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名的楼伶望向秦牧海，后者也在看她，目光在头顶暖色灯光的烘托下显得越发温柔。
    她垂眸，想说她已经记不起香港的路况，不如叫代驾，但又怕惹秦牧海伤心，纠结一番，最后还是点头：“走吧，你教我去你家的路怎么走。”
    布兰妮贴心的给楼伶拿了件薄外套，两人开车从别墅出来，副驾上单手搁着窗棱支头望向驾驶座的秦牧海忽然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神色蓦地一变，忙让楼伶停车。
    楼伶不明所以，把车开到路边停下，正要问秦牧海怎么回事，却见他开了车门，随后大步走向对面。
    她这才注意到对面逆向停着一辆黑色小车，车尾和车头都打着闪灯，却无法看清楚车内的状况。
    她见秦牧海走到那辆小车的驾驶座旁，抬手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露出车主隐匿在一片昏暗之中只依稀可见轮廓的脸。楼伶有轻微近视，她习惯性眯了眯眼想将那张脸看得更清楚些，却徒劳无功，只感觉那人的目光大刺刺看过来，最后被秦牧海高大的身形挡住了。
    被挡了视线的男人冷冷抬眼望着秦牧海，眼底不复方才的温柔，一片冰寒。
    秦牧海微弓着身，一手搭着车顶，神情讥诮：“莫先生大晚上的跑那么远过来蹲守在这儿用意何为？”
    莫笙屈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秦牧海不等他回答又说：“她对你已经没有一丝一毫地记忆，所以你不用再痴心妄想什么，放她一条生路吧，别再让她想起那些痛苦不堪地过往。”
    莫笙攥紧方向盘，冷然道：“我和她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冷酷自私无情无义，从来都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拥有世间任何的美好和幸福，尤其不配拥有伶伶。”
    莫笙对他的指控无动于衷，毕竟说他冷酷无情的人多了去了，他压根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你答应过伶伶不会再打扰她，既然已经遵守约定六年，希望你不要出尔反尔。”
    莫笙冷哼：“出尔反尔又如何？”
    秦牧海皱眉，酒意被莫笙唯我独尊式的语气激得醒了几分。
    莫笙的狠他早领教过，多说无益，他转身要走，却见楼伶下了车朝这边走来。
    第238章 有生的瞬间遇见你（5）
    夜风习习，月色下一身素色长裙的楼伶步履轻盈、体态纤美，宛如偷下凡间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车来车往，她左观右望闪避，一步一步越走越近。
    莫笙的目光越过秦牧海，望向那抹无数次出现在脑海里的倩影，整个人如同定住了般无法动弹。
    自她离开他那日起，至今整整六年零四个月，他和她终于面对面了，而不再是像往常他前往伦敦时那样，只能躲在暗处偷望。
    “牧海，遇见相熟的朋友了吗？”
    楼伶走过来边问秦牧海边望向车内，秦牧海下意识想挡住车窗口，但最终他什么都没做。
    四目相对，楼伶终于得以一睹隐匿在昏暗之中的车主真容，没想到是如此好看的男人——长眉入鬓，目若星辰，整张脸有棱有角，就连上扬的眉峰都透着一股凌厉的英气，让人久久移不开眼睛。
    楼伶怔了怔，刹那间脑海里似乎掠过某个画面，但不等她细想就又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纳闷的‘咦’了声，却瞬间把在莫笙及秦牧海的心都高高吊了起来。
    “伶伶，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秦牧海几乎是屏息问她，脸上的神情如同即将要失去心爱礼物的孩童，满满的惊慌无措。
    楼伶将视线从莫笙脸上收回，望向秦牧海，轻轻摇摇头。
    “真的没有？”
    楼伶又点点头，秦牧海这才放下心来。
    鬼知道他刚才竟然以为楼伶在见到莫笙之后忽然间想起了一切，原来是虚惊一场。
    相较秦牧海的庆幸，莫笙的内心感受却像是生吞了成千山万吨的黄连般苦不堪言。他想起刚才楼伶和自己对视时如同在看陌生人的平静目光，搁在方向盘上的手不自觉越握越紧。
    秦牧海不敢再让楼伶多呆一秒，长臂揽住她的肩说：“我们走吧。”
    身子被带着往前走的楼伶回头看了莫笙一眼，放低声问秦牧海：“不和你朋友打声招呼吗？”
    “他不是我朋友。”
    “嗯？”
    “夜里凉，你怎么下车不穿上外套？”秦牧海转移话题。
    “我不冷。”
    “……”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莫笙瞪着横在楼伶肩上那条手臂，黑眸目呲欲裂，仿佛要喷出噬人火焰般，脸上的神却反而更加森冷。
    秦牧海居然当着他的面对楼伶那般亲热，是当他死了么？
    他的手覆上车门把手，脑海里已经上演过千百遍冲过去将秦牧海痛揍一顿的画面，可他始终没下车，因为不愿吓到楼伶，只眼睁睁看着秦牧海亲密拥着她上了那辆香槟色小车后离去。
    猝不及防的疼痛在心脏的位置蔓延，钝刀割肉般一下一下犹如凌迟之刑。
    ‘叮’地一声，置物架上的手机屏亮起。
    香槟色小车早已没有踪影，莫笙脸色铁青地拿过手机，没想到是一条秦牧海发来示威的短信——你于楼伶已是陌生人，而我会是她亦亲亦友的爱人，我不会再让你伤她分毫，你死心吧。
    莫笙盯着这条短信，不动声色地发了条语音过去：“就算她忘了我，你也照样没有机会，不然也不会过了这么多年依然还在原地踏步。”
    云淡风轻地语气却蕴藏巨大地杀伤力，秦牧海猝不及防被戳中痛处，脸色一时青一时白。
    第239章 有生的瞬间遇见你（6）
    专注开车的楼伶没听清楚这条语音的全部内容，只听到最后几个字，便问：“什么原地踏步？什么意思？”
    秦牧海侧头去看她，视线落在她线条柔和秀美的侧颜上，脑海里思绪翻滚，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爱而不得，唯有放弃，这个道理早在她和莫笙还没离婚之前他就已经看得很透彻，无奈心不由己，这些年哪怕是他故意避而不见，甚至是逼迫自己和其他女人订婚，可午夜梦回醒来脑海里仍只有她。
    “怎么不说话？”楼伶见他不吭声，抽空看了他一眼，见他盯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有些担心：“你到底怎么了？”
    秦牧海别开眼望向窗外，长吁了一口气，说：“没什么，酒精上头有些晕罢了。”
    “下个路口怎么走？”楼伶问他。
    “右转直走。”
    两人都没再说什么，空间一时静下来。
    楼伶感觉到秦牧海有心事，不知道是不是和刚才黑色小车内那个长得很好看得男人有关？
    这样一想，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那张英俊的面孔，明明只看过一眼，奇怪的是对方的一眉一眼她竟然记得无比清楚。
    大概是好看的男人都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车子驶入一片高级公寓区，最终在公寓的南门前停下，楼伶问秦牧海：“车就停在这儿吗？”
    秦牧海解开安全带，望着她说：“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开我的车回去吧。”
    “不用了，开来开去多麻烦？我打车回去吧。”再说她也不记得回去的路。
    秦牧海大概也意识到了这点，没再坚持。
    “那你到家给我个电话。”
    楼伶点头。
    两人下了车，秦牧海目送她离开，忽然有种很想冲过去抱住她，问她什么时候才会愿意嫁给他的冲动。
    可直到楼伶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他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莫笙其实没说错，这些年他和楼伶的关系一直在原地踏步，从未有过任何进展，哪怕是她已经忘了那个男人，又知道他和她曾经有过婚约，可她心里依然没有他。
    楼伶从公寓出来又走了一段路，秦牧海的反常让她想起大哥对她说的那番话，其实她何尝不知道秦牧海对自己的情义？
    当年她接受手术时是他二十四小时守着她醒来，后来也对她们母女尽心尽责的照顾，他对她的这份情让她很感动，也曾想过要和他再续婚约嫁给他。
    但她心里又很清楚，她对他的喜欢并没有到爱的程度，那种喜欢只是建立在感动的基础上，并不是发自于内心的真实的爱。
    所以她不能因为感动而嫁给他，那对他不公平。
    汽笛声阵阵，惊醒她回神，她这才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闯了红灯走到了斑马线中央，一辆辆小车从她身侧呼啸而过，疾风掀起她的裙角，有司机降下车窗凶神恶煞地冲她咒骂，她吓白了脸，可这会退也不是往前也不是。正在这时，一道高大身影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楼伶的目光定格在他身上，见他探出一条长臂冲疾驰而过的车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逼得那些车辆停下来，随后加快脚下步伐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毫无预警地一下将她抱起来。
    第240章 有生的瞬间遇见你（7）
    楼伶傻住了，一双美目直勾勾瞪着宛如救世祖般突然出现将自己带离危险处境的男人，这张脸刚才还出现在她脑海里，没想到这么快两人就又见面了。
    只是为什么这么凑巧他刚好就在她附近？难道，他跟踪她？
    意识到这一点，楼伶后知后觉回神，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一下从男人身上弹开来，后退了好几步保持距离。
    她一脸防备的望着俊容沉静的男人，脱口问：“你是不是跟踪我？”
    莫笙黑眸灼灼望着她，目光停留在她因为惊吓而略显苍白的娇小俏颜上，很努力才克制住想要抚摸她脸庞的冲动。
    的确他是一路跟踪她，之前是守在她家附近，后来她送秦牧海回来，他也一路跟着，像个变态一样偷窥她的一举一动，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她瞬间消失。
    他动了动嘴唇，却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刚才你有没有吓到？”
    楼伶见他答非所问，又对自己一脸关切和心疼，仿佛两人是认识多年的旧识，难道他们以前真的很熟，只是后来她生病把他给忘了？
    她下意识蹙眉，突然想起秦牧海说这个男人不是他朋友，可既然不是朋友，那为什么他光凭一辆车就能知道车主是谁？
    这很显然是秦牧海骗了她。
    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骗她？
    楼伶心思一转，脑海里忽然浮现‘仇人’两个字，她面色一变，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连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她不自觉攥紧外套的衣角，也不再追问什么，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脚下步伐快得仿佛身后有妖魔鬼怪在追赶般。
    莫笙察觉到她的恐惧，没再追上去，只目送她越走越远。
    楼伶打车回到家，给她开门的楼嘉恒见她脸色不对劲，神情也恍恍惚惚的，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楼伶本来想把被跟踪一事告诉大哥，又怕是自己大惊小怪徒增他的烦恼，干脆摇摇头，岔开话题：“莫悔呢？”
    “已经洗过澡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