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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动摇
    京城的冬日,一向来得快。
    自打秋日过半,这天气就一日冷过一日,只觉得桂子的香气还在昨日,可今晨一早起来,窗棂路面上竟已积了薄薄的一层雪。
    彭子阚一早便让药童去收那树叶子上落的新雪,封起来装进坛中埋于梅树下,入药是极好的。
    皇帝从天宁节发了一场大怒之后,便一直病恹恹的不见好。
    宫中御医束手无策,少景来府上请了彭子阚好几趟,想让他入宫去给陛下瞧瞧,却都被苏湛给拦下了。
    后来苏湛不知同少景说了什么,他便不敢再提让彭子阚入宫的事了。
    倒是他那天生有心疾的弟弟少宁,例行问药时,睁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同他道:“昨日我在母亲房里写字,累了便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听父亲正在同母亲说话。”
    “说陛下这几日总是犯病,每每犯病就要咳血,有时喘不上气来,憋得脸色发紫,很是让人揪心。”
    “先生你说这世间为何要有‘病’这种东西,无端端的折磨人,若每个人都能无病无灾的,好好的过一辈子该多好。”
    彭子阚一边给他写方子,一边道:“这病也不是人人都会生,且看人怎么活的。”
    “且看那些长寿之辈,哪个不是心胸豁达,不争不求的。”
    “这世间短命的,一是那作恶多端之人,一是那欲求不满之人,哪怕是天赐给他一副铁打的筋骨,也经不住他们的折腾,又如何能祈求长寿。”
    他写好了方子,折起来交给少宁。
    “一会儿出去就交给你哥哥,照着这方子吃药,每日多到园子里去走动走动,身外之事少打听,自然会保得无虞。”
    少宁得了方子,恭恭敬敬地同彭子阚道了谢。
    在外侍候的丫鬟便进到屋里来,牵着他的手送他出去。
    少宁离开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苏湛便来了。
    坐下吃了几口茶,才慢悠悠地问起了那孩子的病情。
    彭子阚道:“那孩子家里养得不错,药食都按要求来办,长这么大竟都没犯过一次病,实属难得。”
    苏湛却摩挲着茶盏道:“那些年四海升平,朝局安稳,自然有心保他无虞。”
    “从今年入了春,陛下的身子就不太康健,又经过了天宁节那一回,更是一日日的虚耗下去。”
    “这几个月京中多了好几拨人,朝堂之上另立储君之事又被人提起来了,恐怕入了冬后,就难有太平日子了。”
    彭子阚听着这些话,倒也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他给自己和苏湛斟了一杯茶。
    外面又有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
    彭子阚看着那雪悠悠道:“哪个冬日不落几场雪呢?”
    “又有什么可稀奇的。”
    入了冬的京城,却比往日更热闹了。
    又是一年年节将至,为怕年末添货困难,有打算的人家此时便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采买年货了。
    齐宸和齐?跟着郑姨娘学管家,便也有机会跟着婆子出来采买,长长见识。
    魏弘与母亲闹别扭,从魏府出来后便直接回了楚苑,更不许身边的小厮同魏府那边传消息。
    魏大太太得不到儿子的半点消息,急得在家发疯,却也无可奈何。
    娘家那边的嫂嫂却来了信儿,问起魏大太太年前是否方便,她想带着那外甥女过来走动走动,看看老太太。
    言语中的催促之意听得魏大太太着急上火,去找自己的女儿诉苦,魏媛却像是那庙里的泥菩萨一般,只是听着却不说什么,让她愈发觉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自然也没心思准备过年的那些采办。
    魏媛听说齐宸她们也在学管家,如今都开始学采买了,便去同养病的祖母请命,想要跟着婆子一同去采买。
    魏家老太太自然是高兴她如此上进,便让身边的老妈妈将去年采买的单子从魏大太太那里要了过来,手把手的教她如何看单子,如何去买办。
    魏媛得了名正言顺的借口避开每日愁眉苦脸的母亲,又能时长出去走动,自然是欢喜雀跃的。
    第二日就让人给齐府送了口信,约着齐家的姐妹一同去采买。
    齐容至今仍不知那日之事后续如何,更不晓得魏弘为了向她求亲已经同家里闹翻了。
    倒是齐谦回了府上一趟,说是绑她的贼人已经被捉到处置了,而汴京父母那边也来了信儿,说是让她不急着回去,且在京中过一个年,等明年开春得了他们的信儿之后再启程。
    齐容问哥哥:是不是长房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难为得父母不敢让她回去?
    齐谦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对她道:难得走这么远来京城,这边的风俗又和汴京老家大相径庭,留下过年只当是玩一玩,不必想太多。
    齐容虽然担心汴京的父母,但也只她此时回去只怕是更要添乱,既然兄长都如此说了,她也就放下心来,安安心心地准备在京中过年。
    齐家姊妹叫她出去一同买年货,她也高兴地应允了。
    想着借此机会出去转一转,看看京中到底有什么有趣的年俗,再买些好玩的物件,等回汴京时送给几个年纪小的堂妹玩。
    顺道再买些礼物赠给叔父和婶婶,毕竟是要留在人家家中过年的,该有的礼数是断断不能少的。
    魏媛没想到齐宸她们竟会带着齐容一道出来,乍见齐容心中又惊又喜。
    见她容貌端丽,身段窈窕,举止大方,心中已然是喜欢上了。
    后来又一同出去采买了几次,去酒楼吃过酒,也去庙里上过香,还同去逛了庙会。
    齐容几个铜钱买了十几个竹圈,却一手一个中,将那半个摊子看中的物什都给套走了,看得魏媛是瞠目结舌,对她的功夫赞不绝口。
    等她们的小厮七手八脚去搬那些被套中的物什时,魏媛却看到齐容去找个垂头丧气的摊主,笑着道:“我们姐妹不过是图个乐子罢了。”
    语罢便塞了什么在那摊主手中。
    竟是一锭银子。
    魏媛就更佩服她了。
    心中竟然蓦然涌起了一个念头:若是齐容能做她的嫂嫂,倒也是件好事。
    齐容品貌端庄,生性豁达,与她趣味相投,家势更是门当户对,不管怎么瞧都是极好的人选。
    若是娘家有这样嫂嫂,她必然不用担心日后会与哥哥疏远了,况且爽利的人多半都是有主意的,她若是当了魏家内宅的主,说不定就真能将内宅那些腌臜之气给整肃清楚呢?
    魏媛想着这些,奉行了这么久的置身事外的态度,便渐渐开始动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