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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拥有得天独厚的深水港口,将来等局势稳定以后,就可以扩张发展舰队和国际贸易,甚至去探索其他的大洲。
    而一旦美洲和亚洲的存在足够明确,许多资源和药物的获取也终将能够开启。
    她揉了揉额头,感觉自己想的太深远了一些。
    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打算在佛罗伦萨城里拥有一个还算稳定的工作,在这种陌生的城市能苟活偷安就好。
    后来她阴差阳错的来到了杜卡莱王宫——现在已经是旧宫了,从炼金术师一路转变成政治和商业的隐秘影响者。
    从佛罗伦萨到米兰,从米兰到卢卡,从前已经放弃幻想的许多事情都在不断地转变为现实,如今连米兰城里都有美第奇家族售卖青霉素的工坊与店铺。
    所有的选择与判断,都如同蒙着眼睛在深渊之上走钢丝。
    侥幸的是,哪怕先前有过错误的决断,她也顺利活了下来。
    手里的筹码越来越多,能够满足的诉求也不断在扩大着。
    再过五年,这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
    这一路都颠簸不断,有时候因为车轮要轧过太多石块的缘故,她晚上会被震醒许多次,睡眠也不算好。
    这个时代显然没有什么高速公路,有时候遇到大坑或者沟壑,能不能把装载着巨炮的木车推过去都是个问题。
    而在这个时候,达芬奇的存在就简直如天神一般。
    ——谁都不能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可他就是可以做到这些。
    找来一些看似脆弱的木枝,或者拆一辆木车把它改造成一座桥,哪怕那桥梁看起来模样古怪又身形单薄,长龙般的军队也可以畅行而过。
    海蒂站在桥的另一头,神情讶异到无可附加。
    这个男人……会制造色彩,会铸造青铜像,还会设计桥梁。
    他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
    大军穿行而过之后,选择在深坑的另一端扎营休憩。
    刚才还是桥梁的一堆木头,在达芬奇的解释和指挥下,又被几个伙计的手忙脚乱的重新组装成了原来的车。
    除了木头上面多了好些压痕之外,使用性完全没有被影响。
    海蒂站在旁边围观了复原的全程,一度有些怀疑她的眼睛。
    “你看起来很惊讶。”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不是在我的手稿里早就写过吗?”
    海蒂长长吁了一口气,微微摇头道:“有那么一刻,我几乎怀疑你其实是梅林。”
    “那看来,我的亚瑟王就站在我的面前。”他笑意加深,低头又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吾王陛下。”
    露里斯在远处翻了个白眼。
    篝火已经被支了好多处,一侧是拍打着波浪的海湾,另一侧是连绵起伏的高山。
    星星点点的火光便夹杂在海与山的间隙,犹如天神坠落人间的项链。
    人们的喧闹声被山风与海浪淹没,犹如寂静的虫鸣。
    “说到梅林,你们听说过那个预言吗?”露里斯拨弄着篝火,看着低头吃着烤鱼的海蒂道:“就是红龙与白龙的传说。”
    “什么?”达芬奇给她递了个盐罐,显然有些好奇:“你好像对北方那边的事情都很了解?”
    “雇佣兵就应该如同老鼠一般,对各个方向的动静都足够了解。”露里斯摇了摇手指,唇上的两撇小胡子伴随着话语不断跳动着:“这个预言,在去年应验了。”
    “什么?”
    “什么?!”
    “千真万确。”季诺家的二哥信誓旦旦帮腔道:“这不光是法国来的消息,威尼斯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在一千年前,英国曾有个国王想修筑一座高塔,但那座高塔无论如何加固,都会在深夜中崩解殆尽。
    国王向他的魔法师询问这个问题,而后者把才七岁的梅林带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这是因为你的高塔是建在一片深沼之上的。”男孩注视着国王说道。
    那看似平滑的地面,下面其实是暗流涌动的地下深潭。
    “而深沼之中,会耸立两块巨石,中间则沉睡着一红一白的两条巨龙。”男孩谈论这件事的时候,让人会忍不住想起他与大地之母的血缘。
    国王召集了人马,让他们掘开了塔下的地面,果真发现了那谭沉湖。
    而在巨石之间,也果真睡着火红银白的两条眠龙。
    “所以——红龙是威尔士,白龙是撒克逊,”露里斯扶正了滑下来的胡子,压低嗓门道:“按照那位大魔法师的预言,这两条龙会争斗不休,最后红龙终将终结一切。”
    海蒂伸手烤着火,听得有些走神。
    暖烘烘的感觉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这和现在有什么关系?”旁边有人还没跟上思路,摆了摆手道:“这就是个哄三岁小孩的睡前故事而已——石中剑现在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可这个预言它确实是被实现了——就在去年的八月,亨利·都铎打败了理查三世!”季诺先生高声道:“他现在是英格兰全新的王!”
    海蒂愣了一下,反问道:“金雀花王朝被终结了?”
    “被终结了!如今人人都在谈论这位亨利七世!”
    她怔怔地想说句什么,却又把想法全都压了下去。
    方才涌起的睡意被驱散了许多,她的内心又如同涌起了伦敦的白雾。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时代——从西泽尔·凯撒到亨利·都铎,危险的存在到底还有多少?
    他结束了长达三十年的玫瑰战争,开创了堪称英国黄金时期的都铎王朝,让兰凯斯特的红玫瑰与约克的白玫瑰合并组为红白相间的都铎玫瑰,让这一王徽拥有了不灭的荣光。
    “——而且这位君主,去年登基的时候才二十八岁!他这么年轻,还是梅林预言的灵验者,简直是传奇一般的人物!”旁边的伙计呷了口啤酒,越发精神的开始讨论这位传说人物十四岁流亡法国的无数故事。
    海蒂把自己抱紧了一些,低头继续烤着火。
    六月的夜风夹杂着草木的浅淡气味,篝火噼啪的声音和冗杂的谈论声也渐渐变得模糊。
    她许久没有好好休息,此刻意识也如海潮一般开始缓缓退去。
    欧洲大陆的晦暗风云,枪炮兵马的喧闹争鸣,此刻都逐渐与她无关。
    列奥纳多刚烤好一串野果,忽然感觉肩头一沉,发觉是他的领主靠着自己睡着了。
    露里斯显然也注意到这位大人已经困到连祷时都撑不过去了,凶巴巴地瞪了一圈旁边的男人们,示意他们高谈阔论的时候声音小一点。
    列奥纳多任由她靠着自己的肩头,接过德乔取来的银狐皮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
    她睡的安稳而又酣沉,连呼吸声都轻巧安静。
    人们还在喋喋不休的谈论着英法之间的纠葛与爱恨,深林中有夜莺在啼啭啁啾,他轻柔地让她滑下来睡在自己的腿上,把斗篷又盖紧了一些。
    如果在肩头睡太久,第二天会脖子疼的。
    那双褐色的眸子久久的落在她的面容上,如从前一样温柔而又专注。
    “你是她的情人吗?”露里斯又开始试图啃烤熟的橡子,随口问道:“还是单相思?”
    列奥纳多抬手帮她拢好耳际的碎发,轻声道:“我爱她。”
    这句话是他从前不曾碰触和谈论的,如今在她的耳边倾诉,却又是如此的自然。
    如果他再低一些头,就可以亲吻到她的眼眸与鼻尖。
    可他只定定地凝视着她,不多冒犯与打扰,任凭她睡在自己的膝上做上一夜的好梦。
    旁边的季诺露出会意又同情的眼神,给这位看起来无所不能却又有些彷徨沉闷的男人倒上了一杯热酒。
    情窦初开的人都是这个样子,仿佛喜欢的人是蔷薇一般,触碰一下都怕惊扰到她。
    “我们的领主已经睡熟了,并听不到你的倾诉。”露里斯嘟哝道:“你该趁着她醒着的时候再说这种话的。”
    “这不重要。”她的二哥晃了晃酒杯,扬起眉毛道:“有些事情不讲出来,两个人也许反而能够走得更近。”
    小树林里的猫头鹰咕咕了一声,犹如古老的晚钟摇摆着长针。
    第63章
    他们顺着亚平宁山脉以西长途跋涉,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占了马萨。
    那座城市在这个时代还只是个小镇,轰垮城墙也只需要一炮。
    在市民们惊慌失措的逃难时,打着九棱钻石旗帜的军团训练有素的进了小城,不仅活捉了卷着金银细软想要逃跑的领主一家,还找到了附近一带的地图。
    地图着实是个好东西。
    在没有卫星遥感技术的这个时期,人们根本不知道其他区域是什么样子,哪里有山哪里有海。
    现代社会里颇为科学的地图测绘概念在此时也刚刚诞育雏形,羊皮纸卷轴中的地图轮廓模糊又标记甚少,但也足够给他们一定的参考。
    从马萨再往前,就是拉斯佩齐亚。
    而攻打下拉斯佩齐亚,就等于站到了热那亚的面前。
    这座小城有还算自给自足的系统,粮食和渔业发展的都只能算一般般,商业贸易也是粗糙的私人往来,没有独立的商队。
    唯一的特产,就是成色颇为不错的大理石。
    不过这东西笨重而难以搬运,所以对外的销量也很一般。
    ——也许米开朗基罗会很喜欢这里。
    海蒂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吩咐露里斯的二哥分走一小部分人守驻在这里,嘱咐他们在接受指令时比对指纹,以及养好用来送信的驿马。
    军队在城内城外休憩了三天,然后再一路北进。
    卢卡,马萨,拉斯佩齐亚……
    她坐在马车上听着列奥纳多吹奏橄榄叶的声音,忽然想到了什么,拉开窗帘看向旁边骑着马同行的露里斯:“你知道与拉斯佩齐亚有关的情况吗?”
    “听说是被热那亚人控制着,看守的也还算严,”露里斯嘲弄道:“不过就是一炮和两炮的问题,没什么好紧张的。”
    “我是说——那个城市有什么资源吗?”
    “资源?”露里斯摸了摸下巴,表示并不清楚。
    但她身后坐在牛车上的法比奥先生忽然说了句什么,似乎在回答这个问题。
    海蒂把头探出了窗子,询问道:“老先生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