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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周秀英听了,步子一顿,走的也越发快了,等她到牛棚的时候,牛棚住着的人也在做晌午饭,烟囱冒着白烟,她故意扬起了声音,“贺老头在不在,我前些天看着猪瘦的不像话,今儿的去田埂做活的时候,看那车前草挺好,就打一篮子的猪草给你送过来了,快出来接一下!”
    周秀英这话是说给隔壁知青屋住着的知青听着的,当初村子前后来了好几批知青,后来大队长就做了决定在这牛棚旁边打了一个泥瓦房,专门腾给知青住的。
    现在贺老头他们几个,可是七垭村瘟神一样的存在,谁敢和他们有来往,搞不好被民兵队看到了,抓到公社去狠狠批..斗。
    那知青点的人听到周秀英这话以后,探出的头又收了回去。
    周秀英直接走到了屋内,推了进去,牛棚不大,拢共还不到三十平,就这还分成了两间屋子,一个堂屋,拥挤的很。
    周秀英对着唐教授夫妻两人点了点头,唐教授笑了笑,“周大婶,来找老贺啊!”,他们都在一个牛棚住着,老阮家和他们这牛棚私下有来往,也瞒不住他们夫妻两人。
    周秀英点了点头,“对,我喊了半天,见贺老头没出来,我就进来了,他人呢?”
    唐教授的媳妇余红莲叹了口气,“昨儿的不下雨吗,老贺腿疼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会在炕上躺着,动弹不了。”,说着她搅动着锅底,里面煮着糙米粥,当然一眼望过去,都能数的清米有多少颗的那种。
    周秀英想了想,她从篮子里面抓成人拳头大小的一把精白米,约莫着有三两左右,递给了余红莲,“你们帮忙多照顾下贺老头,这米一块丢进去,煮成粥给贺老头喂下去。”,他们家拢共就两斤精白米,这还是绵绵她爸从县城黑市里面花了大价钱换回来给绵绵吃的。
    今儿来是要办正事的,周秀英就做了两手准备。
    余红莲要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不过人家周婶子都说了,这米是给老贺的,她也就爽快的接了下来,她何尝不明白,这是周秀英故意这样说的,为的就是他们也能跟着沾点光,若是搁着早些年,他们还真不差这一把精白米,但是如今的形势逼人啊!
    周秀英点了点头,就进了屋内,贺老头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盯着破烂漏风的牛毡布,听到门“咯吱”一声响了,他抬起头,看向来周秀英。
    不过一段时间没见,这贺老头怎么又老了十多岁,要知道当初贺老头下放下来的时候,可比她还小两岁呢!如今着瞅着,比她还老。
    周秀英开门见山,“老贺,我也不瞒你,我家绵绵不傻了!”
    这一句话,让在炕上躺尸的贺老头顿时坐直了身体,他脸上闪过一丝狂喜,“真的??”
    周秀英见贺老头这般反应,不禁有些狐疑,“不是你当年说,我家孙女和东南方姓林的订亲,这痴傻早晚会好的吗?”
    贺老头摆了摆手,自嘲道,“这世道乱了,哪里还看的清真相,我连自己都顾不住。”
    “日子总归会好的!”,周秀英劝解道,“你看当初我们家老四当兵没了音讯,老二家的孩子又下水给淹坏了,绵绵好好的一个孩子变成了傻子,如今日子不都熬了过来。”
    贺老头苦笑,“老姐姐,我可没你这份心境!”
    周秀英撇了撇嘴,“都是命!”,顿了顿,说起了正事,“老贺,你说绵绵和林家的婚事可以退了吗?”
    贺老头坐直了身体,蹙着眉毛,“既然你那小孙女不傻了,按理说这婚事是可以退掉的!”
    周秀英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有了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是我们老阮家做事不厚道,忘恩负义,实在是那老林家人心太黑,我家绵绵掉到水里面,那林家小子在河堤上看着,连个腿都不迈的,眼睁睁的看着我家绵绵在水里扑腾!”,说到这里,她抹了抹泪,“我家绵绵命苦啊!”
    贺老头这会心里有了成算,听到周秀英这话,抬了抬眼皮子,“若是林家小子下去救了,你家绵绵痴傻能好?”
    周秀英身子一僵,“那是我家绵绵自给儿的福气!”,得得得,这是个护短的老太太,他还是不跟这老太太说了,一会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
    贺老头捶了捶腿,不经意的问道,“村子里面最近可有来进来陌生人?”
    周秀英仔细想了一下,果断的摇了摇头,“屁大点的村子,别说多个人了,多头猪出来我都晓得!”
    她直接把早上阮志文和她说自家小孙女救了人给忘记到脑后了,谁能成想,就那么巧,救了个人,救的就是个陌生人。
    临走的时候,周秀英才想起来,自己篮子里面还装着五个鸡蛋,她一块搁在了桌上,“你留着补下身体!”,想了想继续道,“要不要让我家志文去找下杜大夫,给你看下风湿腿?”
    贺老头摆了摆手,“我这是老毛病了,杜大夫治不了。”
    等周秀英走了以后,贺老头从炕上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堂屋,堂屋临时搭着的锅里面米粥也煮的差不多了,加了精白米就是不一样,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米香味,勾的人肚子的蛔虫都出来了。
    贺老头手里拿着五个鸡蛋,一块埋在了火堆里面,就用着那草木灰把鸡蛋给烧熟了,这香味还传不出去。
    他们一个屋子住了快十年,都算是自己人了。
    当初,贺老头给老阮家小闺女出的那个法子,唐教授夫妻两人也是为数不多知道的,余红莲是妇道人家,天天围着萏ㄗ醋藕乩贤纺米盼甯黾Φ俺隼矗底栽疑啵罢庵苌糇诱獯卧趺凑饷瓷岬茫俊保郧八淙幻看喂匆材玫挠卸鳎谴永疵幌裾獍阏庋蠓健
    一出手就是五个鸡蛋,还有一大把的精白米,就算是搁在老阮家,也不一定能天天吃的起的。
    贺老头吧嗒吧嗒的把烟袋子放在锅上叩了叩,“老阮家的小闺女好了!”
    这下,唐教授惊讶了,“痴傻好了?”
    贺老头点了点头,望着窗外,许是要下雨,雾蒙蒙的天气有些看不清楚远方。
    唐教授是读书人,学了一肚子的墨水,起码在来这里之前,他一直都不相信风水的,但是和贺老头住在一块后,见多了以后,难免相信了几分。
    “还真是和东南方林家定亲的缘故?”,唐教授目光灼灼的盯着贺老头。
    第5章
    贺老头笑而不语,半晌后才吞吞吐吐,“阮家那小丫头,命中忌水,第一次因为水成了傻子,第二只因为水又变好了。”,接着,他神色有些迷惘,往前靠吃饭的家伙儿 ,他好久都没记起来了,“土克水,水生木!水能不能生出木,木能不能成就水,就看阮丫头的造化了!”,倒是没想到,这丫头还真有这天大的造化。
    这算命啊!三分靠算,七分靠命,阮家丫头运气不错。
    唐教授听完后,若有所思,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和阮家那傻丫头定亲的就是林家那小伙子,看来这老贺啊!还真有两把刷子。
    “你在算下,咱们的好日子什么时候可以到来?”,余红莲也来了兴趣,她打趣道。
    贺老头笑了笑,眼睛也亮了几分,“快了!”
    一听这话,唐教授夫妻两人都来了兴趣,不过,不管他们在怎么问,贺老头的嘴巴都跟缝了线一样,就是不说。
    再说周秀英,她从牛棚离开后,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打算直接去林家为自家小孙女报仇的,但是猛的想起来,之前老贺说的是,“按理说是可以退婚的!”
    那要是没按理呢??
    不行不行,她可不能拿小孙女的命来开玩笑,那就等着孙女好一些了在来林家退婚。
    不过就算是晚一点退婚,那也不影响她给自家孙女报仇的功夫,周秀英走到路上,顺手捡了一个柴火棍起来,抄起柴火棍就往林家赶。
    到了林家门口,她仰着脖子,一声大喊,“林书杨,你个兔崽子给我滚出来!”
    屋内的林家人,正在吃饭呢!
    林家人口简单,就一家五口,林光华和她媳妇,还有两个孩子,大儿子是林书杨,林书杨还有个妹妹叫林芳芳,不过今儿的晌午,方谷雨却在林家做客,她有着插队干部的身份,马大妹求之不得。
    当初林家之所以会和老阮家假订婚,就是老阮家出了三百块钱,作为报酬,而林老太是个贪财的,要知道这三百块可是他们这种刨地的农民,一年都挣不到这么多钱咧!
    老太太一同意,林光华作为儿子,还是孝顺的儿子,自然不会违背了,林光华的媳妇马大妹虽然不愿意,但是当家的和老太太都同意了,她不愿意也没法子,但是私底下却是怎么也看不上老阮家那傻子的!
    这一来二去跟自家闺女林芳芳说的时候,也导致了林芳芳越来越讨厌傻子阮绵绵,她才不要一个傻子当自己的嫂子,丢死人了。
    而阮绵绵之所以掉下水,和这林芳芳有莫大的关系,插队的干部方谷雨为了和老林家打好关系,方谷雨知道林芳芳讨厌阮绵绵,就想着反正阮绵绵是个傻子,就把阮绵绵带出来给林芳芳出气,谁成想?本就下过雨的河堤滑的很,林芳芳在欺负阮绵绵的时候,阮绵绵一滑,掉到了河里面,而林芳芳被吓着了以后,惊慌失措的逃跑了。
    跑到了半路上的时候,遇到了林书杨,到底是当哥哥的,林书杨没有妹妹这般傻,他一下子就知道了这方谷雨是关键人物。
    他打发林芳芳回家躲着以后,自给儿去了河堤,而阮绵绵有一点猜错了,那就是她掉下河的时候,现场只有林芳芳和方谷雨,第三个人则是林书杨。
    方谷雨在现场,她虽然没把阮绵绵给推下去,但是却是罪魁祸首,同样的也是见死不救,躲了起来。
    当林书杨来的时候,河里面的阮绵绵早已经不挣扎了,连带着人也消失在河里面了,他和方谷雨对视了一眼,迅速的达成一致,这是一场意外,阮绵绵不听劝自给儿掉下去的。
    而方谷雨的真正目标就是林书杨,她自从三个月前,老是做一个梦,梦里她嫁给了一个烂人,凄惨的过完一生,而她傻子表妹却嫁给了一个大官,那个大官就是林书杨。
    而这个大官林书杨如今和她表妹订婚了,这表妹就是她当官夫人的绊脚石,她犹豫了几天后,就不顾家人的反对,从县城插队到了七垭村,而取代表妹成为林书杨的媳妇,是她的第一目标。
    周秀英连喊了三声,林家都静悄悄的,她直接拿着手上的柴火棒子,绑绑绑的敲打这木门,一声高过一声,叫骂,“林书杨,你个王八羔子,我家绵绵掉在水里面,你不仅见死不救,还和方谷雨那小.婊.子勾搭了一块,故意害死我们家绵绵,乡亲们,你们来看看,我们家绵绵命苦啊!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清醒了,却差点被林家这王八羔子和小.婊.子给害死了。”
    不得不说,周秀英你真相了。
    不过是老太太胡诌的,故意上门给自家孙女出气的想出来的理由,却离真相八九不离十了。
    周围的刘婶子还没吃完饭呢!听到外面的动静,立马把碗往八仙桌上一搁,也不吃了,飞快的跑了出来,“秀英婶,这方谷雨和林家小子真勾搭在一块了??”
    周秀英一噎,这是关注的重点吗??
    重点是他们老阮家的宝贝孙女差点被人害死了啊!
    周秀英不回答,在刘婶子眼里,可不就成了默认了,她的嗓门大,“难怪,难怪,我去的时候,就只有林书杨一个,自给儿的媳妇掉下去了,他都不动弹的,还是人家程知青下去救的人。”
    想到这里,刘婶子一脸好奇,“秀英婶,这老林家的小子心肠有点毒啊!你们家绵绵还嫁不嫁了??”
    周秀英有些脑壳疼,她恨恨的瞪了一眼,“闭嘴!”,这老林家的小子不是良配,她难道不知道,要这个蠢货来提。
    这一提,就代表着,她当年也是个蠢货,给自家乖孙女定了这一个王八羔子。
    屋内,林家人面面相觑,林芳芳更是被吓的瑟瑟发抖,“娘!这老阮家的人找过来了,可怎么办啊!”
    马大妹也有些急,这周秀英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那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泼辣货,而且还占着长辈的身份,她求助的看向林老太,“娘咧!您可要救救芳芳啊!她还小呢!不能给老阮家那傻子抵命咧!”
    林老太阴恻恻的盯着马大妹,“出息!瞧你们被吓的,今天早上芳芳哪里都没去,一直呆在家里,听到了没有???”
    这话与其说给林家人听的,不如是说给方谷雨听的,方谷雨识时务的点了点头,“早上我来找芳芳玩,芳芳说身体不舒服,就没出去!”,嘴里是这么说,方谷雨心里却有些发苦,她是想讨好林家人,给林家人做媳妇,但是不代表着她想被老妖婆整治,她住在老阮家,算是明白了,这老妖婆厉害的很。
    林书杨看了一眼方谷雨,“谷雨,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被那老太婆欺负的!”
    林书杨的态度,让方谷雨心里一喜,她的目标不就是林书杨吗?这次的事情,若是能让林书杨接受她,倒也不亏。
    林家几口子浩浩荡荡的出了门,周秀英看到来人后,立马不骂了,对着林书杨就淬了一口,手上的柴火棒子就往林书杨身上招呼,周秀英是做了一辈子的农活,年轻的时候,那可是村子里面的铁姑娘,力气不比男人差,她发狠的揍人,林书杨这个文弱书生哪里受的住。
    不多会,林书杨身上被揍了不少印子,火辣辣的疼,不过他趁着年轻腿脚好,跑的快,躲到了林老太身后。
    林老太把林书杨护在身后,看着周秀英,“秀英,我家书杨是做的不对,不过你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气也该消了吧!”
    胡乱打一通后,周秀英气都不带喘的,“没消!”
    “这王八羔子被揍一顿就像解决了,我告诉你这林玉珍,门都没有!”
    林老太和周秀英打了一辈子交道,自然是知道这周秀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难缠的很,她好声劝说,“秀英,不管怎么说,我们两家还是亲家呢!又是一个村子里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翻脸了,往后小辈们日子不好过!”
    “呦!你这老不死的还敢威胁我,我揍不死你!”,周秀英发起疯来,那可是连这林老太一块揍的,林老太身子骨可没周秀英好,被揍了两下,她自给儿都护不住,更不用说,护住林书杨了。
    林书杨又是一顿猛揍,眼见着越来越不像话了,林光华吼了一声,“都别打了!”
    “阿呸!林光华你个兔崽子别给以为当官了就能压着老娘了,当年你穿开裆裤露屁股到处跑的时候,老娘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今儿的我们家绵绵发烧,让志文来借拖拉机,钱都给了,你却不借,你说??有你这种当官的吗??见死不救,欺压百姓,我算是明白了,这有什么老的,就有什么小的,你们父子两人一对狠心的玩意儿!”
    林光华头皮发麻,早知道这老婆子这么难缠,就把拖拉机给借出去了,想到这里,他瞪了一眼自家儿子,目光短浅的家伙儿,要不是自家儿子在中间压着,他又怎么会让阮家那小子空手而去。
    一想到之前让志文拿着钱过来借拖拉机这货见死不救,周秀英就气的胸口乱颤,她把柴火棍子抄在手上,恨不得把林光华也给揍一顿,但林光华作为村子里面大队长,周秀英自然是要给他这点面子的,不过话该说的话却是要撂出来,面子功夫要做足,不能落了话柄去,“不让我打了也行,把方谷雨这小.婊.子给交出来!”
    第6章
    被点名的方谷雨缩了缩肩膀,连忙往林书杨身后躲去。
    林光华看了下方谷雨,对于周秀英给的这个台阶,颇为满意,不过方谷雨作为城里面来的插队干部,也不能厚此薄彼,他对着周秀英说道,“秀英婶,这方谷雨作为插队干部来咱们七垭村,可不能有丁点意外,更不能被咱们村子的人给欺负了,说出去,就该说咱们七垭村不配合国家,不配合干部!”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
    周秀英气了个倒仰牟,“好啊!这插队干部,就可以为所欲为,故意来欺负我们烈士遗孤对不对???这上面派下来的插队干部,不仅欺负烈士遗孤,还要害了人命去!这还有没有枉法啊!我告诉你林光华,今儿的你敢包庇方谷雨,我周秀英就算是泼上这条老命不要,也去县里告,县里不行,我就去市里面,市里面不行,我就去省城,我就不信了,这国家还不给我们烈士遗孤一个公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