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是心虚,福公公这辈子还没遇到这么窘迫的状况过。
从杏儿喊他起,一颗心就跟筛子似的颤抖。
直到迈出永宁宫,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当着苏锦的面把药留下,是想告诉太后,他和镇国公府大少奶奶没关系。
他的一颗颤抖不止的心是向着太后的。
只是碰到杏儿把药从椅子底下摸出来。
这意味就变了。
在太后眼里,福公公什么时候把药献给她都行,哪怕出门的时候,随手塞给她宫里的任何一人,这药都会到她手里。
可偏偏,福公公当着镇国公府大少奶奶和丫鬟的面这么做。
这是当她太后是傻子在糊弄,是想脚踏三条船!
他不是不把药给她,实在是女土匪的眼睛太贼了,与他无关。
“掉”了一回,自然不敢再“掉”二回了。
当真是小瞧了东乡侯府!
福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她收买多年,福公公都不敢背弃皇上,如今却上了土匪的船。
太后眸底闪过一抹厉色。
大殿内,没人说话。
苏锦忍不住轻咳一声,把大家的注意力拉过来。
有事就赶紧的说事,没事的话,她就走人了,傻站着跟木头桩子似的,难受啊。
崇国公夫人气的唇瓣泛紫,至于她儿子崇国公府小少爷,刚刚已经被宫女带到偏殿去了,免得他哭声吵的太后不宁。
苏锦点名要的赏赐都是大件,是太后喜欢的东西,崇国公夫人只是想替儿子帮太后出口恶气,谁想到恶气没出,直接撞土匪的枪口上了。
她这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叫她怎么开口让太后舍了这些东西救她儿子?
崇国公夫人拳头攒紧,道,“解药多少钱,我崇国公府买!”
苏锦眉头一挑。
就在大家都以为她要狮子大开口的时候——
她淡淡一笑。
“我不缺钱,”她说。
“我看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谈不好,你们商量吧,或许太医能替小少爷解毒呢?”苏锦和善道。
她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杏儿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谢景宸转身时,被皇后叫住,“镇国公府大少爷就这么由着大少奶奶胡来?!”
谢景宸默了默道,“我暂时还没有振夫纲。”
转身回头的苏锦,正好听到这一句。
她双腿一软,差点没摔趴下。
要不要为了搪塞皇后,就这么说啊。
虽然说的——
是实话。
珠帘后,皇后被这句话堵的脸都绿了,却无话可说。
人家夫纲不振,自己都承认了,她还能斥责他什么?
谢景宸作揖,转身离开。
宫人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眸底有同情。
镇国公府大少爷才是真的可怜人啊。
上街被抢,昏迷中被定亲,醒来就多了个土匪媳妇,凶悍霸道,天不怕地不怕,连太后都敢打劫啊,他说自己暂时还没有振夫纲,依他们看,不休妻另娶,他这辈子都别想振夫纲了。
出了永宁宫,苏锦斜了谢景宸一眼。
“你怎么也学会用大实话噎人了?”她道。
“……。”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谢景宸惆怅道。
“……。”
杏儿高兴道,“姑爷是我们青云山的姑爷,当然说话做事要和我们青云山一样了。”
苏锦哭笑不得。
她敲了杏儿的脑袋瓜一下。
“我还是镇国公府大少奶奶呢,是不是要和镇国公府说话做事一样?”苏锦道。
“当然不能了,侯爷说过,我们青云山的人要做能影响别人的人,而不是被别人左右的人,我们做什么都要坚定,不能人云亦云,随波逐流,”杏儿认真道。
“……。”
无法反驳。
只是想不到他爹拥有那么崎岖的脑回路,说的话却格外的有道理。
四下无人,唯有清风徐徐。
苏锦望向谢景宸,道,“我看皇上和太后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太后应该不是皇上亲娘吧?”
“的确不是,”谢景宸道。
“果然。”
要是亲娘,她公然打劫,皇上早发飙了。
朝堂上崇国公把持朝政,后宫太后和皇后只手遮天,皇上的龙椅应该坐的没那么舒服。
现在有这么一个不惧权贵不怕死的东乡侯站出来,直接和崇国公杠上,简直是撞到皇上的心窝里去了。
只要让皇上看到东乡侯杠崇国公的实力,皇上肯定会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袒护东乡侯。
她这个东乡侯最宠爱的女儿,又救过皇上的命,皇上能不向着她吗?
这般想,苏锦心情愉悦。
想到一个问题,苏锦问道,“太后有亲生儿子吧?”
“齐王是太后亲生,”谢景宸回道。
“不过齐王不在京都,在封地。”
“还是在封地好,要在京都,我铁定要多一个敌人了,”苏锦惆怅道。
永宁宫。
太后的脸还肿着。
李嬷嬷见了心疼道,“太后,奴婢去找福公公要点药膏来给您消肿吧?”
“不必,”太后声音冷沉。
“太后?”
李嬷嬷不解。
虽然药是镇国公府大少奶奶的,用起来堵心,但太后不是会和自己过不去的人啊,难道今儿被镇国公府大少奶奶气的理智全无了?
“太后何必和自己过不去,消了肿再想办法治那女土匪便是,总不会让她讨了便宜去,”李嬷嬷劝慰道。
太后冷冷一笑。
那女土匪她还没放在眼里。
是皇上对那女土匪的袒护令人心寒。
“去找陈太医拿些红肿药来,”太后眸光冰凉道。
“太后是想让齐王回京探病?”崇国公夫人小心翼翼的猜测。
“这倒是个好机会,”皇后道。
……
马车徐徐在镇国公府前停下。
谢景宸从马背上下来,然后将苏锦扶下来。
刚迈进国公府,李总管就上来道,“大少奶奶,老夫人让你回府了,去栖鹤堂一趟。”
“我知道了。”
苏锦回了一句,抬脚往前走。
栖鹤堂内,济济一堂。
南漳郡主脸色冰冷。
老夫人手里拨弄着佛珠,见苏锦上前,她呵斥道,“还不跪下!”
苏锦眉头狠狠的皱了下。
有事就直接说事不行吗,为什么开口就要人下跪?
这个习惯不好。
要改。
“老夫人是长辈,我给您跪一下没什么不可以,但一屋子人用一种谴责的眼神看着我,显然要我下跪是要我认错,我是做错了什么吗?”苏锦挺直了背脊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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