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江时临焦虑的双眼,岑沂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西汐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这个我不敢说。”
岑沂南声音稍顿,“实不相瞒,她的情况很不好,很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你的意思是……”江时临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眼底有液体在打转,他别过脸抬手去擦,声音哽咽道,“最坏的结果是,她会变成植物人,是吗?”
“嗯。”岑沂南慢理条斯地把一次性手套摘下来,语气坚定,“我会想办法让她醒过来的。”
“谢谢你。”江时临说。
“里面的那个人是我妹妹,用得着你跟我说客气话。”
江时临淡淡地说:“虽然你是她哥哥,但是让我喊你一声哥,我真喊不出口。”
岑沂南睨了他一眼,语气傲娇,“谁稀罕!”
“江时临……”岑沂南语气严肃且认真问道:“如果西汐她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你不觉得自己问的不是废话吗?”江时临反问道。
岑沂南:“……”
“时临……时临……”
这声音是?
江时临惊喜地回头,宋西汐已经醒了过来,巴掌大的小脸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西汐,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宋西汐摇了摇头,气若游丝道:“没有。”
见她的嘴唇干涩,江时临说:“那我给你倒杯水吧。”
江时临拿着勺子一点一点地喂宋西汐喝温水,回头瞪了一眼说宋西汐随时都会变成植物人的岑某人,淡淡地说:“岑医生是不是觉得玩我心跳,很好玩啊?”
岑沂南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胡扯道:“只能说西汐的意志力十分坚定,顽强与病魔作斗争,最终将它彻底打败。”
接听完电话回来的莫惑对江时临说,“头儿,我刚向交警部门的同事了解了情况,他们说肇事司机是酒后驾驶,至于具体的情况还要进一步调查。”
“酒后驾驶?”江时临微睁的眼睛射出的凌厉的光芒,紧握着的拳头重重捶打在墙壁上,咬牙切齿地说:“事情真的是这么巧合吗?”
莫惑的剑眉几乎要拧成一道直线,“头儿,你的意思是……”
因为岑沂站在旁边,莫惑没有把话说白。
江时临知道莫惑的顾忌,“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岑医生是宋医生的哥哥,大家都是自己人。”
莫惑微笑地向岑沂南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岑医生你好,我是莫惑。”
“岑沂南,你可以跟他们一样叫我岑医生。”岑沂南握上莫惑的手,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们是在怀疑西汐的车祸不是意外?”
“八年前没能成功要西汐的命,现在又如何能甘心?”江时临唇边抿出嘲弄的弧度,声音极冷,“恐怕那人早就已经按捺不住要作妖了吧。”
岑沂南心下大惊,不可置信地问:“八年前?你的意思是,西汐之前的坠江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精心策划的阴谋?”
“是的。”江时临说。
“真是够丧心病狂的!”岑沂南倒吸了一口冷气,“找出那人将他绳之以法了吗?”
“能肯定那人的身份,现在暂时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将他绳之以法。”
岑沂南表示能理解,“毕竟时隔八年,很多证据怕是早就被有心人销毁了吧。”
“确实是这样。”莫惑把目光从病床上抽收回来,转头问江时临,“头儿,你说现在怎么办?我们总不以坐以待毙,让那人牵着鼻子走吧。那人在暗宋医生在明,他要是铁了心想宋医生死,不能每次都能保证宋医生运气好,能躲过吧。”
“对,莫惑说得对。”岑沂南的目光投落在宋西汐的脸上,她的脑袋用纱布包裹着,脸色惨白如纸。他是没有想到事情会严重至此,竟然有人接二连三费尽心思想要取她的性命。
岑沂南脸色凝重,继续说:“时临,我们必须要想办法主动出击,抢在敌人下一次行动之前将他击毙。你们不是已经猜出这个幕后凶手是谁了吗?我认为我们可以想办法引蛇出洞。”
江时临凝神思考了半晌,缓缓开口说:“我们不是没有找到那人犯罪的证据吗?但是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他自己露出马脚来。”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岑沂南压抑着心底翻腾的怒火,“我想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作死,连我岑家的人都敢动。”
论起护短,岑沂南丝毫不比江时临逊色,毕竟宋西汐也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谁说只有王子才可以守护公主,骑士同样可以用他的方式去守护。
“确实需要你的帮忙。”江时临把心中的计划说出来,“我们可以这样……”
第57章
宋家
宋捷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孙久茜则坐在他的身边装模作样拿起一本娱乐杂志翻看,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事实上是孙久茜想跟他说话,但是宋捷都没有拿正瞧她一眼,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在面对他那张冰冷如霜的老脸时,又悉数咽回了肚子里。
“老爷……”吴管家恭敬地喊了一声,看了一眼孙久茜,欲言又止。
孙久茜一见他这副吞吞吐吐有所隐瞒的模样,一肚子的气涌上了脑门来,眼皮往上一挑,阴阳怪气地骂道:“有什么话是我这个女主人听不得的?”
言下之意是:你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吴管家赔了个笑脸,“不敢瞒着夫人,是这样的,我刚收到消息,说西汐小姐今天早上出了车祸。”
宋捷手里的报纸咣的掉落在地,又惊又急,“你说什么?西汐她出车祸了?”
话刚落音,宋捷觉得胸口刺痛,后有异物涌上喉咙,又瘙痒又难受,他控制不住拼命咳嗽了起来,再摊开手掌来,满手都是血。
孙久茜和吴管家吓得脸色大变,齐齐伸手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宋捷,孙久茜慌张大吼道:“愣着干嘛?快去打电话叫陈医生过来呀。”
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的宋捷抓住吴管家的手,摇头说:“不用了。”
“西汐她现在怎么样了?伤势严不严重?”宋捷原本就不好的脸色白了几分,身子有些打颤。
宋西汐会出车祸这事,孙久茜早就知情了,前几天宋傲明把他的计划都大概告诉了她。但当着宋捷的面肯定又不能把这份高兴表现出来,假惺惺地问道:“吴管家,你快说说,她现在怎么样了?”
吴管眼底带着笑意道,“据可靠的消息,西汐小姐在全力抢救后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孙久茜眼角眉梢的喜意瞬间即逝,心里啐骂:这个贱人,怎么每次都这么幸运?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宋捷的心才稍稍安放下来,“备车,我现在要去看看西汐。”
看着宋捷殷切离开的背影,孙久茜面目狰狞,心里像被塞满了棉花,一口气憋着提不上来,难受得要命。
宋西汐这个贱人是九尾狐吗?怎么每次她都能轻易躲过?
原本以为只赵青慕死了,她和一对子女就会时来运转。她再也不用做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摇身一变就能坐上人人艳羡的宋太太的宝座。
赵青慕和宋捷离婚后,她使了手段逼得宋捷将她和一对子女接回了宋家,也终于如愿以偿成了宋太太。但是这并不是意味着幸福的开始,没有人会知道,这八年来,宋捷根本就没有碰过她。
一开始,孙久茜以为是宋捷的身体出了问题,私下向专家咨询病情,也偷偷让人炖了不少滋体壮阳的汤水给他进补。
可后来,孙久茜却发现她的丈夫根本不是身体有问题,他是情愿洗冷水澡也不愿意碰她。
那一天,孙久茜觉得自己被人用冷水倒头泼下来。哦不,更确切地来说,是她的尊严被宋捷狠狠地踩在地上蹂躏。
当时她的手里端着熬了好几个小时的虎鞭汤,孙久茜觉得自己端的不是汤,而是一把刀,戳自己心窝子的刀。孙久茜发狠把汤猛摔到地上,怒不可遏地质问宋捷道,“你为什么情愿洗冷水澡,也不愿意碰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作你的妻子?”
宋捷当时的反应也是叫她心寒的,完全不把她的怒火放在眼里,淡淡地说:“你想做宋太太,现在我如你所愿了。至于其它的,你别肖想了。”
孙久茜当时有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愤怒全都悉数化作泪水,“宋捷,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宋捷冷冷地看着她半晌,语气耐人寻味,“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心最后会由贪变成贫。”
“你!”孙久茜气得想要吐血,她怎么就人心不足蛇吞象了?宋捷现在是她的丈夫,她渴望得到丈夫的宠爱,又有什么贪心的?
孙久茜正转身要上楼,猝不及防和身后的人面对面撞上,一见是女儿宋傲珊,一肚子的气刚还正愁着没地方撒,习惯性开口就骂道:“你有病啊,不吱一声是想要吓死我吗?”
宋傲珊知道自己母亲的德性,也不跟她一般计较,跳了个话题,“宋西汐车祸那事,是哥哥的主意吧?”
“要不然你以为呢?天底下哪来这么多凑巧的事情?”孙久茜没好气地说,“不过那贱人命好,这样都没把她给撞死。”
宋傲珊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语调慢悠悠地说:“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岑家和赵家都被惊动了,似乎他们起了疑心,我听人说赵慕德请了几个保镖寸步不离保护宋西汐。以后我们还想要对宋西汐下手的话,难度可就大多了。”
不等孙久茜说话,宋傲珊又轻飘飘地说:“爸这病情可是越来越严重了,我都担心他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孙久茜的目光落在瓷白光洁的地板砖上,刚才宋捷咳嗽吐血,有血滴溅落在地板砖上,像是盛开妖娆艳丽的红梅,看着令人触目惊心。
关于宋捷的病情,孙久茜是知道的,现在是越来越严重了,要是有个突发情况,随时会死去。
如果宋捷死了的话,那份遗嘱……
不行,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宋西汐。要知道,宋家能有今天,是她的儿子用命去换回来的。
绝对不可以让宋家的一半家产落在宋西汐的手里。
想到这里,孙久茜猛然抬头看向宋傲珊,“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宋傲珊想了想,漫不经心地说:“办法不是没有,不过风险太大了。”
——
宋捷来医院探望宋西汐,却不敢贸然进病房,他知道女儿并不想看见自己。
他一直坐在病房外的长廊上,等值班的护士告诉他宋西汐已经睡着了,他才敢进去看她一眼。
宋捷坐在病床边上,安静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宋西汐。
病房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的都能听见,风透过窗户吹进来,传进来的是树木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声音。
宋捷巍巍颤颤地伸出来手来想要摸一摸她的脸,但那手在半空中颤抖着,最终还是没有落在她的脸颊上。
回宋家后,宋捷又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
当天夜里,宋捷翻来覆去睡得并不安稳。到了半夜剧烈咳嗽了起来,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把身边躺着的孙久茜吓个半死。
孙久茜打开灯一看,宋捷的脸色痛苦得揉成一团,手掌心里全是血,还有不小心溅落在床单上。
她连忙下床打电话叫宋家的家庭医生上门。
一系检查后,陈医生对宋捷说:“宋先生,有的负面情绪就跟垃圾一样,需要及时清理,时间长了,垃圾堆积多了,自然就会堵塞,对你的病极其不利。”
宋捷抿嘴不言,他没有告诉陈医生,有的事情已经成为了他的梦魔,不是他说想忘就能忘记的。
孙久茜亲自送陈医生出门,压低声音问:“你老实告诉我,他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一天之内连吐两次血,孙久茜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实不相瞒,宋先生他……”陈医生声音顿了顿,“时日无多。”
陈医生的背影走远,孙久茜的耳边反复的都是他刚刚说的时日无多,孙久茜猛地想起宋傲珊说过可执行的计划,心思顿时泛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