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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这事倒有几分棘手。
    楚楚换下家常衣裳,梳洗打扮,打算去前厅会会那位晋王妃。
    “晋王妃安好。”楚楚进了门,先给晋王妃行了一礼。
    “楚姑娘快别拘礼了。”
    晋王妃说着,把楚楚扶了起来。
    楚楚抬头,只见面前的人一身秋香色衣裙,首饰简单华贵,气质温柔清润。
    晋王妃见楚楚看向自己,对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楚楚和晋王妃一道坐下,让谨和呈了几样茶点上来,笑道:“府里的厨子手艺不精,好在还有几分巧意,王妃见多识广,千万别见笑,赏脸尝尝吧。”
    晋王妃笑着用了一块千层菊花酥,心中微讶。她原以为楚楚只是个美貌草包,不想倒这样落落大方。
    想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晋王妃不由生出些许酸意。
    压下心里的酸意,晋王妃和楚楚聊了聊。
    楚楚明知道晋王妃手里攥着楚父签了字的聘妾文书,却丝毫不急,无论晋王妃如何抛出话茬,就是不接,东拉西扯地聊着衣裳吃食等闲话。
    晋王妃没想到楚楚小小年纪就这样沉得住气,绕了半天弯子,最后只好直言道:“楚姑娘知书识礼,想必明白何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楚楚没回话,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吃了块小酥饼,用帕子擦了擦手,又喝了口茶。
    见晋王妃脸上温柔的笑都要挂不住了,楚楚才有些失落地道:“王妃父母双全,自然对这话深有体会,可惜楚楚生父早逝,生母不久前病逝,并无父母之命可遵。”
    她说着,仿佛被晋王妃提起了什么伤心事,眼眶都红了。
    晋王妃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楚楚用帕子捂住脸,假装要哭。
    其实是想遮住嘴角的笑意。
    她自小到大,从楚父的只言片语中,猜出自己不是他的亲女。但楚父为了要楚楚给他挣钱,从未承认过。
    那日,楚父和她那个弟弟来闹,贺时霆把他们抓起来,拷问出楚父果然不是楚楚的生父,楚楚是楚母带着嫁进楚家的。
    所以楚楚在筹备和贺时霆的婚礼时,并没有想起楚父。
    楚父都不是楚楚的亲生父亲,他签的聘妾文书又哪里能作数?
    楚父和楚楚的弟弟在去定平院闹过之后,就被贺时霆关到京郊的庄子里,派了人严加看管。两人有饭吃有衣穿,但终日劳作不休。
    这不算什么很严重的惩罚,只是那两人都是懒骨头,让他们劳作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
    想到这里,楚楚又有些疑惑,晋王到底是如何找到那个庄子,还把人带到官府去弄那劳什子聘妾文书的?
    这时,晋王妃开口了,“既然楚姑娘生父早逝,那继父说的话自然也作数的。”
    贺时霆阔步走进前厅,冷笑道:“王妃多虑了。楚楚虽然生父早逝,但家族宗长还未死绝,她的婚事轮不到一个外姓人置喙。”
    晋王妃不是傻的,若楚楚果然不是楚父亲女,家中还有宗老,怎么从来不曾听说?
    她还待辩驳,贺时霆却不是什么好性子,直接让人将她“请”了出去。
    贺时霆是匆匆赶回来的。他没想到,晋王前几日给他下了个大绊子后,居然趁他分身乏术之际,劫走了楚父,还去弄来了聘妾文书。
    现在虽然晋王妃离去了,但若楚楚生父家中果真无人,按照本朝律例,楚父作为继父,他签的聘妾文书也是作数的。
    楚楚原本无心找回生父,被晋王这么一闹,她这生父是非找不可了,甚至要比晋王他们的速度更快,以免晋王再弄出一个聘妾文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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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楚母常年在家, 甚少与人交往, 来历也不易查探。
    几经辗转,贺时霆才找到当年给楚楚接生的那个老婆子,买回了楚母送给那老婆子当谢礼,老婆子又转赠给儿媳妇的一块玉珏。
    贺时霆查出这块玉珏是十八年前,探花郎楚攸骞之物。
    有了头绪,接下来的事就好查多了。
    当年楚攸骞进京赶考,因为才华横溢, 兼之生得美如冠玉,卓越不凡,被钦点为探花郎。
    他生得俊美无俦, 又颇得皇帝赏识,许多官员都想让他做自己的乘龙快婿。
    当时楚攸骞和禁军统领凌云关系不错。有一日,他去凌将军家中赴宴, 喝得酩酊大醉, 不知为何,竟和凌夫人的贴身丫鬟有了染。
    既如此,他只得纳其为妾。
    楚攸骞很受皇帝重用, 升官也很快,因此这并不影响京中之人想和楚攸骞结亲的念头。
    可惜天妒英才, 楚攸骞不幸英年早逝。
    他自幼无父无母,是被族中宗老抚养长大的,因他尚未娶妻,又无子嗣, 族中便派人进京收敛他的遗体,带走他的家产。
    而楚攸骞的小妾因身份低微,又没有子息,被逐出府去,无人照管。
    那个小妾,便是楚楚的生母。
    楚母当时无奈,又举目无亲,只好去投靠旧主。在将军府住了一个月后,楚母发现自己有孕。
    凌夫人劝楚母先好好生下孩子,有了孩子,楚家的家产就该由这个孩子继承,自己定会为楚母做主,取回家产。到时候,楚母和孩子也能安稳度日。
    彼时凌夫人刚被诊出有孕不久。十月怀胎,产下一女。
    没过几日,楚母也产下一女。
    凌夫人生孩子的时候,皇帝正在南巡,凌将军在外保护皇帝。谁成想途中突遇乱党,凌将军为护皇帝周全,竟死于乱党之中。
    凌夫人对凌将军情深义重,产女后又身子虚弱,得知这个消息后,竟没撑过去,随凌将军去了。
    皇帝便给凌将军的女儿赐名凌琅,封为安仪县主,交由皇后抚养,这样便无人敢欺负这孩子无生父生母照拂。而且由皇后教养长大的孩子,以后若要定亲,身份也更尊贵些。
    将军府的家仆都被发了银子,销了奴籍,遣散了个干净。
    楚母身份低微,性子又软弱,没有凌夫人做主,哪里拿得回家产。
    她一个孤身女子,无依无傍,相貌姣好,还带着个女娃娃,差点被拐去卖了。
    楚母身上的银钱很快就花完,到了几乎无法度日的地步。她无意间得到楚父的一点帮助,便改嫁给了楚父。
    弄清楚楚楚的身世后,贺时霆和楚楚前往梁城——楚家的本家在那里。
    贺时霆拿出那块玉珏,说明来意。楚家得知楚楚有了这等出息,自然忙不迭地讨好。
    不过一日,楚家宗长便开了宗祠,让楚楚认祖归宗,又和贺时霆定下婚约。
    楚楚来这一趟,别的没见到,倒是得了一副生父的遗像。
    楚攸骞果然不愧为探花郎,眉目间仿佛汇齐了天地山河之灵气,便只是在画上,他的含情一笑,都无比动人心魄。
    楚楚和他生得极像。
    处理完事情,楚楚和贺时霆带着楚攸骞的遗像回京。
    晋王来迟一步,到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了。
    他许以重利,甚至以皇后母家的地位诱惑楚家,试图毁掉楚楚和贺时霆的婚约。
    可惜贺时霆对晋王的反应早有预料,他捏着楚家的把柄,又向楚家宗老说明了京中局势。楚家知道利害,不敢轻易应承晋王的话。
    楚楚和贺时霆的婚期最终定在中秋之前,八月初九。
    这桩婚事一波三折,注定不会那样顺利。
    楚楚的身世被翻出来之后,安仪县主又闹了起来。
    早些日子,安仪县主想嫁给贺时霆,被皇帝否了,皇后就给她另寻了一桩婚事,对象是平王的嫡次子。
    平王是皇帝的胞弟,素来胸无大志,和皇帝的关系却很不错。平王的嫡次子生性温和蕴藉,想必定能包容安仪那略带锋芒的性子。
    这是个好归宿。
    可惜安仪不满意。她喜欢的是贺时霆那样的大英雄,哪里看得上温温吞吞的平王嫡次子?
    她听说了楚楚和自己的渊源后,非嚷嚷着说楚楚和自己前后脚出生,在襁褓中定被调换过了,楚家女是自己,和贺时霆有婚约的也是自己。
    皇后斥责了她,将她关在小佛堂里静心思过。
    这件事被瞒得很紧,不过到底还是漏了些风声出来。
    靖远侯府内,十余位顶尖的绣娘在缝制嫁衣。
    楚楚正在看她们绣嫁衣上的凤凰翎毛,忽而听到谨和对自己说了这个消息。
    楚楚惊道:“她魔怔了不成?不说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即便她说的都是真的,那对她能有什么好处?她多年来深沐皇恩,若一切都是假的,岂不是欺君之罪?她不要命了?”
    谨和摇摇头,道:“这消息还被皇后娘娘压着,少有人知。不过是襄王在宫内,偶然听闻,和侯爷说了一嘴罢了。”
    楚楚蹙眉,她的记忆里,安仪县主虽然骄纵,却并不愚蠢,怎么会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
    或许安仪不是不明白,只是为情所累,甘愿做回蠢人,借此一搏。
    皇后养了安仪这些年,好歹也有了些感情,她怕安仪年纪小,做了傻事,便替安仪瞒下了这件事。
    可襄王能知道,晋王又如何没有手段知道呢?
    这件事被晋王抖落了出来。
    安仪为了贺时霆嫌弃平王嫡次子,平王的脸上自然过不去,闹着要皇帝给他做主,取消这桩婚约。
    自此,平王和贺时霆算是结了个不大不小的梁子。
    这倒让晋王不费吹灰之力地得了个助力。
    即使平王再明哲保身,因着这件事,肯定也会对贺时霆心存不满。日后若是时机恰当,平王向皇帝说几句对贺时霆不利的话,说不定会有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