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兰西北行省,索奥睿斯。
作为众多宗教的发源地之一,索奥睿斯拥有整个玛兰数量最多、并且风格迥异的各系宗教建筑。
以中心城区为基准,整个索奥睿斯被中央大道分割成左右两部分,各宗教总部便排列于此,每年都会吸引无数教众前来参拜,因此也带动了相应的商业活动与人文交流。
加上拥有北方第二座天然大港,索奥睿斯成为整个玛兰除了都城诺瑞之外的第二大城市。
然而今天,这座城市却静悄悄一片,然不复往日的繁荣。
血色的夕阳仍旧倔强的挂在天空,迟迟不肯落下。
赤炼般的余晖斜洒在中央大街,让整个城市的背景,都像是渲染上了一层令人倍感不安的腥红。
长街路口,拉出了一个男人长长的背影。
他就这么看着远在天边的夕阳,仿佛一尊雕塑,久久没有回望。
不多时,城区上方似乎传来了些微的躁动,像是老鼠爬过街边是留下的窸窣,极其轻微,并且很快消失不见。
十秒之后。
眺望夕阳的男人背后,已然出现密密麻麻数十道白衣人的身影。
“陛下,已经调查清楚了。”
为首的白衣人斜跨长剑,单膝跪地,抱拳汇报道“已经可以确定,涅墨西斯尚未将手伸到这里,城中各处教堂都只是普通的神官,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的踪迹。”
男人双手负后,许久才回过头,露出一张挺拔坚韧的侧脸。
“知道了。”
“那些抓起来的人……”
“这种时候,不能走漏任何风声,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是。”
白衣人首领抱拳起身。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还没等将藏于视野盲区的匕首拔出,瞳孔就猛然扩大,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接着满脸难以置信的低下头,怔怔看着从胸口延伸出来的剑刃。
“陛——”
首领没能把话说完,剑锋位置便蔓延出无数黑色纹路,那些能够侵蚀生命的毒素如同跗骨之蛆快速扩散至身。
首领就这么大睁着眼睛倒下,死前仍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同一时间,位于男人后方最前排的十几个人也跟着动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出手,就被各自身后的长剑贯穿,像是早就计算到他们的动作,完不给任何反击的机会。
最终,这十几人的死法与那位首领一模一样,部是背后中剑,倒地身亡。
“都扔了。”
男人擦擦手,将长剑从那位咽气多时的首领尸体中拔出,一脸嫌恶的拭去剑锋上的血迹,然后冲身边挥了挥手。
跪在最后方的白衣人,似乎对这个场景早就习以为常,完没有丝毫慌乱或者震惊,默默收回直接的武器,然后便有三人走上前来,绘制出一个简易魔法阵,将所有尸体堆叠到阵眼中心,开始集体焚毁。
半分钟过后。
一个与先前汇报进度那位首领长得一模一样的白衣人,从周遭房檐上落下,身上的白衣却已经出现了些许破损。
而在男人落地后,后方又很快出现更多神主同样装扮的白衣人,稳稳落地后,跟其他白衣人一齐跪到地上。
“卑职罪该万死,被歹人拖住,险些让陛下遇险,还请您降罪。”
这位真正的白衣人首领,将头压到地面上,同时拔出腰间长剑,递到后脑与脖颈之间,摆出任凭处置的绝对忠诚。
在几分钟之前,他们已经搜集完周围所有教堂,确认没有涅墨西斯手下那些执法队的痕迹,正准备沿原路返回复命,却突然遇到一股数量不多却十分精锐的高手袭击。
不过这位首领也不是等闲之辈,虽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发动反击。
最终,在付出两人身亡、五人重伤的代价下,那伙二十人的刺客团队被悉数斩杀。
只不过随后这位首领就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很快以最快速度返回。
结果仍是晚来一步,当看到戍守卫士眼神里的震惊与警惕时,首领便意识到事情已经朝着最糟糕的境地发展。
不过好在内部营地没有产生丝毫混乱,便是一个好消息,至少证明陛下已经转危为安,解决了这次危机。
“这件事不怪你,起来吧。”
男人转过身,亲自将这位忠心耿耿的首领扶起,脸上噙着欣慰的笑容“菲奥德,你跟了朕这么久,可谓是朕最信任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责罚你?”
菲奥德脸上浮现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欣喜,感恩戴德的低下头,“承蒙陛下厚爱,菲奥德定忠心不二,以死相报!”
“行了,你的命还要留着保护朕复国,不要随随便便浪费掉。”
高大男人轻描淡写挥了挥手。
他正是玛兰皇帝,奥德烈。
此刻,这位刚过不惑之年的皇帝陛下,却如同二三十岁的精壮小伙子一般精神矍铄,丝毫看不出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疲态。
只不过血色的夕阳背景下,仍旧营造出一种英雄垂暮的悲壮气氛。
短暂几秒沉默,宫廷卫队长菲奥德从地上站起来,迟疑片刻,小声询问道“陛下,请恕卑职愚钝,您是如何发现那个……只是一个假货的?”
这一路西逃,菲奥德已经遇到了好几拨敌我难辨的分身大军,有的伪装成他们的同伴,有的干脆就是以失踪或者死亡的队友模样出现。
皇城最初就是因为这样沦陷的,当菲奥德察觉到不对时,涅墨西斯已经率领着亲信攻入皇宫,并且戍守皇城的卫军,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大半都变成了敌人。
万般无奈之下,菲奥德只能率亲卫军突围,保护奥德烈离开诺瑞。
之后几经辗转,经过了几场死斗,菲奥德对于敌人那种能够模仿任意成员、甚至于奥德烈本人的手段,也逐渐掌握了一些分辨技巧。
这些分身最开始的确让人防不胜防,并且让他们整支队伍损失惨重,甚至于好几次奥德烈险些被伪装成自己人的分身刺杀。
不过在逐渐熟悉之后,菲奥德渐渐发现这些分身只能做到气息与大致行为模式与本体想象,却不能完成一些独门秘籍,或者鲜为人知的一些小习惯。
奥德烈之后做过总结,这些分身或许能够做到惟妙惟肖,却无法深入模仿埋藏在各人心中深处的隐秘。
就像一些不想被别人知道的小习惯,或者作为压箱底手段的秘技。
而经过长时间的战斗,也的确印证了这个猜测。
菲奥德当即下令,让所有亲卫队展示自己的“独门绝技”,甚至于一些特殊的性取向或者不良习惯,也要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虽然这么做可能会引起一部分非议,但紧要关头,一些旁枝末节就已经顾不上了。
好在亲卫队都是最忠心耿耿的战士,大家也都没有什么怨言的照做了。
这种防范措施很快便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一些企图蒙混进队伍的假货,被第一时间排查出来。
至于他们模仿的那些卫士,早在不知何时就已经死掉,菲奥德也只能在心里默念,没有办法去寻回他们的尸骸。
到了后来,大概是也知道分身无法取得太好的效果,之后的路程便很少再有同样的“伪军”出现。
直到抵达索奥睿斯,这座被无数信徒视为圣城的西北行省,竟然在自己外出执行任务的关头,再次出现分身假人,菲奥德的心瞬间蒙上一层尘。
要知道在之前的排查中,他确实没有发现涅墨西斯手下的执法队,或者向来神出鬼没的“不灭信仰”成员的踪迹,然而一整支冒名顶替的队伍出现在卫队,并且安然通过了检查,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要知道菲奥德曾经亲自下令,就算是他自己,外出归来也要接受检查,只要有人和异常,直接格杀勿论。
那些负责检查的卫士都是百里挑一的菁英,并且严禁他们外出,杜绝了被掉包的可能。
所以菲奥德确信问题不是出在他们身上,只有可能那个自己的分身,以及小队其余十几人的分身,都比之前见到过的分身等级更高。
这也代表着敌人的手段有了显著提升,之前的检测方法已经不再安了。
所以菲奥德想知道,皇帝陛下是如何在这种近乎毫无破绽的伪装下,察觉到对方的异常,并且抢先出手的。
奥德烈仍旧站在街头眺望着远方,头也不回道“很简单,因为如果是你,在得到想要的情报后,不过回来过问,就会直接处理掉那些抓起来的人。一个连朕心意都体察不到,还要多问一遍的人,又怎么会是最让朕信赖的卫队长呢?”
菲奥德低头表达谢意,不过随即神情又有些凝重“既然对方的分身已经追到这里,就证明城内已经不安了,对方似乎还掌握了某种我们未知的手段,可以悄无声息的进行追踪……陛下,需要前往下一个地点吗?”
“不用了。”
奥德烈摆摆手,轻轻踩了踩脚下的地面,“最终决战之地,就在这里。”
菲奥德有些犹豫,劝谏道“陛下,现在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而且涅墨西斯勾结神使,手下的力量非同小可,仅凭您身边这些卫士……卑职恐怕无法保证您的安,最好还是想办法甩掉尾巴,然后转移到下一处地点,再从长计议……”
“想办法?连你都发现不了的追踪手段,又有什么办法能够甩掉他们?”
奥德烈轻笑一声,深吸一口气道“而且朕已经厌烦了这种躲来躲去的老鼠生活,就算前往更西边,谁知道那里会不会有新的危机与陷阱守株待兔?”
“可是奇米应该已经赶往利亚,说不定现在那边已经派人赶过来……”
“你还是想的太天真了。”
奥德烈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目光微动“你以为这次涅墨西斯叛逆,是心血来潮之举?他必然跟那些可憎的神使谋划了很长时间。
而玛兰向来不受渊域和异人影响,因而我国几百年来,很少在这件事上与其他三国结盟,所以这件事他们几国会不会施以援手,还是一个未知数。
退一步讲,就算他们真的不计前嫌,愿意出兵帮忙,你以为那些神使会相隔这么远,放过利亚拜迪和库曼不管,优先支持涅墨西斯叛乱吗?”
奥德烈笃定的摇了摇头“不会的,隔着一干隐患,去攻打更远处的国家,他们绝对不会办这种蠢事。”
菲奥德艰难的吞了口唾沫“陛下,您是说……利亚库曼和拜迪,现在可能也受到了神使的袭击,已经自顾不暇了?”
奥德烈点点头,“所以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
菲奥德心中一阵苦涩。
我们还剩多少人能打?
不说那些强大如怪物般的神使,仅仅涅墨西斯培养出来的执法队,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都已经是承受不起的负担。
一旦再有“不灭信仰”跟异人插手,想要杀出一条血路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只不过他只是一位宫廷卫队长,忠于命令是他的职责,不能对皇帝陛下的决定进行过多的劝谏。
只不过菲奥德对于这一路的前景,仍旧是悲观且绝望的。
其实在几天前,他们刚刚抵达西海岸时,奥德烈完有机会乘船远渡蛮荒之地,在那边已经有皇室的势力渗透,建立起了几个规模不大的小城。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菲奥德以为皇帝陛下千辛万苦前往西海岸,就是做着卷土重来的打算。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奥德烈竟然又掉头北上,完没有渡海的想法。
菲奥德原本以为皇帝陛下是对这次失败耿耿于怀,所以不甘心就这么败退,然而随着路程的跋涉,他隐隐觉得……皇帝陛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或者等待什么。
原本菲奥德以为,他是在等待来自东方的援军,可是此刻奥德烈明白无误告诉自己,对所谓的援军丝毫不报希望。
这场注定要失败的战争,又会有什么奇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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