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瞿刑和钟乔松都是国内有名的设计师,在设计界成绩斐然,并驾齐驱的两匹好基友黑马,名声非常的大。
季子璇和白思怡当初的目标都是能拜入这两人门下,前者更喜欢钟乔松稳扎稳打的中国风,后者则更偏好瞿刑大胆出挑的西式风格。
因为喜好不同,倒也不用特意去竞争。
但很不巧,两位名设却偏偏都看中了季子璇,瞿刑算比较豁得出面子去的人,吹胡子瞪眼加耍赖,愣是将季子璇给抢了过去。
钟乔松无奈之余懒得跟这大小孩一般见识,就随他去了,但同时也没有要收白思怡的心思,结果就是白思怡出局,成了一个谁都不要的流浪货色。
后来或许是怎么想怎么不服气,白思怡愣是动用家里资源让钟乔松硬收下了自己。
这个徒弟收的就跟捡剩饭似得非常不是滋味,钟乔松起初没给什么好脸色,但不管怎么着都收进来了,时间一场钟乔松便多多少少还是会教她一些,后来看这孩子确实有天赋,就教的更认真了。
然而白思怡跟季子璇的关系却每况愈下,过了一两年各自都参与了不少赛事,成绩全都不相上下。
最后将全部希望压在了一场国际时装赛事上,然而赛事收尾时却爆出了一个惊天丑闻,参赛选手季子璇设计的全部作品居然都涉嫌抄袭,抄袭的全是名家,最后一个系列则抄袭了同是参赛选手的白思怡。
所谓的抄袭名家没有任何的对比图,只是言之凿凿的大肆报道了一番,而后者则扔出了一大堆并不怎么能站住脚的证据,就算如此也总归是增加了别人津津乐道的谈资,没多久又扒出两位选手是生活中的知己好友,抄袭丑闻的真实性突然被莫名其妙的给坐实了。
因为事件性质太过恶劣,造成的负面影响非常大季子璇由此被迫退赛,并再未在之后的任何赛事中出现,甚至直接消失在了服装设计界中。
瞿刑跟钟乔松因着这个事故而闹僵,最后钟乔松将白思怡赶走,自己选择了隐退。
程谨言很是享受的喝了口茶:“据说你养母那时因为打击过大而身体抱恙,至今没有恢复透,而你……”
程谨言拿着杯子指了指他:“在这一行费尽心机的往上爬,也只是为了给那场赛事来个翻盘,但很可惜,你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我把机会摆在你面前,要不要你自己选。”
顾倾杯:“我凭什么相信你?”
程谨言随手将边上的一张卡片扔了出去。
之前不知道,到手才发现是一张名片。
看清上面的内容后顾倾杯缓慢的睁大眼,表情掩饰不住的惊愕。
“你是程家人?”他犹自不相信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程谨言嗤笑了声:“顾先生关心的重点永远这么偏吗?”
顾倾杯抿着嘴,脸色非常难看,雷打不动的淡定在这个当下被击了个粉碎。
当然他需要受到的打击远不止这点。
程谨言性感的薄唇轻轻贴着杯沿,凉薄的视线轻飘飘落在他身上。
“你回去好好考虑,我可以帮你为你养母正名,但我有一个条件。”
顾倾杯拧眉看着他。
“离开展凝。”
顾倾杯表情瞬间剧烈扭曲了下。
程谨言继续说:“她只能是我的,我就算是死都要拽着她。”
第64章
有时候人生真的很像一个笑话。
早前的那些细枝末节,无缘由的敌意, 深的浅的抗拒, 在暗中伺机潜伏的阴翳目光就此有了很好的解释。
虽然这个解释并不是他想面对和去理解的。
竟然是这个原因。
顾倾杯感觉自己整个背部都被寒冰冻了一下的难受起来。
“展凝知道吗?”他调整了一下姿势, 冷眼看向程谨言,“知道你这不要脸的心思吗?”
程谨言:“你猜!”
顾倾杯憋着气:“其他不说, 就算知道,她也看不上你。”
空了的紫砂杯原本在那绕着程谨言修长的手指打转, 在他话落的那一刻蓦地停住了,杯身没头没脑的往他手指上一撞,歪在了一边。
程谨言抬了抬下巴, 表情以可见的速度凝固起来, 目光直接成了肃杀的刀刃毫不留情的刮在顾倾杯身上。
“果然是脑子太满的人,季子璇难不成是养了头白眼狼?”
言下之意则是居然还有心思去管别的,真是太闲了。
顾倾杯眉间的褶皱顿时更加深些许,倒也没动怒:“程家接班人不需要注意下说话分寸?”
“你配?”
程谨言豁然起身, 一手搭在桌沿, 白皙的指尖轻轻在上方点了几下, 视线向下, 施舍一般的扔到他身上。
“顾先生,今天话就到这边,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做抉择, 一天不够就两天,两天不够就一周,但绝对不要把时间拖太长, 我耐心有限。”
顿了下,他想起什么又补充上去:“对了,离展凝远点,我这人气量不大。”
又是一个秋季,植被萧条景象渐露。
顾倾杯沿着路牙子缓慢走着,零星有树叶飘落滑过他的肩头落到地上。
五岁那年他从孤儿院偷跑出来,在路边饿了两天后被季子璇捡了回去,按了顾倾杯的名字。
暗指斟酒相候,等待那未归之人。
那时候他小,也不是太懂这些内里的弯弯绕绕。
被抛弃过的孩子总归要比常人敏感一些,顾倾杯刚到那会也不爱说话,成天窝在一个角落,拘谨的厉害。
好在季子璇性情温和,时日一久渐渐的也把孩子的真性情给带了出来,细心抚养人长大,有一定学识基础后就手把手的教人做衣服。
顾倾杯对此并没有表现的多爱好,但也不排斥,再后来季子璇看顾倾杯挺有天分,就把人放到了瞿刑的底下,瞿刑相对比就严格了很多。
这个大男人的八卦精神是跟天赋成正比的,关于季子璇的遭遇就是从他口中得知的,以及还有另外跌落在暗处不为人知的细碎情愫。
据说季子璇不单被好友夺了本该属于她的前途,还被横插一手抢了爱人。
顾倾杯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所谓的“未归之人”并非是顾姓摄影师,而是程氏的某位公子爷。
“倾杯”是真心相候,“顾”则是欲盖弥彰。
顾倾杯也不知道该为自己的名字闹心,还是该为那个已经挂了的摄影师悲哀。
但不管是什么,他都平平安安的在上一辈的悲戚故事中长大了,并且长得非常出色,不管是事业才华,还是外貌品行。
顾倾杯待人处事温和有礼,是个看过去很温暖的人,可只有他自己明白,私心里有多凉薄,他几乎没把什么人放在心上过。
除了季子璇,这个大善的养母将他拉出人生泥沼,将他养育成人,在加瞿刑一大堆的倒灶事倾盖,顾倾杯渐渐的就有了为这个妇人正名的执念。
他一步步往上走,一阶阶往上爬,到如今的位置依旧难以跟白思怡抗衡,瞿刑告诉他白思怡在服装设计界的影响力比他想象的更远更深。
她的身后有雄厚的资产和庞大的人脉做基础,想要撼动她的地位,几乎不可能。
钟乔松甚至说过若不是白思怡有意放水,顾倾杯也到不了现在的位置。
唯一的学生被人害了,学生的儿子还是人给面子放水才能这么顺利,一想到这些憋屈事瞿刑的心结就更是放不下,也因此跟钟乔松到现在也依旧僵着,就是僵的很有些乱七八糟,想起人来了又忍不住会买点小玩意让顾倾杯送过去,送完得知对方没啥反应,就接着再独自生闷气,如此往复二十多年。
顾倾杯就这么带着满脑子往事回了家。
第二天到工作室他什么都没干,因为没休息好,脸色看过去也比较差。
展凝以为他是累的,还特意倒了杯水进去,要走时顾倾杯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往下一滑捏住她柔软的几根手指。
展凝疑惑的看着他:“还有事?”
顾倾杯摇了摇头,捏了几下她的手指后,轻轻一转变为十指相扣。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他哑声说。
展凝点了点头,也没问他去哪。
车子跑上高速时展凝才问了句:“要去很远吗?”
顾倾杯:“去我家。”
“……”展凝愣住了,“啊?”
顾倾杯勉强笑了下:“带你去见我妈,之前说过的。”
展凝傻愣了会,彻底明白过来后便开始紧张:“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没点准备,这样去不去行不行啊?”
“怕什么,我妈不吃人。”顾倾杯说。
展凝说:“不是啊,不是吃人不吃人的问题,你妈真要吃人我都认,就是你怎么着都得给我个心理准备啊,我紧张!”
满腹心事的顾倾杯被她这不着天不着地的模样给逗笑了,真心笑了,伸手过去下意识的又摸了下她的脑壳:“我也就是心血来潮下,你也别紧张,就见个人没多大事。”
展凝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重重的靠向椅背:“你这心血来潮也太渗人了,我以后得多防备着点才行。”
顾倾杯笑容一滞,朝外看了眼,没吭声。
到服务区时展凝接到一个电话,来自之前照顾过程谨言的那位阿姨,这天重新回来帮着在收拾公寓。
阿姨告诉她在收拾屋子的时候,在电视柜最底下看到了她之前丢失的护照,顺便还教育了她几句不该什么东西都乱扔。
展凝前后一联想就知道这糟心事出自谁的杰作。
她也懒得多说什么了,请阿姨帮忙保管一下便挂了电话。
不过这天最后也没去成,因为一个客户原先预订的一套礼服出了点问题,需要立时修正,对方是个名人,不好轻易得罪。
顾倾杯接到消息后没办法只能选择返回,展凝没了紧张的同时也有些失望。
回到工作室后便立马投入到工作当中,这一忙直接到了深夜。
灯光敞亮,顾倾杯嘴里叼着软尺,趴在工作台上测量,剪剪缝缝忙的不可开交,也没心思去吃饭。
手机响了一下,他捞过来看了眼,眯眼吐掉软尺。
是一条短信,程谨言发过来的。
再带着她乱跑,就不是忙几天的事了。
顾倾杯猛地将手中的剪刀砸了出去,伴着震耳巨响是他难以压制的暴怒。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无头苍蝇般的在工作间来回走了几趟。
稍微冷静一点后,他给展凝打了一个电话,他迫切的需要听到对方的声音来给自己指引方向,他想要有目标,有点光亮,能引着自己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