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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节
    蓁蓁觉得皇帝提这茬似乎别有他意,“您怎么连这都知道,万岁爷管得可真多。”
    皇帝还是笑,但这个笑和往日那般和煦温柔不同,透着一股算计与深沉,“你以为盛京这点子破事为何要三个人?”
    第97章
    蓁蓁眼皮子一跳, 下意识用撒娇的口吻说:“三官保可是您的老丈人。”
    “那是,不然朕能让他贪这么多人参?”皇帝嗤得一笑,敲了下蓁蓁的脑袋后就往外间走去,“盛京今日可是暖阳, 咱们快点去那个园子那儿吧, 出来前苏嬷嬷特地和朕提过。”
    蓁蓁抱过胤祚,又牵着胤禛行至他身后, “那臣妾下回人参不够用就去宜妃姐姐那要。”
    “那倒不必。”皇帝见她抱着胤祚怕她辛苦,就将胤祚抱在自己怀中,“以后这些事还是让广储司直派官员去各地采办,你不如去找惠妃要还快一些。”
    蓁蓁想起惠妃说过那些香料不过是皇帝准允明珠他们捞的,突然心中一凛, 这冬日的暖阳竟然让她无法真正温暖起来。
    皇帝见她面有尬色, 只觉自己今天对她说的有些多了, 他转过来对她柔声说:“这些事你不懂而已,也不必懂,这都是朕的事情。”
    “您是皇上,自然什么都懂,臣妾只管有吃有喝, 不管谁管这些,您别少我那份就行。”
    皇帝哈哈一笑, “自然是, 这些大小官员啊, 如能明白凡己所有都乃朕许, 朕也不妨对他们好些,要是不懂,呵。”
    “您和臣妾说这些干什么……”蓁蓁扁扁嘴转过头摆出不想听的样子,其实她并非不想听而是觉得自己不能再听。
    皇帝再度发笑:“人说解语花,朕最近那么忙,你也不给解解。”
    的确,出巡路上皇帝虽然大多时间与自己共赏一路的山川美景,但入夜在行宫常常对着一沓折子皱着眉深思不语,似乎万千愁绪难以化解。只是事关朝政,蓁蓁不会置啄半分,今日皇帝能与她说起驾驭官员之道已是异常难得。
    正在这时,梁九功进殿禀报:“皇上,太子到了,想先过来给您请安。”
    皇帝大喜,他车驾先行,本以为太子要两日后才能到盛京,没想不过一日就到了。他赶紧让人接太子进殿,蓁蓁想带儿子们退下,却被皇帝拦下,“你也少见太子,这是宫外,无妨。”
    太子胤礽年方九岁,却已有威严的小君之态,他身着一身靛青马装手上还拿着一根马鞭直入殿内跪下磕头请安:“请皇阿玛安,儿臣思念皇阿玛日夜兼程提前赶到。”
    “起来吧。”皇帝还抱着胤祚,此时也对胤祚说,“祚儿,这是你太子哥哥,祚儿乖叫兄长。”
    太子是中长脸悬胆鼻,或许是自出生以后就超然于人,他自带了一份天生的疏离,他见一惯疼爱自己的皇父此时抱着一个幼儿,稍稍有些惊异,毕竟满人俗话:抱孙不抱子,他的这位皇父甚少在人前抱过哪个儿子。
    胤祚还小,见皇阿玛叫自己叫人只奶声奶气地说:“哥哥。”谁知小手一指却指的是蓁蓁牵着的胤禛。
    皇帝笑说:“这也是你哥哥,是太子哥哥,也是你二哥哥。”
    一连串的哥哥闹得胤祚反而明白不过来了,他嘬着手指皱着秀气的小眉头看着阿玛直摇头。反而是胤禛挣开蓁蓁的手摇摇摆摆走到太子面前问:“二哥哥,你有养小猫小狗吗?”
    蓁蓁心里直接翻了胤禛一个大白眼,要不是现在人多她已经忍不住戳胤禛的小脑袋了,这孩子对这些小动物的喜爱真是异于常人。
    太子看着面前不太熟悉的四弟,又看看自家皇阿玛正笑如春风,他立马蹲下来张开手让胤禛过来:“二哥有养几条犬,只等着让他们过些日子去松花江畔叼猎物。”
    “那不是很凶?和大哥那只雪上飞一样?”雪上飞是大阿哥今年新养的一只细犬,浑身黝黑唯有四爪雪白。
    太子摇头,似是有自豪之态道:“不是,比大阿哥的雪上飞强百倍,那是契丹猎犬,目光如炬、跑动如豹。”
    胤禛似乎有点不高兴,他嘟着嘴问太子:“那你有没有养小一点的,我不喜欢这么凶的,我想要可以抱在炕上玩的。”
    “这……”太子语塞,有点不知所措的望着自家皇阿玛,皇帝哈哈大笑对太子道:“胤礽你回京把你屋子里那只哈巴狗送给他玩玩,胤禛就喜欢那些小猫小狗,你的契丹猎犬他怕是不敢碰了。”
    “是。”太子还是个孩子,有些童言无忌地问,“四弟,我满人尚武,你可别喜欢这些女人家的玩意儿。”
    虽说童言无忌,但这话落在蓁蓁耳里就有些刺耳了,她于是轻声道:“四阿哥还小,所以不知舞刀弄枪,太子不要见怪。”
    蓁蓁虽然在御前多,往年家宴也没少远远见过太子,但近身相对还是第一回。太子自然是知道阿玛带了个宠妃出门,也知道这宠妃出门前还发作了自己姨母,不过那都是皇阿玛后宫的事情,他这个做儿子的没有抱怨的道理。
    “德母妃。”他站起身作揖,他是太子对着一位后妃能如此行礼已经是恭敬之态了。
    蓁蓁知道皇帝十分疼爱太子,见太子风尘仆仆而来又想起他自幼丧母还是有怜惜之意,“太子来得巧,今日午后阳光正好,皇上正说要去看老宫的一处荷塘。”
    “胤礽,你牵着胤禛吧,别看他人小腿短,但跑起来怕都抓不住。”皇帝抖了下怀里还在嘬手指的胤祚,“你么,鬼东西,就让阿玛抱着吧。”
    太子点点头,大约是未曾与弟弟们如此相处过,他牵着比他矮许多的胤禛时姿势有些僵硬,手肘都不敢弯直直杵在那里。
    蓁蓁心里发笑,蹲下对太子说:“太子不用紧张,还有保母在呢。”
    太子一脸严肃地点点头,等蓁蓁站起来皇帝在她耳边说:“他从小也没额娘照顾,你以后多看顾他点好不好?”
    蓁蓁吓一跳,轻轻摇头,见太子似乎没听见皇帝在说话,她才悄声说:“臣妾可不配,您别瞎说。”
    皇帝也不勉强她,这本就不是嫔妃的分内之事,他随口一说,被拒了也是情理之中。
    清宁宫东侧是麟趾宫,麟趾宫旁有一道小门出去便有一处不大的池塘,如今东北还是隆冬时节,连一丝春意也尚无,这夏日满塘嫣红碧绿的荷花池也只剩寥寥几只枯枝冻在冰面生气全无。
    皇帝看了一眼就觉得丧气,这池子又小又破还不如南海蓁蓁住过的淑清苑前那一汪碧潭呢,也不知道苏嬷嬷是惦记什么?
    蓁蓁自然是瞧见了皇帝扫兴的神色,她温言劝道:“皇上,您也说盛京简朴,这池子不正应和了先祖们创业的艰辛吗?”
    “也是。”皇帝无奈笑笑,“朕就是不知道苏嬷嬷惦记个什么,都说老太太当年格外喜欢这里的一池荷花,朕这些年在南海北海种了不知多少就想让老太太能看着高兴,结果老太太一眼都不稀得瞧,苏嬷嬷就和朕说老太太就是喜欢盛京老宫那个池子里的,好嘛,朕还以为多精致多难得呢!”
    “大约,老祖宗是喜欢当年盛京的日子吧。”
    皇帝点点头也不想再“抨击”自家老祖母的品味,倒是太子说:“睹物而思人,太皇太后应是思念太宗皇帝,请皇阿玛让人折一支枯荷送与太皇太后念旧。”
    “这倒是好。”皇帝很是赞许,便让人去折,等内饰们冒着严寒凿开冰面取出一支递给皇帝时他却觉得有点不妥,“枯荷会不会意头不好?”
    太子说:“儿臣觉得此事在情不在物。”
    “皇上,老太太惦记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您归期尚远,届时新荷初生,您摘最早的莲蓬带回去不是更好吗?”
    蓁蓁在旁出着主意,她却见太子面色一滞,赶忙补道:“太子孝心难得,到时候请太子回京亲自送与慈宁宫吧。”
    太子这才展颜道:“孝顺太皇太后是儿臣本分,也是皇阿玛言传身教。”
    皇帝素来疼爱太子,也不吝惜此刻的夸耀之情:“太子素来孝顺,以后也要做弟弟们的楷模,如今胤褆已经很有兄长的样子了,你可不要落于他后啊。”
    皇帝自己倒是不觉得这话有问题,可蓁蓁心细却觉出不对味来,这皇帝是怎么回事,夸太子怎么把大阿哥扯上了?
    不过太子似乎没有她如此心细、也无芥蒂,反而喜笑颜开地受了皇阿玛这句夸奖,他拉着胤禛的小手看着他说:“儿臣知道了,四弟喜欢小猫小狗,儿臣回去就给他寻几只。”
    蓁蓁赶忙拦住:“太子不必如此,他还小,手脚没轻重,几只猫狗落他手里都得吓跑了。”
    皇帝也笑说:“胤礽啊,你抱给他玩时可记得要看住他,慈宁宫那只大黄猫都被他欺负得不敢近身了。”
    慈宁宫的大黄猫那是宫中人尽皆知,太子当然也知道,他三四岁的时候被看见过这只野猫,他蹲在慈宁宫的佛堂角落里瞪着他的眼神分明是凶相。
    皇帝和他们说完觉得风有些凉,他握了握蓁蓁的手说:“风凉,你也累了,朕先送你和胤祚回去。”
    他又对胤礽说:“你陪着胤禛在这儿再玩一会儿吧。”
    胤礽牵着胤禛懂事地点头,皇帝抱着胤祚先行带着她离去,在将出院门的时候蓁蓁不放心地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胤礽已招呼来保母,挥手让他们带走胤禛,自己则懒洋洋地找了个地坐下歇息。
    ······
    宜妃的阿玛三官保惯会做人,要不也不能稳稳当当地坐在现在这个位子上。皇帝不过在这住了几天,他就给皇帝弄来了一堆盛京周围出产的物产,说是他的一片心意,想要孝敬宫里没能来的主子娘娘们。
    皇帝把东西都收下了就开始想着怎么分配,这也是个细心的活,位份高低给得就得不一样,远近亲疏也得不一样。皇帝站在书桌后想了一刻钟才粗粗地拟了个单子。
    蓁蓁在养胎无聊着呢,就又干起了给皇帝红袖添香的活。她如今从畏热变成了怕冷,在屋里也穿了件红狐狸皮袄子,手里捧了个鎏金暖手炉站在书桌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磨墨。她见皇帝拟完了绕到桌旁把单子拾起来看,这一看就摇头叹气说:“皇上,这赏赐拟得不公平。”
    皇帝一听就笑了:“你啊,朕是特意没有写你的名字,你人就在盛京,这里头想要哪样直接跟三官保说一句就是了,去和她们在京没能来的抢什么?”
    蓁蓁听了不服气地娇嗔道:“皇上就爱歪曲臣妾,臣妾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么?臣妾又不是因为没自个儿的名字才说不公平的。”
    “哦?”皇帝这下是不懂了,“那你说的不公平是为谁叫屈了?”
    蓁蓁说:“自然是为宜妃姐姐和郭贵人妹妹叫屈啊。”
    蓁蓁虽然没有明着和宜妃姊妹有过什么过节,不过这两人也素来不怎么亲密,时不时还会吃对方醋,她此时竟然为宜妃叫屈这倒是让皇帝看不明白了。
    “哟。”他笑着搂过蓁蓁的腰,蓁蓁两手都捧着暖手炉舍不得松开,只能拿一对杏眼无奈地瞪了瞪皇帝,“咱们德主子今儿怎么这么大度,为你宜妃姐姐叫起屈来了啊。”
    蓁蓁一本正经地说:“臣妾虽然是个小女子,可却是个讲理的人。”
    皇帝剑眉一挑。“听咱们德妃娘娘的意思,朕倒成了不讲理的人了?”
    蓁蓁理所当然地一点头。“是啊,皇上,咱们在盛京住着,三官保大人不但自家院子被占了还要忙前忙后的伺候,是不是劳苦功高?”
    皇帝点点头,嗯,在理。
    蓁蓁看皇帝也是认同,接下来的话说起来就更理直气壮了。
    “既然皇上也认同,那给宜妃姐姐和郭贵人妹妹的那份是不是应当厚点以显皇上对三官保大人忠心一片的认可?”
    蓁蓁这番话说得还真有道理,可是一下要给两个人都分得多些,那就代表必须有人得分得少些了。皇帝低头看那张草拟好的单子提起朱笔想着到底要从谁那挪一些出来。
    蓁蓁看皇帝沉思的模样忍不住在旁娇笑了一声。“皇上何苦如此发愁?这事于臣妾看来极容易就能解决了。”
    皇帝问:“哦?你有什么主意?”
    蓁蓁握住皇帝的手,带着他握着的朱笔往后挪,一直到一个人的名字上才停下。
    “僖嫔?”
    “是啊。”蓁蓁道,“僖嫔姐姐如今在禁足,皇上若是给了僖嫔赏赐,这外人不还当皇上已经原谅她了么?臣妾可从没听说有谁受罚的时候还能领赏的。”
    皇帝扔掉笔,搂住蓁蓁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啊,同朕老实说,你这是在公报私仇是不是?”
    蓁蓁在他怀里扭了扭,没能挣开不服气地说:“皇上那时把这事交了皇贵妃娘娘去处置,臣妾没有二话,可不代表臣妾心里头就没气了啊。这寒冬腊月的,所谓禁足也就是舒舒服服的在屋子里靠着火盆捧着暖手炉待着,有没有禁足都一样,可臣妾不是啊,臣妾这耳朵可是一直都在疼呢。”
    “还没好么?”皇帝一听转过她的脸去瞧她受伤的耳朵。
    蓁蓁抓下皇帝的手抱怨道:“外伤好是好了,可隐隐还有些疼么。再说了,臣妾刚哪一点说错了?三官保大人迎驾有功,皇上可不就该赏赐他的家人么?”
    “是是,你说得都对。”皇帝道,“成,就依你的,把僖嫔这份分给宜妃姐妹吧。”
    皇帝提起笔把僖嫔的名字划去,而后在宜妃和郭贵人的名字下各加上了僖嫔的那份。
    数日后皇帝这分谕旨连着盛京送来的赏赐一并进了宫,果然如蓁蓁所想的,宜妃姐妹知道比别人都得得多自然是大喜,而僖嫔因为禁足没有得赏大家自然都觉得皇帝是在罚她,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只有惠妃在延禧宫读了蓁蓁写来信后是忍俊不禁扶案大笑。
    早雁蹲在地上拨了拨火盆,听见笑声不解地问:“主子何事这样高兴?”
    惠妃捏着信道:“咱们德妃娘娘真是个秒人,这回可是让僖嫔吃了个哑巴亏了。”
    早雁说:“宫里娘娘们人人都有赏,这回只有僖嫔没有赏,最近僖嫔身边人走路头都不敢抬,各个都觉得没脸极了。本来他们都觉得皇上仁慈,只要北巡回来禁足就能结束,如今各个都惶恐不安,生怕禁足不解不算之后她们娘娘还要失宠了。”
    惠妃仔仔细细地又把信读了一遍才递给早雁让她扔进火盆烧了。
    “若不是如此我哪会说德妃是个秒人呢,杀人不见血,诛心哪。”
    惠妃看着蓁蓁的来信在火盆里化作了一捧灰烬又问:“对了,除了德妃的信之外还有什么信随盛京来的赏赐一起进了宫里的?”
    早雁说:“听说三官保也给宜妃娘娘写了封信。”
    “哦。”惠妃想了想道,“就不知三官保这一封信到底是叙的父女之情还是叙的皇上的行踪了。”
    早雁道:“只怕是二者皆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