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日就是郎中给齐大太太看脉的日子
原本应该再早一些来看脉的,但因擅长此道的宁郎中约期满了,于是就连拖了好几日,直等到宁郎中今日有了才来。
齐宸一早吃过饭,就去齐大太太屋里陪着。
坐了没一会儿,宋姨娘和郑姨娘就来了,同齐大太太一同在屋里坐着说话。
齐宸就悄悄地出来了,叫住了忙活的乔香,叮嘱她:“若是等会郎中探过太太脉象无虞,我便要同她说那桩事了。”
“等宁郎中看完了脉,你想个法子拖他一拖,让他晚些离府,若是太太这边有什么,咱们也好有个应对,勿要酿成大错。”
乔香认真地点头:“小姐只管放心,我有法子让郎中多留一会儿。”
吩咐完乔香,齐宸便又回了内室。
郑姨娘正说着修院子的事,招呼齐宸过来一起聊。
她笑着同齐宸道:“工匠去看过之后,说了几个案子,我寻思着你们那些姐妹都是些舞文弄墨的风雅之人,对那些山啊水儿啊什么的都是格外喜欢的。”
“只是咱们那院子里太小了些,若是弄个假山来,差不多也就满了,倒显得庸俗了,便让人将那小荷塘给翻修了下,也算是一处活景了,里面的荷花重新种,再养几尾锦鲤,夏日里倒还算有几分趣味。”
“只是那院子里光秃秃的,需要种些花木来应景,却又不知种了什么合适。”
“齐?不关心这些,齐寜年纪又小,也是说不上什么话的,姐妹几个里也就你懂得多了,我想着既然是给你们姐妹消遣的去处,还是由你们自己拿捏得好。”
齐大太太闻言笑了:“这还真是巧了,这孩子就喜欢侍弄这些,前些日子还问过我呢,我哪里知道,就想着哪日问你一嘴,可是脑子不好使竟都浑忘了。”
又对齐宸道:“既然你姨娘这么说了,那你便回去好好筹划筹划,看看要种什么,怎么种,回头想明白了再告诉你姨娘。”
齐宸谢过郑姨娘,说明日便去找她说这事。
郑姨娘笑眯眯地看着她,道:“一家人的,说什么谢,我只是担心你二姐,那丫头毛手毛脚的,你到时可要帮姨娘多提点着她点。”
说话间,小璇便进来通传,说是宁郎中来了。
齐大太太忙让她把人请进来。
宁郎中在京中从医三十年有余,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医家圣手,尤擅调经保胎一道,听说还去给宫中的贵人们瞧过病,因其医术精湛,很是受京中夫人太太们推崇。
他替齐大太太把了脉,又问了一些饮食起居上的事,道:“太太胎象平稳,无甚大碍,只是这饮食上还需得再调,您若日常动得少,再是进补多了,胎儿过壮,只怕生产时会困难。”
“每日到院子里去走一走,将餐食拆分开,一次少进一些,每日多进几次,对身体和孩子都是好的。”
“我再开些安胎的药给您,现下好生养着无甚大事,等七个月时我再来请脉。”
他将在外面候着的药童叫进来,让他将记录各家复诊日期的册子找出来,翻看了一下,与齐大太太定下了复诊的日子。
齐大太太接过方子,再三向宁郎中道谢。
郑姨娘见状站起身来:“我替您送宁郎中出去吧。”
又对宋姨娘道:“妹妹也一起来吧?”
齐大太太会意她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宁郎中帮着调调,便笑着道:“那你就去送送吧,我起得早有些乏了,在这歇歇。”
小璇打了帘子送几人出去。
齐宸坐在那里不动,直等到院子里没了动静,她才放下手中的茶盏。
齐大太太正寻了针线筐来,笑眯眯地继续缝着小孩儿的衣裳。
齐宸从她手里拿过了那针线筐,放在了一边。
齐大太太见她神色陡然严肃起来,很是奇怪:“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吗?”
齐宸在心底吸了一口气,道:“是舅舅的事……”
齐大太太陡然变得紧张起来:“你听说什么了?”
“真是……我都同他说过了,等过了这个月就将银子给他送去,难道是是又出什么事了不成……”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
齐宸越听越不对劲。
“您说什么?您要给谁送银子?”
齐大太太顿觉失言,赶紧补救道:“没什么事,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不必操心。”
齐宸不依不挠,直追问:“是不是有人打着舅舅的名号来找您了?什么时候的事,又是为了什么事?”
齐大太太被她再三追问,应对不暇,只能吞吞吐吐道:“确实是你舅舅有事,至于什么时候来的……也就五六天之前吧?”
五六天之前?
齐宸倒吸了一口冷气,忙追问:“您见到舅舅本人了吗?他找您是做什么?”
齐大太太有些尴尬地喝了口水,扭捏了半晌才道:“我没见着他人,是他的一个朋友,带了他的手书来的,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
齐大太太脸都红了,小声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同你父亲说……”
“你舅舅他……卷进了一些事里,如今人在衙门的大牢里出不来,让人来送信,想使点银子看看能不能把人救出来。”
“我一个月前给过他一些银子,可他这次来又说不够让,让我想法子再凑三百两,不然你舅舅都不一定能回家过年。”
“他不争气惯了,我也懒得理会他,只是可怜越哥儿年纪还小,唐氏又非他生母,若是你舅舅他不在家,越哥儿的日子可怎么过?便想着筹些银子来先把人弄出来,日后再说日后的。”
齐宸听了她的话,直觉是有人借着楚琮的名义来诈齐大太太的钱财。
看他是怎么笃定,齐大太太不知楚琮死讯的?
她问齐大太太:“你怎知那人真是受舅舅所托?容女儿说句不知规矩的话,舅舅那些朋友里,三教九流的可不在少数。”
齐大太太叹气道:“我又不是那傻子,何尝不怀疑是不是有诈?要不是你那舅母亲自求过来,我又何尝愿意理会他们。”
舅母?越哥儿那个从出事之后就从未露过面的亲娘?
她什么时候来见过齐大太太,还是为了楚琮的事?
齐宸只觉得这事就像是一股没有头尾的麻绳,乱七八糟地拧在了一起。
楚琮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连官府都当做了无头悬案去办,怎得还会有深陷牢狱这一出。
更让齐宸意想不到的是,越哥儿的亲娘竟然来见过齐大太太,还亲口证实了确有此事。
可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曾理会,又为何会为一个早就冷了情义的楚琮求情到齐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