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肖手机没挂,一边往前跑一边和小爸说话,当他看到远处的几个会动的小黑点的时候,先是一阵高兴,“小爸,我看到你了。”话才说完,他就恐慌了。慌得话都说不出来,转身拔腿就跑。
“小爸,小爸,有……有……”有狼!一跑起来,冰冷的空气随着小风刀子一样钻进肺里,云肖立即就有些缺氧了,话也说不出来,只听到那边白岸洲的声音焦急地问:“怎么了?!!”
白岸洲要急疯了,手心里瞬间就满是汗水。电台里此时响起了数道焦急的询问,杨正源还在解释已经和云肖联系上了,人就在太阳湖那边。周师傅立即说那边很可能有危险,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事情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发生了。
“小爸,呼——呼——有,有狼!”
手机里传来云肖沉重慌乱的喘息,还有啪啪的水声。
遇到狼不能跑。越跑它越追。可是此时说已经晚了。云肖已经跑到了太阳湖边,毫不犹豫地下了水。云肖会游泳的,他的游泳技术就是小爸一点一点教出来的。湖水冰冷刺骨,但是云肖不敢回头,几头凶残的畜生已经追到了湖边。
好冷!防风服迅速被冰冷刺骨的湖水穿透,缺氧,冰寒,云肖浑身的血液在急速冷冻。小爸,救我!身体越来越没有知觉,一步步开始往深处沉去。最后一次露出水面,云肖看到了不远处一辆红色的牧马人。小爸,快来救我!
牙齿都不再打颤了,心脏也渐渐变冷,停止了最后的跳动。水下很冰很静,云肖手里还紧握着那只电话,耳边最后仿佛听到了小爸那一声声嘶力竭的“云肖!”
小爸在喊他。他不想死,他不要死,他还没有完成爸爸的遗愿,他还要和小爸在一起。他死了,小爸会伤心的。呜呜——
这一刻,终于明白什么叫悲伤逆流成河。这一整个太阳湖的水都是他的眼泪。
小爸——
云肖体会到了什么叫悲痛欲绝,狂喊一声,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穿着病服躺在病床上。枕头已经被眼泪哭湿。
云青杨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屈身上来摸摸他的头,取笑道:“梦里还喊爸爸呢。爸爸在呢。看你,别哭了。就是个小手术,现在什么都好了。”
云肖唯一动过的一次小手术,十四岁那年的盲肠炎。
【注:在耳根部皮下,有耳大神经、枕小神经等多条神经分支重叠分布。因此,耳根是一个极为敏感的部位,掐拿耳根部会产生剧烈的酸疼感,用力掐拿可以使人晕厥。】
第四章
爸爸?这是在梦里吗?好逼真的梦。既然可以做梦,这说明他还没有死。云肖顿时安下心来。哽咽着说:“爸,我掉到了水里了,全身都冻僵了,差点就死了。我好怕,以为再见不到小爸了……呜,爸,我肚子好疼……”
“麻药过了伤口是有点疼的,咱们坚持一下,好不好?”
“嗯。”
爸爸很温柔,云肖渐渐被安抚下来,停止了抽噎,身体太累,很快就又睡过去了。因为知道这是个梦,只要醒了就可以见到小爸,所以一点都不着急了。
云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窗外的天空,铺满了绚烂的晚霞,着实漂亮。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云肖歪在枕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想完了这一句之后,猛然愣住,转头,四处扫视。旁边床上的小男孩和他一样做的盲肠炎手术,正在啃一个苹果。云肖知道他今年八岁,叫小星。两个人在一个病房前后住了一个多星期。到后来已经很熟,小星都叫他肖哥哥。
他怎么还在梦里?这个关于他十四岁那年的盲肠炎的梦怎么这么长,简直就和真的一模一样。
“肖哥哥,你要吃苹果吗?”床上的小星对着他问。吐字清晰,表情认真。对着手里的苹果咔擦就是一口。
“……”听到问话的云肖心里一颤。瞪大眼睛屏住了呼吸盯着对方看。
“肖哥哥你怎么了?”又是咔擦一口。
“……”
一边陪床的小星的妈妈见云肖状态不对劲,关心地问他是不是伤口疼了,“你爸爸去给你买吃的了……”
“阿姨,你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
“行啊。”
“谢谢阿姨。”
云肖接着手机的手指头都有些颤,拿过来迅速按了一串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手机里传出冰冷的女声。
小爸的电话号码是空号!云肖呆愣地盯着手里的手机,大脑已经完全转不过来弯了。手指抖着又立即按了另外一串,电话很快接通了。
“哪位?”尽管那头声音吵杂,但是云肖一耳朵就听出来了云青杨的声音,是那么亲那么熟悉。
“爸……”云肖的鼻尖立即被一道酸疼击中。
“用谁的电话打的?饿了是吧。很快就好。爸爸现在有点不方便讲电话,乖乖等着,给你买好吃的。”
挂了电话,也顾不得肚子疼,云肖猛得就从床上弹了起来,身上还穿着病服,直接就冲出了病房。
云肖一阵风一样跑过护士站,站里面的护士抬起头看见了刚“哎——”了一声,他又赶紧刹车跑了回来,扑到台子上,万分紧张地问:“请问今天是几几年几月几号?”
“你怎么回事?你是28床的今天下午开盲肠炎的病人吧,跑什么?刚动过手术不能……”护士没有说完,云肖已经又一阵风一样地跑走了。他已经看到了台子里面桌上的台历,200x年8月19日赫然在目,正是父亲出事前一个礼拜。台历上面还画着好多个鲜艳的红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