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易没想到做个任务还有可能要牺牲自己的审美,他沉默半晌后说:“现在沿海那边不流行你说的穿法。”
陈俊翔一愣,落伍的人瞬间变成了他。
中午到了饭点,陈俊翔要去打饭,隔壁那条街上有卖盒饭的,两荤一素只要三块钱,虽然里面很可能连两块肉都没有,但因为便宜,附近的工人都爱在那儿打饭。
“我去吧。”柏易对陈俊翔说。
陈俊翔也不争,毕竟能省就省,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再说了也就几块钱,这人情欠了也不是还不起:“你看着他打啊!让他多给我几块肉!”
柏易当然不会去打盒饭,倒不是不能吃,只是没什么肉,也不够干净。
如果不是租来的房子条件不允许,柏易恨不得自己做饭。
等柏易走了,头发颜色五花八门的“客人”们才凑到陈俊翔身边:“那人谁啊?新来的?长得跟要上电视一样。”
陈俊翔摆手:“厉哥邻居。”
客人们惊道:“厉哥还搭理邻居呢?”
陈俊翔:“屁话,咱们厉哥是刀子嘴豆腐心,看人可怜拉人一把怎么了?”
客人们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
陈俊翔:“厉哥!你那邻居买饭去了!”
众人转头一看章厉正看着这边,人群一哄而散,要么继续打桌球,要么找个地方吃饭。
他们都没什么钱,毕竟没有正经工作,大哥们用得上他们的时候能挣个几十几百,用不上就坐吃山空,也没什么存钱的念头,有多少用多少,打个台球五角钱一桌,都要几个人凑钱玩。
柏易找了家比较干净的饭点,打包了三菜一汤。
老板是个厚道人,价钱不算贵,但分量很足,柏易拿到饭菜才发觉自己点多了。
这个分量足够五个人吃。
“这么多!”陈俊翔小跑着过来接塑料袋,咽了口唾沫,“我可好久没吃小炒了。”
他的工资一发就拿去挥霍了,现在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吃饭用的是可折叠的桌椅,非常老旧,上面布满了划痕和陈年污垢,陈俊翔提着袋子正要把饭盒放上去,柏易就找了几张报纸铺在桌面上。
陈俊翔:“你可真讲究。”
这话有点嘲讽。
可柏易像是没听出嘲讽一样微笑:“讲究点是好事。”
毕竟吃人嘴短,陈俊翔冲章厉喊道:“厉哥,吃饭了!今中午吃大餐!”
章厉走过来,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肌肉已经有了雏形,线条流畅,肩宽腰窄,能看出成年以后的好身材,但现在看上去还有些削瘦,完全看不出能有多大的爆发力。
“多少钱?”章厉转头问柏易。
柏易笑道:“不贵,回去了再跟你说。”
章厉点头,也没有再问。
毕竟年轻,柏易发现章厉的筷子只夹肉,他吃得很快,但不像陈俊翔那样爱吧唧嘴,就连吃饭也一样沉默。
陈俊翔吃了一会儿,看柏易吃得慢条斯理,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冒出了“优雅”两个字,这让他想起了之前陪女朋友看的台湾偶像剧,男主角吃饭就这样,他当时还嘲笑男主角吃饭像个娘们,被女朋友揪着皮肉骂了一顿。
那位“霍哥”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天刚黑,台球厅正是人最多的时候,蚊子绕着吊灯飞,除了台球被击打的声音以外,就是此起彼伏的拍蚊子声。
“霍哥。”陈俊翔狗腿似的跑过去,笑得一脸谄媚,马屁一个接着一个。
霍哥是个中年人,穿着黑色的短袖,上面还有个金闪闪的龙,脖子上戴着手指粗细的金链子,腰上别着手机,十根手指都戴着金戒指,把“老子有钱”展示的淋漓尽致,他长得倒是一脸憨厚,不看打扮像是个老实人。
章厉也走过去,他态度跟陈俊翔不同,他站在霍哥身边,依旧是面无表情。
柏易就在不远处看着,章厉在跟霍哥说着什么,态度不卑不亢,霍哥的目光扫向柏易。
霍哥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也张嘴说了几句。
两人交流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就在柏易以为这位霍哥会来跟自己说几句话的时候,人家已经拍了拍章厉和陈俊翔的肩膀,一脸笑容的转头走了。
柏易明白了。
他这份工作有没有,看的不是他的本事,看的是章厉在霍哥面前的面子。
跟企业完全不同,讲究的是人情。
果然,陈俊翔兴奋地跟柏易说了这个好消息。
“霍哥说了,以后你来算账,一个月给你开两百,跟我一样。”
“你可别嫌少,外面台球厅看场子的一个月也就一百多,咱们霍哥大方。”
大约是因为抽了柏易几根烟,陈俊翔表现的像是柏易认识多年的好兄弟。
可能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吧。
柏易走到章厉身旁,章厉跟陈俊翔不同,陈俊翔管收钱,清台,每晚负责打扫和关门,但这些章厉全都不用干,他只需要处理来闹场子的。
县城虽然小,但其中的争强斗胜一点都不少,尤其是几个“大哥”之间。
“大哥们”的生意也很统一,无非是开台球厅、游戏厅、溜冰场、KTV。
至于那些能接触到工地的,基本已经脱离“大哥”范围,摇身一变成了商人。
“让你费心了。”柏易递给了章厉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