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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看他若有所思的眼睛,甚至有些黑沉的脸,宝珠微笑握住了他的手,“不是嫌弃你,只是不想让你碰汗。”
    听完宝珠的话,陆恭桦的眼神陡然变得明亮,兴许是心里有些激动,竟然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宝珠忙伸手轻拍他的背部,试图给他顺顺气儿。
    虽说手上顺气儿的动作没停,但是宝珠却也半天没说话,半晌身侧传来陆恭桦低沉嗓音:“宝珠,怎么了?”
    宝珠抿了抿唇,一双手从他的身上移开,闷闷道:“没什么,郎中开了些给你滋补身子的药草,你去拿……”
    也不是故意给闹脾气,只是想起那日那个白姑娘给他披衣裳那件事儿,让她很是忌讳,那等亲近的动作,若说一点儿都没什么,宝珠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她拿起椅子上的团扇,径直出了药铺,这些事儿闷在心里不上不下的,让她很不舒服。
    若是不得出这整件事的真相,她怕是过不了这个坎儿了。
    坐在马车上,他似乎有些疲惫,紧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不言不语。宝珠怕他又伤了身子,便不由自主的靠过去,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还未来得及移开手,突然间他那双带着微凉的手紧紧握住,随后一把将她拽进怀里,宝珠挣脱,一株金钗从发上掉落,那本就松散的发髻如瀑布般垂下。
    他力气不是很大,但是手指却紧紧箍着她,眼底的灼热和占有让她毫无反击之力,“宝珠,你不信我。”
    宝珠身子一怔,不由抬眼看着他,他目光沉沉的很有压迫性,宝珠觉得心里很乱,又觉得莫名的有些内疚心疼,她侧过身去,趴在窗扉上,被西风吹着,但是心脏砰砰砰的快要跳出胸腔来。他靠坐过来,径直将她拉过,诋按在车厢上,薄唇一下贴在她的唇上,宝珠想要挣脱,可是不知不觉的却接受了他。
    她很想介意,很想推脱,甚至想直接甩出白姑娘问个清楚,但是她此刻更明白的是,她如此计较如此介意,不是中了什么邪,而是她为了陆恭桦跟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子——争风吃醋。
    如果说前阵子闹别扭是不清楚自己心意,那么此刻她是彻底的明白了,她喜欢陆恭桦。如果刚开始是因为重生后想要珍惜,那么此刻她就是喜欢,喜欢到争风吃醋,喜欢到不能无所谓。
    想到这儿,宝珠总有些跑神儿,在这种事儿上自然也有些神游天外。
    陆恭桦感觉她的异样,睁开眼看她,见她睁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却又心不在焉似乎想到旁的事儿,陆恭桦便无奈的叹气道:“真的服了你……”嘴里说着嫌弃的话,手却不由自主的圈住她的身子,“宝珠……那白婉令跟我没有关系,你相信我。”
    吃过了晚膳,陆恭桦坐在案桌旁看兵书,宝珠坐在软榻上看一本江湖游侠的话本,翻了几页后又靠在窗边闭眼歇息。
    等再睁开眼时,见到陆恭桦头顶的那盏八角流苏灯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的,上面的掉绳儿也咯吱咯吱的响,似乎眨眼间就能掉下来一般,宝珠不由看了一眼陆恭桦一眼。
    眨眼的功夫就见那流苏灯“哐当”一声,绳子断了,宝珠看到那掉落的灯灰,忙踉跄着跑过去,一下将陆恭桦扑倒在地,椅子也歪了,两个人像是滚落的雨珠,顺着软榻滚了好一圈儿。
    待宝珠喘过气来,刚抬眼却见陆恭桦紧紧盯着她的眉眼,喉结微微收缩了一下。
    ☆、讨喜
    安远将军府这边儿比陆府这边儿要枝繁叶茂些,程家老太太生下两子:长房是程鼎宜,妻刘氏,生下一子程俊尧;二房是安远将军程鼎恩,妻陈氏,生有宝珠和程烈,周姨娘去世后,又抚养了宝柔;妾杨氏生程弘磊,罗氏生程宝雁。
    大房程鼎宜在刚调去了工部,刚一上任就接手了前任工部侍郎留下的烂摊子,当朝皇帝改王田,下令整个北齐的土地归皇室,任何人不得买卖,每家每户满八人的分田和一口水井,但是这等王田改制却在长安一个小镇卡住了。
    那小镇原本就是当年建北齐时的旧臣分散下的亲戚,虽说流落成了百姓,但往日那股自矜却还在,但这种自矜却无形中拖慢了王田令的颁布。朝廷里尤其重视这片儿地,再加上前任工部侍郎拿着这块儿地说什么经济效益迅速……哄得皇帝非常高兴,一天之内,皇帝便下达了王田令的规制。
    皇命下来,整个小镇必须在一月内拆除,工部、衙门警告逼迫了数次,那些旧部的子孙却宁死在刀剑下,也丝毫不让朝廷拆毁祖宅,程鼎宜在处事上很有一套,屈尊降贵的去哄着那些旧部的子嗣,但是他们却决不让步。
    见那些人要碰死在他跟前,程鼎宜便摆出了一副绝不插手的客观态度,但是面上一套背后却是另一套,因为他知道这小镇的领头的曾是程老太太的贴身侍婢,当年在府邸时最疼爱的就是宝珠,这事儿他办不来,但是宝珠出面这事儿保不齐就能有转机。
    所以长房程鼎宜专门去了亲弟安远将军府邸,让他招女儿回来。安远将军静静听完他的话,停笔点头道:“嗯,宝珠虽是出嫁的女儿,但终究是我们程家的女儿,既是朝廷的事儿,也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说完提笔写了一封书信,随后递给一旁的程鼎宜。
    程鼎宜接过书信,他对二弟的心思是了解的,当年为了逼迫宝珠出嫁,近乎断绝父女关系,如今他不过是试探提问一二,他几乎却是迫不及待的提笔写书信,想到这儿,不由疑惑地瞧了瞧安远将军程鼎恩,将书信袖在手里,转身去了。
    陆府,书信前脚刚到,陆恭桦后脚就下朝回来了。
    陆恭桦上朝时听到了工部和户部说的岳父大哥的一个差事,原本不是不想插手的,不想目光无心一掠,竟然意外发现这事儿竟和自己的妻子宝珠有些关联,于是留在大理寺翻了翻王田令的事宜,待看到最后,薄唇不由的一勾,眸底噙着温柔又谋算的笑意。
    随后又去了御书房,在皇上跟前率先抢下这个不怎么讨喜的差事。
    宝珠听他提起这件事儿不由的心里一悸,他这差事领的名正言顺,只是在这等情形下,她却几乎郁闷的要落下泪来。虽说最近跟陆恭桦的关系好了不少,但是白姑娘那事儿并未解决,在这个关头,她自然不怎么喜欢这独处时光。再则,宝珠晓得,他是有意拿着这事儿来算计她,事关她大伯父,必要时她定要向他求助,到时她就得任由这个腹黑男人捏扁搓圆了。
    宝珠联想到这情形,虽说有些担忧,但却不知该如何应对,本想直接不理这事儿的,可父亲那边儿主动写信,就说明急需她从中协调。
    宝珠看陆恭桦似笑非笑喝茶的模样,不由拒绝道:“虽说你接手了这案子,但这终究是我们程家的事儿,还是需要我去处理的,你身子弱就别操劳这些烦心事儿了,也免得朝里那些人又嚼舌根子说你弄权。”
    “哦?嚼我的舌根子?”陆恭桦抬起茶杯盖儿拨了拨浮茶,那小镇的百姓性子顽固,就算宝珠去找那个婆子,至少也要两个月才能有眉目,他和宝珠的关系刚刚缓和了一些,离开两个月,天知道会出什么岔子,他自幼善谋算人心,筹划布局,自然不会允许这等子事儿发生,所以便是烦心这等破事儿,还是接下了!
    隔了一天,宝珠去街上给黄氏挑选些东西,赶巧了马车的轮子被硬物硌坏了,再加上马夫没注意,弄得连一步路都走不了。
    骠骑将军刚好从同僚家中出来,看见了是宝珠的马车,便急忙下马跑过来,关怀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车轮子出了些问题,索性离府邸不甚远。”宝珠客套的一笑,随后不自然的往后退了一步。
    “长安最近总有些地痞流氓,总爱欺负俏丽的女子,别是被他们骚扰了才是。”郭安毫不介意宝珠的生疏,径直走到马车跟前,蹲下身子检查车轮的状况,似乎想看看是不是被那些地痞流氓给谋算了。
    宝珠见他还是那副勇敢又莽撞的模样,不由笑道,“上面挂着大理寺卿府的标识,若真是地痞流氓怕是该避着走的。”看他满头汗的模样,宝珠便想起了幼年时的一些情形,便起身将他扶起。
    两人说说笑笑的朝着绸缎铺子走,刚要进门,却见郭安脚步一顿——只见陆恭桦一身威严冷厉的朝服走过来,到了宝珠跟前,抬手揽住了她的腰身,淡淡道:“好端端的怎的不乘马车,前个儿不是吵着腿疼?”
    听到这里,郭安一下就按耐不住,朝着陆恭桦,解释道:“宝珠的马车坏了,再加上最近长安不□□稳,我怕宝珠出事,所以帮忙。”
    “哼。”陆恭桦冷嘲似的打量了郭安一眼,随后从袖中甩到郭安怀里一份弹劾书,道,“郭将军还是操劳自己为好,言官弹劾郭将军向兵部曲大人行贿。”
    其实,陆恭桦最开始对郭安的印象是极好的,年轻又浑身是胆,上战场从来没有畏惧的时候,性子也实在,只是后来知道他和宝珠的那段青梅竹马的事儿,这才彻底打翻了陈年老醋缸。
    尤其是,当年郭安跟宝珠打赌,偷亲了宝珠脸颊那件事儿,更是往那翻了的醋坛子里扔了几个酸泡菜,酸的益发的不可收拾。
    待往府邸走的路上,陆恭桦忽然握着宝珠的手,一脸认真道:“宝珠,你想不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宝珠并没有想很多,再者她很想做陆恭桦的最好的倾听者,所以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陆恭桦看到这个动作却一笑,凑在她的耳边低低道:“我们今晚生个孩子吧。”
    宝珠原本不想生气,但是陆恭桦有意无意之间总会往生孩子上扯,宝珠不由的皱眉,以为他想下套把旁的什么女人往府里纳,当场便发飙道:“你可是嫌弃我没有给你诞下子嗣?还是说暗示我什么!生孩子,好啊,你生,你若肯生,我千百万个愿意。”
    陆恭桦想起宝珠初初嫁到府邸时的情景,那时的她虽说刁蛮跋扈,但对他的情感却是不遮不掩,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不像是现在,忽然的转了性一般忌惮着他的感受,如今这一句生孩子却激的她再次在他跟前展露真脾性,看到这样野猫儿似的宝珠,陆恭桦不由的一笑,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安远将军府原本是前朝灵王的府宅,灵王最得先帝宠爱,所以府宅修建时花费了大量银钱,佳木奇葩,亭台楼阁阡陌纵横,看上去极为精致华贵。后来安远将军程鼎恩叱诧疆场、屡立奇功,皇帝便将这府邸赐给了他,先前雕栏画栋的府宅,被征战杀伐的将军住进来后,竟也一派庄严肃穆。尤其是正门处的那座假山怪石,更是气势巍峨,表情肃然。
    陆恭桦如今忙活着大理寺和王田令的事儿,无瑕□□,但宝珠回娘家,他却放下了手里的差事,亲自送宝珠回了安远将军府,彻底给足了宝珠面子。
    赶巧了安远将军的侄孙儿娶妻,宝珠便带了一床波斯毛毯,在北齐贵族世家都极喜欢异域的东西,尤其是波斯毛毯,花纹精致织工细腻,若没有一二分的手段,便是千金也难求,宝珠看了看后面的马车,朝着锦儿道:“差人把毛毯先送到大伯那边儿,就说我稍后过去。”
    锦儿应了一声,走到后面的马车上只见大小锦盒箱子不少,却独独缺了那波斯毛毯,锦儿着急的手心冒了汗,忙朝着宝珠去了。
    来时自家主子还说送金银玉器就显得俗了,带了这波斯毛毯,显得别致又贵重,哪成想出门着急,竟粗心的忘记带了。若是带了旁的礼还好,如今却是什么都没带,这可怎么好?
    宝珠也是眉头一皱,大伯那边儿势力的很,不带是错,带了不入眼的,怕是大伯母也断不了嚼舌根,让母亲那边儿过不去,也掉了陆恭桦那边儿的脸面,想到这儿,宝珠决定调转车头,先去取。
    谁料刚出门,就见郭安和陆恭桦两人都牵着高头大马立在她眼前,两个男人一黑一白,一勇一智,眼神里却都是对宝珠势在必得。尤其是郭安迅速转过身,正对程宝珠眉眼挂着一股自信,唇角更是微微扬着,“宝珠,我骏马征战疆场,脚速快,快上马,跑个来回应该耽搁不了什么。”说完,满眼期待的看着宝珠。
    “谢谢你,郭大哥。”宝珠抬眼看着郭安,郭安迎上她的目光,率先朝她伸出手,一双英武的眉眼闪过狂喜。
    正在这时,只听得陆恭桦轻轻呛咳,宝珠的目光一下收了回来,忙着急的抬手细细的给他顺气儿,语气里也是带着心疼的娇嗔,郭安看到宝珠这般举动,不由的一怔,待再看却见陆恭桦凤眼朝他瞟来,一张薄唇嘲讽的勾着。
    郭安转身大步上马,打量宝珠几眼,道:“我先去给你取波斯毯。”转身后却是一阵苦笑,他勇猛浑身是胆,从来没有觉得低过什么人,如今满心却都是挫败感。武将征战疆场,可终究朝不保夕,身上的铠甲是寿衣,躺下的地方是坟墓,就安稳宁静来讲,他的确比不得陆恭桦。
    他阴狠狡诈,又居心叵测,便是整个六部合起来都算计不过他,若是他有心争宝珠,他郭安的确不是他的对手。
    有了郭安去取波斯毯,宝珠也稍稍放心了些,想着先进府跟父亲母亲请安,随后再还郭安这份人情。
    一进门,只见安远将军一身紫棠色的长衫端坐在正座上,受了宝珠的礼后,抬眼看向了陆恭桦,“我们宝珠虽说任性,但终究是老夫的掌上明珠,你若真辜负她,我定不会饶你!”
    宝珠知道父亲这是担忧自己在陆府受委屈,这才故意打压施个下马威,但是宝珠又心疼陆恭桦,便转移话题道:“听说堂兄在朝廷里立了功?”
    堂兄程俊尧是长房程鼎宜的嫡子,前阵子陪着皇帝巡游时,偶然发现了当年杀害惠妃的凶手,当年皇帝宠妃惠妃突然滑胎香消玉殒。她的好姐妹丽妃哭着跪在太后和皇帝跟前说惠妃枉死……
    郑太后可怜丽妃心善,专门卓内务府进封丽妃为贵妃,并安排丽贵妃协理后宫,整个朝廷也夸奖丽妃心善慈悲,不料这次巡游堂兄程俊尧却发现丽妃陷害惠妃的蛛丝马迹。
    与程俊尧想法一致的大臣不少,不过因为忌惮丽贵妃,这才将案子压下去,不想程俊尧不过三日的光景就将这案子的来龙去脉查了了个清楚,皇帝心里愧对惠妃,待处置了丽贵妃后,又大力提拔了程俊尧到刑部。
    程俊尧比宝珠年长十二岁,宝珠小时候经常跟在他后面跑,说起来程俊尧最看中最疼爱的也是堂妹宝珠。
    如今满屋子都是人,程俊尧不去照拂那些朝臣,却独独走到宝珠跟前说说笑笑,这让程弘磊和程宝雁心里极为不舒服,尤其是杨姨娘的儿子程弘磊,他素来跟家族人不慎亲近,又捧高踩低的,原本想对程俊尧溜须拍马,却因他和宝珠谈话,彻底的没理他,弄得他心里更为嫉恨宝珠。
    程俊尧非常喜欢宝珠,从宝珠开始会走路,他就开始领她到大房那边儿吃饭,她喜欢坐在凉亭的栏杆上,只是小短腿儿上不去,他便放下手里的东西,气喘吁吁的将她抱上去,制糖水来哄她开心,当年因着那份对堂妹的疼爱,所以在朝堂上听说陆恭桦和白姑娘之间的事儿,不由的便气的黑了脸。
    “陆大人来我们将军府可真是千年难得一遇啊!”程俊尧皱眉,一本正经的嘲讽道:“我们程家都是武将,女儿家也是武将家的爽直,比不得那江南来的女子,妖妖娆娆的歌舞,专门破好人家的姻缘。你说我这做堂兄的说的对不对?陆大人!”
    先前程俊尧对陆恭桦的态度那是无比的热情,如今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由的让安远将军皱起了眉,将他拉到了身后,沉声道:“好好的日子,说什么破姻缘,今儿个可是你侄儿大婚!再者恭桦也不是那等子好色之徒,哪里会弄什么江南人去府里妖妖娆娆歌舞,别乱讲话。”安远将军作为陆恭桦的岳父,听到自家侄儿嘲讽,不由的护了起来。、
    “算了,俊尧也没说旁的,只要他们夫妻和睦,其他的都不重要。”宝珠的母亲陈氏握着宝珠的手,半晌又红了眼圈儿,“宝珠这孩子自幼圆润,怎的今日脸这般清减,可是生了什么病不成?……无论如何,有事儿我们程家扛着,断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去。”陈氏是嫡妻,性子又好强,最见不得自家女儿受委屈,看到宝珠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当下便起了恼。
    宝珠被说的头痛烦闷,但又实在不知如何应对这七大姑八大姨的问话,只是点头应承着,说没什么事儿,就是染了风寒。
    杨姨娘一身绫罗锦缎的来了,将身上的取下递给了一旁的丫头,坐下来朝着陈氏道:“瞧夫人说的这话,年轻夫妇总归要熬些夜,您啊就别病不病的了。”说着斟茶给陈氏,继续道:“远的不说,就说咱们家宝雁,当年抱着柳姨娘的崽子出去,跌在了荷花池子里,捞上来不也健健康康的,夫人您宽些心。”
    杨姨娘说的这话温和也颇有道理,若是个不认识她的人,倒真的觉得这是个面慈心善的女菩萨,只是一旁的庶女程宝雁却“唿”地站起眼里噙着一包泪儿朝着花园子处去了。
    程宝雁是罗姨娘生的,罗姨娘前几年刚走了,她在众人跟前都是老实忠厚的模样,实则背地后里心思细腻的很,她一直相中骠骑将军郭安,也经常找机会跟郭安讲话,如今好不容易得了郭安的认识,却被杨姨娘这般不露脸的话给坏了事儿。
    程宝雁心烦的将手里的团扇扔进荷花池里,听了杨姨娘那话,怕是整个长安都知道她曾把孩童弄丢在荷花池里,这般传闻出去,她还怎么嫁郭安?越想就越嫉恨起杨姨娘来。
    娘儿们说着自己的话,安远将军看宝珠已经来了,便自给了个台阶,朝着宝珠道:“你母亲今日总是心神不安的,你且留在府中小住几日,照顾照顾你母亲。”说完看了看陆恭桦道:“前阵子扬州刺史送了老夫一坛葡萄酒,咱们过去尝尝,顺便去大房那边儿瞧瞧。”
    陆恭桦恋妻的很,只是听他岳父这般讲话,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走到宝珠的跟前,看了看桌上那碟子细嫩嫩的酱螃蟹道:“螃蟹性凉,不可多食,前阵子你总是吵着胃疼,我若不在,也没个给你揉的,且注意着。”
    宝珠静静的听他说完,见他示意往一旁走,便跟了过去,刚到下面的花草处,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薄唇亲着她的发心,“可以小住,不可以常住,我会想你。”
    赶巧了这一幕刚好被杨姨娘看到,杨姨娘这人在人前总是要装亲和的,见到宝珠过来,索性抓着她的手,打趣道:“我常听说恭桦这个人冷漠威严,不想在宝丫头跟前这般乖巧,要我说越是这等慢条斯理,威严冷厉的男人越疼人,在岳父家都又亲又疼的。”
    “好,好,好,他们俩关系好,我才放心。”陈氏颔首笑,“前一刻我担心恭桦这孩子心思太深,会算计我们宝珠这个傻孩子,见他这般疼惜宝珠,我也就放心了。”陈氏方才转头时也瞧见了,一个男人什么都可以装,独独对一个女人的喜欢和爱遮掩不住,像陆恭桦这等深沉多智的,若是不爱,断然出不了那等神情。
    一旁站立的黄傲芙却是冷着脸一笑,眼角眉梢都是嘲讽。
    黄傲芙是陈氏的侄女儿,是宝珠三姨母的女儿,三姨母家出了些事儿就来府邸小住几日。
    黄傲芙朝着宝珠一笑,挽住她的胳膊道:“今个儿园子里安排了戏,宝珠姐姐素来懂戏,不如过去点几处戏,让府里热闹热闹。”
    今个儿大房那边儿办喜事儿,一些朝臣官僚不方便跟亲戚们一起,便有一些安排到了安远将军府,因着天气好便在后院子里搭了个戏台,请了长安最著名的荣月班儿过来唱戏,那些戏子们个个嗓子脆甜,功底深厚,宝珠也很喜爱。
    刚到了小楼下,却一盆子水蒙头浇了下来。
    表妹黄傲芙忙取出帕子给宝珠擦脸,随后转身朝着那些戏子喝道:“不长眼的狗东西,没瞧见我们宝珠姐姐过来!”
    宝珠皱眉,若是前世她当真就信了黄傲芙,只是多活了这一辈子,一些事儿就通透了,那盆子水泼的极稳,甚至时间也把握的极好,若是没有经验,怕是做不出来。
    “宝珠!”陆恭桦忙脱下外衫披在她的身上,一脸关切的给她擦着发上的水,陆恭桦的突然出现似乎让黄傲芙有些措手不及,忙装作咳嗽,“咳咳、咳咳咳。”见到陆恭桦转过头去,黄傲芙又张扬的转身指着那些戏子,喝道:“即便是不小心,也是开罪了主子,看不惩罚你们。”
    黄傲芙自信满满的表现着她的优秀,甚至有意向陆恭桦展示她的治家才能。
    黄傲芙虽说是嫡出,但终究父亲那边儿仕途不是很幸运,再加上又早亡,所以在将军府总是可以的表现自己的才华,希望将来能借着安远将军府攀上一门好的亲事。
    “表妹如此才华,想必将来表妹夫有福了!”一直未说话的宝珠忽然出声,随后抬手挽住陆恭桦的胳膊,对黄傲芙道:“我早先还让恭桦给你看了几个年轻俊秀,只是见表妹你这般活泼聪颖,我却觉得我这做表姐的多管闲事了。”
    宝珠这次是借了陆恭桦的手来刺激黄傲芙,因为她知道上辈子的黄傲芙竟然觊觎上了自己的男人。
    黄傲芙每次都在她跟前说好话,表面上总是带许许多多的温暖给宝珠,直到最后宝珠死期将至,才看清楚了这个表妹的心思,她坐在床边冷冷的瞪着自己,“程宝珠,你有什么好,让恭桦那般丰肌秀骨、温润如玉的男人为你折腰,我呸!程宝珠,你最好快快的死,你死了我也好给恭桦做继室,为他生儿育女,白头到老!”
    想到她前世那些作派,宝珠不由冷笑,这辈子,她断然不会再入这个恶毒女人的圈套,也不会任由她在将军府呼风唤雨,折腾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