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些话的时候, 语气很温柔。
    陆一心在床上翻了个身。
    “可是，他还是没有完全答应。”陆一心扭扭捏捏的，同样的话, 郑然然这几天都已经听到耳朵起茧了。
    “他把猫留给了你。”郑然然很耐心的重复，“他这样的人, 把猫留给了你。”
    陆一心看着那只肥猫胖乎乎的脸, 嘴角翘了起来。
    “你发给他的微信他是不是几乎都会回？”郑然然揉着眉心。
    “嗯……不忙的时候都会。”陆一心被安抚成了绵羊, 声音都变得软糯糯的。
    “所以……”郑然然第八百次帮陆一心肯定, “虽然我不知道你家方永年哪根筋搭错了，但是我可以肯定，他答应了。”
    要不然，不会那么不避嫌。
    陆一心：“嘿嘿嘿嘿嘿嘿……”
    “……我要找你们家方永年要钱。”郑然然哭笑不得。
    为什么他交女朋友要让她来提供安全感！
    “谈钱多伤感情。”陆一心试图去揪肥猫的胡子，被肥猫一爪子拍下来，老老实实的缩回手，“你再给我点时间。”
    “我现在是真的怂。”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怂过。
    方永年没同意的时候，她可以肆无忌惮勇往直前，因为对她来说，最差最差也不过就是被拒绝被拉黑，她都试过了，没啥好怕的。
    但是方永年同意了。
    她居然开始患得患失。
    她开始害怕那天晚上是不是被打雷吓傻了产生了幻觉，或者，方永年会不会因为她频繁出现反应过来开始觉得后悔。
    太虚幻了，他居然回抱了她。
    他居然跟她说，他会等她。
    她挂了电话在床上又滚了一圈，把脸埋在肥猫肚子里。
    “你说，你家主人到底是为什么会同意呢……”她哼哼的，闷在猫肚子里。
    肥猫起身，四只肉垫子慢吞吞的踩到陆一心的脸上，来回蹭了一下，走到床的另外一边，躺平。
    陆一心：“……”
    这只猫的即视感……
    方永年不会是因为这猫太像他所以才养的吧……
    ***
    方永年是真的非常忙。
    他们正在进行be备案的这款仿制药一共有八个规格，方永年根据欧美的标准选择了这款药最高规格135mg做参比药。这款药135mg规格的在国内未申报，需到国外去买对照药品。
    大规格意味着工作量，金钱投入量和研制难度都成倍增加，也意味着投资人俞含枫在看到月底财务报表的时候，有些坐不住了。
    “135mg的都快停产了，为什么要选这个规格的做参比药？”俞含枫简直不能理解。
    她真讨厌这种轴得要死的高学历知识分子，一句为了质量就根本不考虑本钱。
    方永年明明是欠钱的那个，结果现在还得让她这个债主来求着他降低标准。
    “我们做仿制药最大的长处在于我们自己做的药在剂量和使用方法方面会更适合国人的体质。”方永年很淡定，“所以对药效的纯度和吸收上，我不会做任何让步。”
    俞含枫觉得头痛：“我开这家公司的目的只是为了继承家产，并不是想要做全国最好的仿制药的。”
    她在俞家算是半路出家，能赚到钱有油水的行业基本轮不到她，所以她才另辟蹊径，找了个专业度很高，做得好的话利益很大的产业做切入口。
    她开这家公司只是为了抢继承权，并不是想要做口碑的。
    “没有竞争力的制药公司不能帮你抢到继承权。”方永年揉揉眉心。
    他很困，想回家睡觉。
    “你这样做就能有竞争力了？”俞含枫挑眉。
    她才不信，她觉得这纯粹就是方永年和陆博远两个人开发原研药失败，到这里来找存在感的。
    她找人看过，他们有很多制药指标和材料进货渠道，其实都不是必要的。
    “做仿制药有点像在视频网站上买会员看正版电影。”方永年因为很困，找了个最容易让人听懂的比喻，他以前教陆一心功课的时候，很擅长这样做类比。
    “因为不是在电影院看的，音画效果肯定不可能有电影院那么好，但是内容是一样的。”
    “一模一样的内容，要打开市场，唯一的方法就是提高画质，花钱买越尊贵的会员，画质越高。”
    俞含枫没接话。
    “现在的投入都是值得的。”方永年拿着那份财务报表，在记录中挑了几条记录标注了一下，“这几项都是制药设备，可以循环再利用。”
    “这几个药用进货渠道虽然价格比市场高非常多，但是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性价比最好的渠道了，药品成品出来之后，分摊一下成本并不会太高。毕竟药品是长期售卖的，卖的越多，成本越小。”
    “我在帮你做药品竞争力，有竞争力的成品才能打开更好的销售渠道。”他全部说完，丢下笔，盒上笔记本。
    他困死了，要睡觉。
    “你如果没欠我的钱，是不是连这些解释都懒得跟我说。”俞含枫都快要被他气笑。
    看看他这迫不及待想下班的样子。
    “我快三天没闭眼了。”方永年陈述事实。
    是的，如果他没欠她钱，他会在她来之前直接下班。
    他还没找她算账呢，房子刚租给陆一心就丢给他一堆事情，他为了个财务报表连续几个晚上和财务在做核对，他已经整整半个月没有回过家了。
    这其实倒不算是坏事。
    事情发生后，他确实需要时间冷静一下，想一想后面的事情应该怎么办。
    但是他心里有些没底。
    自从那天下午之后，陆一心突然就安静了。
    平时微信往来中规中矩，聊的内容除了猫就没别的了。
    她这样子，让他觉得有点慌。
    “方永年，你知道我对这家公司是下了血本的。”俞含枫正色，“这是一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路。”
    “你放心，我知道我欠你多少钱。”方永年站起身，拎起公文包。
    赶客了。
    俞含枫跟着站了起来：“我送你回去吧。”
    他看起来像是走路都能睡着的样子。
    方永年没拒绝，打开办公室的门让俞含枫先出门。
    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补眠回来的的陆博远，看到他们两个同进同出，冲方永年眨眨眼。
    很八卦的样子。
    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你要加油的样子。
    方永年面无表情的摁了电梯关门键。
    他头痛欲裂，恨不得在俞含枫面前表演胸口碎大石。
    “小姑娘在家里？”俞含枫了然，笑出了声。
    终于报仇了，她就没见过那么趾高气扬的欠债人。
    “在我家对面。”方永年纠正。
    什么叫在家里。
    “你其实真应该谢谢我。”俞含枫站在电梯里，妆容精致的脸因为笑容，变得比平时年轻了不少。
    “差不多就行了。”方永年冷冷的。
    他已经很克制了，没有怪她插手他的私事，也没有在陆博远面前把她直接推下电梯。
    虽然他很想。
    “你对做原研药有没有兴趣？”俞含枫直到上了车才突然换了个话题。
    方永年颇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不做亏本买卖，把房子租给陆博远，肯定要了利息。”俞含枫耸了耸肩，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
    方永年皱眉。
    “陆博远把那份资料给我了，我找人验证过了，吴元德这一次还真没骗你们。”
    她说的简单，但是方永年还是听懂了。
    陆博远把吴教授留给他们的抗默项目的立项资料给了俞含枫。
    “那个项目，你怎么看？”俞含枫又问了一遍。
    “我没意见。”方永年往座椅后背上一靠，摊摊手，“我没看过资料，但是根据陆博远之前跟我聊的内容，这个立项靶点是这几年的大热门，以目前的研究环境和进度来看，是站得住脚的。”
    但是也只有这样而已。
    原研药的研发过程太过漫长，资金投入简直是个无底洞，中间的变数太多，每一个变数都是失败的理由。
    更何况还是像阿尔兹海默这样，数十年下来都没有太大突破性进展的疾病研究。
    “你不看好？”俞含枫盯着他。
    方永年看着俞含枫，重复自己的立场：“我没意见。”
    他没意见，对于原研药所有的事情，他都没有看法，没有立场，不想参与。
    俞含枫笑了。
    “行。”她点点头。
    路还很长，她知道方永年心心念念的水果店，估计只是他想要发泄怒火的一种方式。
    她在这家公司投了那么多钱，不可能会放着他做个五年就跑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