夜人时,那队守夜人停了下来,向马车敬礼,待马车远去后,方又继续巡逻。
马车一路飞驰到西城,才在一座宅院前停了下来。这里不是公寓区,但也不属于富人区。几座黑漆漆的宅子静静地伫立在夜色中,门前连侯客的奴隶也无一个。
马车在其中的一座宅院前停了下来。马车上的马夫也不叫门,只静静地等了一会,那大门便吱呀打开了。马夫驱动马车径自驶入了大门。漆黑的大门在马车驶入后闭合。街道上恢复了寂静。又一队守夜人经过了这里,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都准备好了吗?”天狼从马车上下来时问道。
“好了,我母亲说,只等你来验过药效就可以立刻给马库斯使用。”布鲁图斯抢上几步,走在天狼的前方,将他引入一道长廊。
“不用验,直接使用吧。我没有时间等待检验药效,城门不可能封闭太久,苏拉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好的。这边,恺撒。”
布鲁图斯将天狼引入了一间不起眼的客房,然后又通过客房上的暗门,进入了地库。在地下经过长长的走廊,又转入了地上,才在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厅里,见到了塞维莉娅。
“恺撒。”塞维莉娅身姿曼妙地走到天狼面前,微微低头致意,天狼抬手阻止了她:“如果准备好了,就立刻开始吧。”
塞维莉娅微微吃惊,不过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拍了几下手掌。两个黑奴将捆得粽子一样的马库斯抬了上来。
接着一个留着长长的黑发的女人也从后堂走了进来。她的眼睛是奇特的灰紫色,年龄看上去介于三十至六十之间。她一进来就直直地盯着天狼。那目光像是可以直接看透人心。
“嗨,你好,西比尔。”天狼微微侧了侧身,避开了那女人的目光。
那女人咧开嘴,露出黑黄的牙齿:“恺撒,你来了。”
“嗯,我来看看你准备的惊喜。”天狼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现在布鲁图斯挡在了他和那女人之间,而他自己则站在靠近塞维莉娅的一侧。
“恺撒,到这边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女人朝天狼走了过来。
天狼直接拉过布鲁图斯,像一个挡箭牌一样地推在身前,偏着脑袋,像是连目光都不想和那女人接触:“不用了,西比尔,我今天没有时间浪费,如果你的药已经好了,现在就使用吧。”
西比尔停在布鲁图斯的身前,叹息地摸了摸他的脸。布鲁图斯毛骨悚然地向塞维莉娅求救:“母亲!”
塞维莉娅带着一丝无奈:“西比尔,你吓住布鲁图斯了。”
“那是因为他不识相。”西比尔冷哼道,“虽然他的小脸蛋也不赖,但是我还是对他身后躲着的那个小可爱更感兴趣。”
西比尔的手越过布鲁图斯,朝天狼伸去。
天狼一个箭步窜在塞维莉娅的身后:“西比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现在,请先处理马库斯。”
“西比尔!”塞维莉娅提高了声音。
西比尔叹了口气,脸上调笑的神情,褪了去,像是一个老太婆那样絮絮叨叨起来:“我就知道,男人总是靠不住的。”
天狼额头黑线地看着西比尔抓住马库斯,她干瘦的手指像是有无穷的力量,掰开了马库斯咬得紧紧的牙关,将一瓶药水灌进了马库斯的嘴里。
马库斯惊恐地涨红了脸,想要将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西比尔拍了拍他的脸颊:“乖孩子,如果你敢吐出来,我就剥了你的皮,做成人皮鼓,用你的腿骨,当作鼓槌。
马库斯惊恐地摇头,西比尔满意地笑了笑,转过头来:“现在,该你了,恺撒。将你想让这个倒霉孩子转达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他。”
天狼朝布鲁图斯点点头。布鲁图斯从衣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羊皮纸,打开,然后站在马库斯面前,照着字句,一句一句地重复。
受了药物控制的马库斯,双目无神地跟着布鲁图斯念着。
西比尔则走到一侧的祭坛前,在那堆看上去像是用骨头和黑色的石头堆成的废墟上,摇摆着身体,一件一件地脱去衣服。
天狼不忍视地背转身体,面对着塞维莉娅:“一定要跳巫舞吗?”
“西比尔说,这是借助众神的力量。这样的魔药,药效才会更加强大。”
“好吧,那么跳巫舞,一定要脱衣服吗?”背后传来西比尔诡异的哼唱,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塞维莉娅微笑:“嗯,似乎是这样可以更好的和众神通灵。就和睡觉时要脱衣服一样,让自己更放松,就更容易进入通灵的状态。”
天狼看了一眼,还在像是教幼儿说话一样,的布鲁图斯和马库斯。
又瞥了一眼,那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扭动着身体,蛇一样在祭坛上爬行的西比尔。
他拉着塞维莉娅,又往远处走了几步。
“塞维莉娅,我有话要问你。”天狼严肃地道。
塞维莉娅扬起了漂亮的柳眉:“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不是女巫,如果你想知道你和科妮莉娅是否会结婚,或者婚后会有几个男孩,我可帮不了你。”
“不是这个,”天狼迅速地道,“我想问你,那天晚上,我到底说了什么?”
“哪天晚上?”塞维莉娅蹙起眉头,困惑地看着天狼。
“就是那天晚上。”天狼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脸上有些发红,“在秦纳的府上,你给我下了药。”
“哦~~,那天晚上。”塞维莉娅妩媚地笑,突然凑近了天狼,“非常令人印象深刻,想不想再试一次?”
“没有兴趣。”天狼断然地道,他抓起塞维莉娅的手,将她拉近自己,这样她就能理解他绝没有任何说笑的心思,“我再问你一遍,我到底有没有说什么。”
塞维莉娅脸上的笑敛了去,她平静地道:“你说了很多。”
“该死!”天狼懊恼地道,“有什么特别的?”
“特别的?美狄亚算不算?”
“呃,不算。”
“谁是美狄亚?”
“不是谁,这不重要,还有什么?”天狼有些尴尬地追问道。
“还有你说你一定要赢。”
“嗯,还有呢?”
“似乎就这些。”
“真的?”
塞维莉娅微笑:“目前,我就想起这些。不过如果你经常来看我的话,说不定我能想起更多呢?”塞维莉娅靠了上来,她的呼吸几乎喷到天狼的脸上,“说实话,那一晚的你,很迷人呢。”
天狼不由得看了一眼布鲁图斯,尴尬地退后:“塞维莉娅,别这样。”
“我不漂亮吗?”塞维莉娅拨弄着耳边的头发,微笑,“还是你喜欢科妮莉娅这样青涩的小丫头。”
塞维莉娅当然漂亮,她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已经做了母亲的人,而她的儿子都已经快成年。
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吸引人的不只是外表,还有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女人味,这些是青春貌美的小姑娘所不具备的。
“你是布鲁图斯的母亲。”
“啊呀,我忘记了。”塞维莉娅做出刚刚想起的样子,晃着腰肢后退。
天狼松了一口气。该死,这个塞维莉娅分明是在逗弄自己,他的成就列表上,根本就没有塞维莉娅的芳心,这一项。这代表面前的塞维莉娅存粹是在他身上找乐子。
该死!
天狼盯着塞维莉娅艳丽的外表,微微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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