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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香云……”
    她伸出手,刚要掀开帐帘,却不经意瞥到纤白腕子上的通红指印。
    昨夜的记忆顿时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那人伏在她身上,暗涌的笑意,沉重的呼吸,还有在被子下,紧紧扣住她双腕的有力双手。
    郭娆一个激灵,脸颊被火炉烫了般,陡然清醒。她掀开自己的里衣,视线所及脖颈下的大片皮肤,上面青紫痕迹暧昧又显眼……
    这时,帐帘突然被人撩开——
    “小姐,您真的醒了。”香叶清脆的一声。
    耀眼的光线霎时全面涌入,就像戳破了黑夜里的轻喘暗涌。正愣着回忆昨晚的郭娆眼前骤亮,她一惊,手已经快速地捞过一旁的被褥掩住胸前大片肌肤。
    香叶见小姐小鹿受了惊似的慌乱眼神,有些高兴又有些心酸。
    “小姐,现在要起吗?”
    郭娆点头,而后环视了四周,不远处是茶花飞蝶刺绣屏风,靠窗有她的梳妆台,上面钗饰横陈,旁边还有她的休憩小榻。
    她眼里闪过疑惑,而后迟疑望向香叶:“我怎么回来的?”
    香叶瞥了眼郭娆,呐呐道:“回小姐……约莫寅时过半,是世子抱您回来的。”
    昨晚,她们几个目送小姐出了菡萏阁,一直寝睡不安。今早天未亮,朦胧时分,就见一道高大身影抱着她家小姐,悄无声息直入闺房,呆了好半天才离去。
    这府中,有谁能想象到,向来外表清冷不苟言笑的世子爷,有一天会将个女子柔情体贴地抱在怀里?
    当时她和香云,还有绿枝都惊呆了。
    季瑜抱她回来的?
    郭娆竭力回想,隐隐约约脑子里闪过什么——
    热气氤氲的宽大浴桶。
    “……你……你为什么不要我,今日是我生辰,我是自愿的……”
    “嘘……你这个小东西,脑子里总是喜欢想太多。”
    “娆儿,我固然喜爱你的身子,但更爱你这个人。在我面前,你不必总是小心翼翼,我想要你的心甘情愿……”
    “……季瑜……”
    “别用这种眼神勾我,真当我是真君子能坐怀不乱了?现在我也要补偿的。”
    ……
    阵阵热浪侵袭,肌肤相贴,谁的温热呼吸缠绵入心,吟吟低笑萦绕耳畔。
    郭娆全想了起来,耳根剎时辣红。
    香叶见小姐面上有罕见的女儿家羞态,抿着嘴笑,也不多话了,利索地替她穿衣打扮。
    不久外面香云领着丫鬟端了膳食进来,饭菜摆好,她特意替郭娆盛了碗鸡汤。
    郭娆盯着那冒着热气的红枣乌鸡汤,沉默良久后抬头瞥了眼香云,后者满脸的担忧与欲言又止。
    郭娆褪去的燥意顿时又涌了上来。
    红枣乌鸡汤是补身体养气血的,可是,昨晚季瑜并没有真正要她,但这话她如何说得出口?
    左思右想后,还是觉得让她们继续误会好了,于是默默地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刚吃完饭正要上榻看会儿书,却见香叶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小……小姐,医馆的小童上门来了,他说……说林姑娘被柳公子带走了。”
    郭娆愣住,想起那日大街上脸色苍白,绝望无助的女子。她知道季瑜和柳玉廷是知交,闲暇时也央着季瑜给她说过一些他们之间的事情。
    听说柳玉廷幼时住在信阳,曾有个青梅竹马,两人相知相许。就在柳玉廷回京禀父要去提亲时,那姑娘得了喜讯去寺里还愿,却被数人强.暴,最后在禅房自尽。被人发现时,那姑娘衣不蔽体,眼睛大睁,血流了一地。
    那些强.暴柳玉廷青梅的人,就是林姝棠父亲林立的属下,那时他们正在寺里埋钱销赃,却没想到被人撞见。
    林家欠了柳玉廷血债,柳玉廷为青梅报仇,亦是除了一大贪官,林家覆灭,这两人之间,如今倒不知到底是谁欠谁的。
    她想,柳玉廷该是喜欢林姝棠的,不然不会让她怀上他的孩子,让他们之间有牵绊。
    郭娆揉了揉额,人生如戏,红尘场里,纠纠缠缠中早已注定了因果,他们之间的纠葛,她是想管也介入不了的,如今只能顺应天意了。
    ……
    同一时间,宫中。
    “姑母,您要替思宁做主啊,表哥……表哥他……嘤嘤嘤……他太过分了,昨晚那么重要的日子,他居然一句话不说,扔下思宁就一个人跑了……嘤嘤……”
    霍贵妃近日被皇上冷落,心情不佳,好不容易躺在榻上假寐,侄女又跑过来诉苦啼哭,嗡嗡嗡的声音比苍蝇还难缠,直吵得她心头火大。
    “行了,整日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再吵就给我滚回霍家去!”
    呵斥一出,华丽堂堂的内殿顿时噤了声,只是还隐隐可闻女子吸着鼻子的细声抽嗒。
    霍贵妃招来两个宫女揉肩按腿,兀自抿了口香茶,身体放松了点,才稍平心中厌烦。
    她斜睨着卑躬屈膝的女子:“你说你还会干什么?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心思还是这么短浅,竟跟个低贱的庶女处处比,也不怕降低自己的身份!若你不是我大哥的亲生女儿,本宫真想让人将你扔出去!”
    霍思宁惶恐,吓得拭泪的帕子都差点掉了,跪着的身子忙不迭移近霍贵妃,扯着她的衣角。
    “……姑母,是思宁错了,思宁只是看到韩宋为季连柔奋不顾身抢花灯,又想起自己和表哥这些年的相处,思宁羡慕嫉妒他们的感情而已,请姑母原谅思宁的一时气性,思宁以后再也不敢了!”
    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霍贵妃一嗤,放了茶盏,居高临下轻挑起霍思宁的下颌:“感情是这皇宫里最不值钱的东西,宁儿要是真想当这靖王妃,日后的一国之母,可得记着姑母今日给你的忠告。”
    霍思宁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自己的姑母,难以置信她会说出这番话来。
    霍贵妃见她一副呆住的模样,一看就是没经过宫里明争暗斗的小白花,她眼神颇为不屑:“你是想说本宫与皇上么?要是本宫跟皇后一样,真的与他讲感情,只知道默默站在他身后等着他发现,那本宫现在就不会有这一身荣宠,早不知死在冷宫哪个旮旯角落了。”
    她松开霍思宁,躺回榻上,悠闲玩弄着手上精美的玫瑰红护甲套:“本宫的儿子本宫知道,有野心,桀骜不驯。京城才貌双绝的女子比比皆是,心存仰慕想做靖王妃的亦是数不胜数,延儿不搭理你也正常。既然现在你的仰视得不到他的怜惜,那就强硬点试着去征服,让他对你刮目相看。宁儿,告诉姑母,你能做到吗?”
    霍贵妃话说得不紧不慢,如果不看她带着压迫意味的眼神,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温言教导。
    可霍思宁一向了解自己的姑母,心狠手辣又不计一切,若是她被姑母放弃了,回了霍家,那曾经那些被她欺压的人肯定不会放过她。
    光是想象被那些人羞辱的场景,霍思宁都忍不住一个激灵,赶紧点头:“姑母,能做到的,思宁一定能做到!”
    “做得到就好,希望你记着今儿的话,别让姑母失望。”
    霍思宁从地上起身,到榻边替她按摩着肩,信誓旦旦:“思宁一定不会让姑母失望!”
    霍贵妃美艳红唇一勾:“光说可没用,每年一次的秋狩就要开始了,到时候抓着那个机会,表现给本宫看看。”
    瞥了眼面前的人,她摆摆手,没了兴致再多言:“本宫乏了,你先下去吧。”
    平夏见霍大小姐出了宫殿,才对霍贵妃道:“娘娘,思宁小姐性子浮躁,又争强好胜,怕是不适合宫里。霍府里比她沉稳知进退的小姐也有几个,您为什么不另选其她小姐进宫培养?”
    霍贵妃揉了揉额:“若不是我大哥只有这一个嫡亲女儿,本宫又怎么会选这个蠢货进宫?长得一张娇花儿脸,却配个猪脑子,看着就让人不痛快!”
    “至于府里那几个庶出的,不是上不得台面就是心思太深,若是本宫一个是识人不清,将来反被她们拿捏,那就得不偿失了。”
    第55章 心思极深
    郭娆亲自动手,将季瑜送来的茶花盆栽精心浇养,还挑了几盆紫袍出来放在闺房。
    紫袍颜色红艳张扬,味道却清雅怡人,犹如清晨带露的河池花苞,自带沁人芳华。
    郭娆忖着下巴欣赏这些娇花,瞧见一丛花儿里藏着片颓败绿叶,立马拨开枝桠,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将它剪了下来。
    外面香云进来就看见小姐满心欢喜地修剪着世子送的花儿,她掩了帕子一笑,脚步轻快地过去通报:“小姐,妙涵姑娘过来了。”
    郭娆正闲着无事可做,闻言一喜,放了剪子就奔出门去。
    外面廊檐下站着一个人,一袭青衣,身段袅娜,正背对着门看满园美景,不是宋妙涵是谁?
    郭娆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肩膀,声音雀跃:“妙涵。”
    宋妙涵正陷入回忆,闻言霎时回神,转头就对上女孩浅笑嫣然的脸,她一笑:
    “阿娆,好久不见。”
    郭娆在这京城,除了处着有些亲切的宋妙涵,没有能说心里话的好友,此时她拉了宋妙涵入闺房,心情很好。
    宋妙涵接过郭娆倒的茶水,抿了口,带着歉意开口:“对不起,七夕那天发生了一些事情,这几日……也耽搁了,所以才没来找你。”
    说着她从衣袖里抽出一个细长的雕花锦盒,递给郭娆,“你的生辰我一直没忘,这是送给你的生辰礼,你不会怪我送得太迟吧?”
    郭娆接过锦盒,嗔了眼宋妙涵:“你能记得我的生辰我就很高兴了,又哪里会怪你。”
    又迫不及待询问:“我现在能拆开看看吗?”
    宋妙涵莞尔,点了点头。
    锦盒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支雕着紫袍的流苏银簪,紫袍以艳丽血玉琢成,雕工细致,精巧绝伦,虽然它的样式简单,但古朴典雅。
    郭娆父亲从商,她从小耳濡目染,见过的金银珠宝无数,一眼就看出了这流苏簪的价值不菲。
    她很感动:“谢谢你,妙涵,我很喜欢!”
    ……
    孟安第xx次瞥向一本正经翻阅书籍的男人,考虑半晌,终是开了口。
    “主子……书拿反了。”
    书案前就这样坐了半个钟头的某人,手一僵,淡定朝他扫了眼,而后若无其事翻转了书本,接着翻页,看,翻页――
    孟安:“……”
    他觉得主子最近有些不对劲。
    譬如,在亭子品茶看景,看着看着,忽然摸向唇角,眺望远方的眸子莫名其妙就染了笑。
    再譬如,在书房批卷宗,批着批着,就转上了宣纸,凌厉笔锋下的字迹变成了柔婉的女子倩影。
    再再譬如,刚刚小厮进来换茶,不经意瞥见世子笑了,惊得一个手抖,于是世子最最钟爱的紫歙砚台悲剧了。
    但是,世子居然没有发怒!只淡淡瞥了眼地上壮烈牺牲的瓷盏与砚台,一挥手,大度让小厮走了……
    如此种种,事件虽小,却数不胜数。
    他想了很久,最后将这一切归功于七夕那晚,表小姐成功拿下了世子的身心。
    一朝识得情滋味,终于让寡情内敛的世子也有了些人情味。
    啧啧,沉溺情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