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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节
    明白了原委后,方尹对吴晴和段晓妍说:“那怎么办,我们去不成了,只好选择下次白天的时候去了,我可不要体验什么让我痛苦的回忆。”
    吴晴心事重重地应道:“是啊,我也不要。”
    听吴晴这样一说,方尹才想起来,吴晴小时候曾亲眼目睹了双亲死亡,所以她和段晓妍还好说,若让吴晴晚上进小木屋,重复看见那段场景,一定会精神崩溃。
    “那走吧,回家。等下次白天的时候再来。”方尹宣布。
    没几天,又是周日,吴晴一早起床,有些无所事事。
    自父母双亡后,吴晴便和外婆住一块,但最近外婆去了大姨家,留吴晴一个人在家。
    吴晴很少去外面溜达,除非方尹和段晓妍找她。
    她很清楚,如果不是认识了方尹和段晓妍,那她一定更为孤僻。可以说,方尹和段晓妍,是她在世上仅有的朋友。
    当她正发呆的时候,忽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一瞧,竟然是个警察。
    警察先问她是不是吴晴,吴晴点头说是,警察再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我这边有点事,要让你去一趟局里,现在跟我走吧。”
    从公安局出来后,吴晴的心情跌落谷底。她满面愁容,愣愣地走在街上,思绪如轻飘的细沙,慢慢回到了十年前的一段往事上。
    十年前的某天,正值闷热的夏季,蝉鸣声此起彼伏,大地仿佛在被烘烤一般。
    吴晴当年七岁。
    她紧缩在房间的角落中,两手抱着膝盖,不停地颤抖。她没有叫喊,也没有哭泣,只怔怔凝视地上父母的尸体。从父母尸体上流出的血液,一直流到她脚下。
    这是当年轰动一时的双尸案。一对夫妇,莫名惨死在家中,两人身上显示多处伤痕。他们的女儿亲眼目睹了父母惨死的过程,却因刺激过大,患了短暂的失忆症,没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最终警方根据现场情况推断,由于吴晴家住底楼,凶手应是从窗户爬入她家,对其父母狠下毒手。凶手的动机不明确,凶手也未留下蛛丝马迹。
    现今,省公安厅成立一个调查组,决定对二十年内一些影响较大的无头公案重新审理,所以警察找到了吴晴,让吴晴再录一份口供。
    然而吴晴依然坚持记不得当时的情景,对警方的所有猜测一概否认,用“不知道”三个字回答了一切。
    “那你回家好好想想,想起来什么,马上给我们打电话。”
    这是一位警察送吴晴离开时,对吴晴说的话。
    此刻吴晴沉浸在悲伤中,不自禁地落泪。
    童年的阴影,如暴风雨一般,袭上她的心头。
    像是住在她记忆中的一个沉睡的魔鬼,被重新唤醒了。
    吴晴一边擦眼泪,一边向前走着。无意间,她发现自己竟来到了学校附近的荒山地区。
    那座神奇的小木屋,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
    现在是白天,小木屋中可以见到一生中最快乐的回忆。
    想到这一点,吴晴没有犹豫,她迈步走向小木屋,她觉得自己需要调整一下情绪,小木屋可以让她开心,所以是当前的最佳方式。
    步入树林,临近小木屋时,吴晴看今天来小木屋的人并不多,也许大家对小木屋已失去新鲜感,又是中午吃饭时间,只有两个女生,正从小木屋出来。
    那两个女生面带春光灿烂的笑容,显然刚享用过小木屋赐予的愉快回忆体验,在经过吴晴身边时,她们瞧了吴晴一眼,吴晴脸上的泪痕还没擦干净,双方形成一种反差。吴晴霎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习惯性地低下头。
    等那两个女生走后,吴晴才敢继续前行,她踏上小木屋的台阶,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小木屋的门。
    将门一关上,屋中的场景骤变,吴晴记忆中最美好的场景又开始反复出现。蔚蓝的天空,耀眼的阳光,欢快活泼的游乐园,爸爸妈妈一起牵着她手。吴晴的心情瞬间得到好转。
    她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从她步入树林开始,在她身后,就一直紧跟一个人。
    那人正是陈峥!
    陈峥最近整日闷闷不乐,得不到发泄,因此今天也想来小木屋转转,谁知意外看见吴晴,他正奇怪方尹段晓妍怎么没和吴晴一起时,就见吴晴进了小木屋。
    “哦,一个人来寻开心了。”
    陈峥站在小木屋门前,自言自语道。
    被段晓妍甩了后,陈峥对方尹,段晓妍,吴晴三人恨之入骨,一直想找机会报复,现在见吴晴一人进了小木屋,他的心中立刻涌现一股邪念。
    他环顾四周,发现小木屋附近有许多枯枝残叶,他又想起出门时为抽烟带了打火机,瞬间敲定了主意。
    他搬来大量枯枝残叶到小木屋门前,再用打火机将这些枯枝残叶一齐点燃,小木屋门前迅速燃起一团大火。
    陈峥感到极大的满足,心想:我让你在里面寻开心!我把门烧了,看你怎么出来!
    没隔多久,火势越来越旺,火焰几乎覆盖了整座小木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陈峥渐渐由狂喜转为害怕,心想:完了完了!要出人命了啊!
    他冲着火的小木屋喊了几声吴晴的名字,吴晴不应声,他犹豫了一下,干脆来个撒手不管,一溜烟逃了。
    很快,小木屋即被大火吞没,成为一堆燃烧的废墟。
    而身在小木屋中的吴晴,完全不知道屋外的状况,直到大门突然消失,才察觉异常。
    大门消失后,她既惊慌又害怕,屋中的场景瞬间发生转变,原本记忆中的美好场景快速破碎,成为一片黑暗,令她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无尽的星空当中,幽幽的飘浮,没有着力点。
    接着,一幕场景在她眼前显现。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季,她的父母正在她面前剧烈争吵,把桌子椅子全部推翻。她曾听母亲提过父亲患有严重的焦躁症,动不动发怒,那天也是因为一件小事,两人又争吵起来,结果愈演愈烈,到最后父亲竟从不知何处取出一把刀,狠狠地捅向母亲,甚至割破了母亲的喉咙。待母亲奄奄一息后,父亲又拿刀一下下捅向自己,边发出疯狂的吼叫,边慢慢和母亲一样,倒在血泊中。
    吴晴目睹了一切。
    那是吴晴记忆深处最为恐怖和悲痛的画面,也是她心中的魔鬼。
    可她从来没有跟人提过,杀死她父母的凶手,正是她父亲!
    然而此刻,小木屋被彻底烧毁,大门消失,黑夜一直笼罩。吴晴如同深陷于另一个次元,一遍一遍地重复经历着回忆中最痛苦的场景,永无止境地循环下去……
    【四十四】阴街口
    沈军收拾完摊子,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凌晨一点半,现在打烊确实早了点,不过也没办法,生意实在有点冷清。
    “哥,这么早回家,那咱们干啥去啊?”
    沈军的弟弟沈勇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他。
    “回家睡大觉呗,还能干啥?反正没生意。”
    沈军说完,便大声吼了句:“回家喽!回家喽!都回家摸老婆屁股睡觉喽!”
    沈军是山东人,刚从老家过来,以前也在老家摆夜市摊子,本来生意不错,结果撞上严打,把老家的夜市一条街给弄废了,无奈之余,沈军只好与几名老乡以及弟弟沈勇,姐姐沈婷两个亲人到上海来,选择在上海郊区,一个叫庙前街的地方继续摆摊,和沈勇卖卖炒面炒饭炒河粉之类的夜宵,沈婷则独自开一摊,卖点烤串。也是因为怕了,不敢去一些热闹场所。
    谁知到庙前街干了段日子沈军才发现,这边的生意并不好,一过晚上12点街上基本没人,只有白天热闹,沈军也弄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他们出摊又不能太早,怕招惹麻烦。
    他们摆摊的具体位置是在庙前街的街口,庙前街是当地最大的步行街,说是步行街,其实管理非常糟糕,摩托车,自行车,经常胡乱在内游窜,地面也是肮脏不堪,到处都是垃圾。沈军刚来时,简直不敢相信这里竟然乱成这个地步,况且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根本不像是在上海。然而尽管白天热闹,晚上这里却相当冷清,尤其街口风大,更造成这种悬殊的差异。
    沈勇和沈婷常跟沈军抱怨,说生意不好,就赚不到钱,每个月拿不出闲钱寄回给家里。
    沈军和沈婷都已结婚,沈军的女儿刚出生不久,老婆在家负责带孩子。沈婷的儿子快要上小学,老公却整天好吃懒做不找工作。除了各自有家庭外,他们上面还有住在农村的父母要照顾,因此生活压力特别重。
    这次与沈军一家同行的老乡,原先也是在老家一块摆摊,总共有四人,两个是一对老年夫妻,沈军管他们叫老头和茶婆,还有一对是亲兄妹,哥哥外号叫大狗,妹妹小名叫珍珍。
    沈军一家和四名老乡比较熟络,沈军还常跟珍珍开些暧昧的玩笑,因为珍珍才二十一岁,人也长得娇小可爱,沈军向来对她有些念想,也是因为珍珍的缘故,沈军老婆在跟沈军提议说想带着孩子跟沈军一块来上海时,被沈军一口拒绝。
    沈勇才16岁,还不怎么明白人情世故,就问沈军为什么不带嫂子和宝宝,沈军笑答:“带啥呀?女人在身边多不方便,你小子以后就懂了!”
    沈军收拾完摊子,习惯性地逗珍珍:“阿珍,时间还早,跟我吃夜宵去呗。”
    “不吃!我们自己都做夜宵的,吃个屁的夜宵啊!”珍珍人长得挺秀气,但说话声像个男人,嗓门也大。
    “不吃夜宵,那逛街去啊!”沈军笑嘻嘻地走到珍珍身边。
    “不逛,要逛找你老婆去逛!”珍珍故意避开沈军。
    “我老婆在山东。”沈军笑说。
    “没事啊,我打她电话,让她赶紧坐飞机过来。”珍珍也笑了。
    沈军被珍珍一时呛得说不出话,继而转身对珍珍的哥哥大狗说:“大狗,你妹真是厉害。”
    大狗在把桌子折叠起来,笑说:“你还别说,她真做得出来。”
    一群人开着玩笑,准备回家,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有个矮小痀偻的中年女人,推了辆木头手推车,在一片淡薄的夜雾中缓缓走来,手推车上装有一只圆形的铁桶,铁桶旁摆了些碗筷。
    “豆嫂老这么晚来啊。”沈婷说。
    来的女人沈军等人都认识,他们管她叫豆嫂,是庙前街口除他们外唯一一个摆夜市摊子的,卖的是豆腐拌饭,豆嫂也是因此得名。他们到庙前街前,豆嫂已经在这摆摊了。
    豆嫂有个特点,总来的很晚,一般都过凌晨一点,很多晚就如今天这样,直到他们快收摊打烊的时候才来。
    豆嫂一声不吭地挪步至属于她的一块空地,那是一家专卖旧服饰的小店门前。再从手推车上搬下一张小木桌子,两张小木凳,端正地一放,她自己坐在手推车上,把装满豆腐饭的铁桶和一些碗筷摆到一边,然后在小木桌的中央点一根蜡烛。
    沈军问过豆嫂为何点蜡烛的事,豆嫂只说,吃豆腐饭,就要点蜡烛,也没说清楚原因。
    沈军总觉得豆嫂的性格和习惯特别古怪。
    他们也不理解,豆嫂为什么每天很晚才来,明明街口生意冷清,半夜更不用多说,简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豆嫂坐下后,也不理他们,只管自己发呆,珍珍就问:“豆嫂,你今天来晚了啊。”
    平时豆嫂基本在凌晨一点到一点十五分之间来,可今天都快凌晨两点了。
    “嗯。”豆嫂只回了一个字,看也不看珍珍一眼。
    “那你几点回家啊?”珍珍有些多管闲事,又问一句。
    “天亮前走。”豆嫂的声音很粗,让人听着不舒服,和珍珍倒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哦。”珍珍站在豆嫂跟前,显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问什么。
    “珍珍,走!”大狗骑上他的那辆大三轮车,招呼珍珍道。
    “豆嫂,我们走了,你自个小心点啊!”沈婷也来到豆嫂跟前说。
    豆嫂点点头,表情紧绷,没有说话。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目视着他们离开。
    今晚的夜风很大,天气预报显示515摄氏度,此时却感觉像在冬天。
    他们一群人沿大路回家,珍珍冷得直发抖,沈军直接把沈勇的外衣抢了装模作样地给珍珍披上,被珍珍一把甩开。
    “今晚这天气,哪有人啊?那女人是脑子不正常吧?”大狗一边抽烟,一边问道。
    “不是吧。人家好像在这摆了好多年摊子了,总比我们懂吧?”沈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