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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阿虿再也撑不住,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沈晚也晕了过去。
    这一日,晚风苑一阵兵荒马乱。
    沈晚醒来的时候,看见霍殷正坐在她床前,眼底青黑,面色憔悴,正皱着眉似有烦心之事。
    见她醒来,他神色一震,忙俯身靠近她些,低声询问:“身子可有哪里不适?”
    一见到他,沈晚很难不想到阿虿,想到他反复流连的看向他们的目光,想到他含泪的笑,顿时就觉得胸口就开始密密麻麻的刺痛起来,胸间又仿佛压了什么堵了什么般,呼吸又开始有些困难。
    霍殷见她如此,便想到张太医说她怕是患上心疾之症,一颗心顿时就慢慢下沉。
    他抬手给她抚着胸顺气,低声道:“你莫要思量过重,阿虿现已止住了血,剩下的就是细细调养,并无甚大碍。爷已令人单独给他收拾出一个院子来,近些段他且在府上养伤,等伤好些了再让他回去。”
    沈晚看向他,那湛黑眸子里的神色令他心惊。
    等他欲再看,却见她已疲惫的闭了眼,微微撇过脸似不欲再多言。
    压住心里莫名腾起的心悸,霍殷深吸口气,抬手抚过她微凉的脸庞,声音低沉道:“你若想去看望他,随时皆可去。只是你要先养好身子,莫再胡思乱想些没用的东西,知道吗?”
    沈晚没有回答他,只是闭着眼慢慢的呼吸。
    霍殷不以为忤,给她掖过被角,坐了会就离开了。
    再次醒来,有仆妇端了汤药补品进来,沈晚勉强进些后,那仆妇就有意说起今日这事的始末来。
    从她口中,沈晚得知是阿虿和阿曜在花园里的假山上玩耍,在往上爬的时候,阿虿脚底打了下滑,手也没抓的稳,这才从假山上摔了下来。
    所幸爬的不高,否则真是吉凶难料。
    那仆妇道,顾家小少爷是个有后福的。
    沈晚听后没说话,只是将剩下的汤药和补品都吃了进去。
    一连三日,沈晚都被霍殷勒令躺在床上休养,实在是她面色太过惨白,光瞧着就令人心慌难安。
    这三日间,来给沈晚看病的太医换了个,听说是姓莫。
    莫太医给她切了脉后,问了些症状后,又看了她面向舌苔手纹等,面色露出了些沉重,出了里间后就跟霍殷说了些什么。因距离太远,沈晚也不大听得清,不过也大概猜得到,之前张太医不过擅长调理妇人的身体,如今换了个太医,只怕是她身子有了其他问题。
    之后她的药就换了,很苦,便是满口的蜜饯也冲淡不了那其中的苦味。但药还是起了作用,不到一月的功夫,沈晚的脸色恢复了些血色,呼吸也较之前顺畅了许多。
    这一个月来,沈晚去看过阿虿两次。
    阿虿的情况也好了很多,只是她每次去的时候,他总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刘细娘怕冷场会大概说上两句,只是话说的勉强笑的也勉强,身体也有意无意的将阿虿挡住,隔绝沈晚探视的目光。
    看过两次之后,沈晚就没再去。
    又过了半个月左右。阿虿的伤大好了些,额头上结了疤,胳膊定了木板,毕竟伤筋动骨,少说也得再过一个来月才能拆掉。
    这日刘细娘和阿虿就来到沈晚院里,向她告辞。
    “阿虿如今也无大碍,便不叨扰了。”刘细娘笑着说。
    沈晚让他们二人在案几前坐下,令仆妇们准备些果子点心上来。
    阿虿左手拿了块点心默默吃着。
    沈晚看向他尚打着木板的右胳膊,轻声问了他句:“胳膊可大好些了?可还……痛不痛?”
    阿虿欲送进嘴里的点心就顿在了唇边。
    他突然抬起头,直直看向沈晚,然后就动了动唇。
    沈晚突然呼吸就有些艰难起来。她听清他刚说的,虽然他的声音极低,可她依然听见了他那句轻声的反问:晚夫人也会关心吗?
    刘细娘骇了一跳。心下慌乱,面上却不敢显露,只余光瞥向远处候着的仆妇,见她们站的远应该没听清,忙伸手暗暗扯过阿虿的衣袖,压低声音道:“阿虿,别乱说话。”
    “没事,你别拘着他。”沈晚轻颤着声音说道。为掩饰自己的异样,她也抬手捏了块点心,送进嘴里慢慢嚼着。
    刘细娘就想拉过阿虿离开,可阿虿纹丝不动,只不紧不慢的将手里余下那块点心吃过咽下后,抬头冲着沈晚又笑了下,然后就飞快的说了几句。
    刘细娘最后几乎是惊恐慌乱的拉过阿虿离开的,可面上依旧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来。
    他们二人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沈晚却还一直在坐着吃着点心,耳边不停回荡着阿虿临去前的那几句话。
    “阿虿身上的伤一点也不痛,只是旁人私下唤阿虿杂种的时候,阿虿就觉得痛了。”
    “他们还唤阿虿小阉党,说阿虿长大后会子承父业。”
    “也有唤阿虿小乞儿的,让阿虿日后若食不上饭就去他们家讨杯羹。”
    “阿虿听了心里就有些痛来。”
    “后来阿虿就不痛了,因为突然有一天,这些曾经说过阿虿的人都不见了。”
    “再也没有人叫阿虿小阉党,小杂种和小乞儿的,因为没有人再敢靠近阿虿。”
    “晚夫人既然不肯要阿虿,当初又何必生了阿虿?”
    句句泣血,字字诛心。
    尤其是临去前的最后一句,摧心剖肝:“阿虿本是想抱着阿曜一块下来的……可惜没见到晚夫人痛不欲生的模样。”
    当夜,沈晚较之往日多吃了半碗饭,面上隐约带笑,瞧着精神好了很多。
    霍殷听闻,不由心下欢喜,又令人给顾家送了一车补品过去。
    之后一段时间里,沈晚的精神瞧着渐好了些,除了看书,偶尔闲暇时也会抱着阿曜到院子里赏花看景,倒是不似往日般热衷于教授阿曜些‘人之初性本善’之类的大道理来,这点令霍殷心里闪过些许疑惑。可也没深究,只道她也并非愿意劳神费心,毕竟阿曜也有众多名儒大师教授。
    谁也没料到,转过年之后,沈晚会突然病倒,病情恶化的极快,情况急转直下。
    给她诊病的太医换了一茬又一茬,有说心疾加重的,有说五脏衰竭的,还有各类的说法。虽说法不一,可给她下的结论却大概一致,大限将至。
    霍殷无法承受这般的结论,有些疯魔的拔剑要砍人,被沈晚竭力拉住。
    “莫要给我造杀孽……”
    霍殷就哐啷一声扔了剑。
    霍殷开始征集天下的名医,只要能将人治好,千金万金不在话下,御赐牌匾神医妙手,免死金牌一副。
    民间神医蜂拥至京,不为那千金万金,只为那御赐牌匾,为那免死金牌。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沈晚的命算是保住了,可自此也开始缠绵病榻,身体也时好时坏。
    天福十三年。
    这一年于大齐来说是不同寻常的一年。在位的天福帝马上风薨了,因他在位期间后宫并无任何皇嗣出生,所以太上皇就指定四公主的子嗣为下任诸君,择日登基。
    至于中风了的太上皇是如何指定的,百官们并不关心,他们只关心新皇登基的日子以及新的年号该定什么。
    五月八日,霍相携着新帝登上金銮殿的龙椅,改年号为永安。
    永安初年六月初九。
    新帝下旨封霍相为摄政王,总揽朝纲社稷,待新帝成年再交还朝政。
    当月,各地藩王反。
    摄政王统帅五十万大军平乱,代帝亲征。
    这一仗,一直打到永安二年六月,整整一年的时间。
    百姓夹道迎接大胜而归的大军,当黑色洪流一般的大军进城时,哪怕是远远看着,他们都能感觉的到那股浓厚的血腥味和尚未消散的森森的杀气。
    一马当先的当朝摄政王,盔甲下的冷硬面容毫无表情,一双冷眸淡漠的近乎无情,却让人隐约觉得有暗涌的暴虐在期间流动。
    摄政王并未先行入宫,却是径直先回了王府。
    晚风苑给他了个闭门羹,亦如三年前。
    从她开始发病的那些时日起,时至今日,她统共就只对他说过了一句话,不想再见他。
    当意识到她是极为认真的说此话时,他惊怒过,发狂过,也厉声威胁让她将话收回过……可换来的却是她愈发加重的病情。
    在她病情稍好些时,也解酒装疯想摸上她的榻……她吐了满衣襟的血,以此告诉他,这就是他违背她意愿的结果。
    霍殷便再也没有踏进过晚风苑半步。除非她愿意。
    可她再也没有跟他说过半句话。
    那之后,除了从下人和阿曜口中得知她的一些情况,他也只能从她发表的诸多评刊中知道一二。
    不知是源自什么思量,从缠绵病榻那日起,她就时常的发表些评刊,并非之前以往的话本,却是针对某个当世大儒发表的经世著作发表相关评议。
    这些年他也总结了些,她所针对的大抵是些强调三纲五常的当世名儒。她质疑君为臣纲,更质疑夫为妻纲,她措辞犀利,引经据典又针砭时弊,其间不少观点惊世骇俗,足矣以对皇权大不敬之罪,将其幽絷囹圄。
    霍殷自是提前跟官府打了招呼,他们自然对那‘悟空’的社评听之任之,放手不管任其在民间引起了如何的轰动。
    令她反弹最为严重的就是有一名叫王庸的大儒,对《女德》加以诠释补充,扬言女子应紧守礼法,穿着应拘谨、呆板,包裹严实,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又扬言女子再嫁是不忠,夫死应殉葬以全名节。
    此文一出,受到了当世不少男人的应和赞同。
    沈晚就写评刊追着此人一连数月,直待连他也看不下去,让人去那大儒家命其写了篇罪几论,她那厢方消停了些。
    有时候他也在想,她究竟是要什么呢?
    他不明白。他近乎所能的去满足她的要求,为何她还不满足,为何对往事还是不能释怀,对他依旧怀恨在心?
    事到如今,他已无比清醒的意识到,她恨他。恨入骨髓。
    在晚风苑站了半个多时辰,他方转身离开,只是脸色愈发的沉凝与阴厉。
    没走上几步,遇到了一侍女。他冷眼看去,是四公主当年从宫里带出来的宫女。
    “什么事。”
    那侍女战战兢兢:“回王爷,王妃说有要事需与您相商……说是有关晚侧妃的。”
    霍殷抬脚迈进四公主房里时,见她摆了一桌酒菜,披散着青丝裹着层大红色轻纱坐在桌前时,就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四公主见他负手立在房门口只冷眼瞧她却不进来,面色顿时有些窘迫。
    “王爷……”
    霍殷冷笑一声,转身欲走。
    “霍殷!”
    四公主恼羞成怒,直呼其名。
    霍殷猛地回身瞪她,神色颇有些酷厉。
    四公主忍住内心惧意,缓缓褪去了身上薄衫,姣好的酮体就一丝不/挂的坦露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