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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7节
    卖东西的也集中的很,卖布料的都在这一片,卖成衣的都在那一片,买农具的又聚一堆。
    反正一年里,农家需要的东西,都能在这里置办齐整了。
    金大婶看着细棉布就买了一些,这是给何小婉肚里里的孩子的。
    又看见一些颜色特别暗沉的缎子料子,来回的摩挲着想买又犹豫的样子。
    林雨桐看了看那料子就皱眉,看着光闪闪的,其实穿着硬的很,稍微裂开点缝隙,布料就成了一条一条的了,“您要买这个做什么用?”
    金大婶嘴角动了动:“趁着还能动,我得把我跟你爸的寿衣给做出来。”
    您看,多好的日子,出来挺高兴的您又说这个。
    林雨桐气的:“您那脾气,肚子里有火当时就发出来了,心里不存气,且有的活呢。再说了,您有儿子有孙子的,还怕什么呢?”
    拽着她就走,真是会没事找事。
    金大婶抬手轻轻的拍了拍老四媳妇,“你们一个个的可都了不得,我当年跟你爸从部队上回来的时候,你奶还能动,那时候家法可严着呢。家务活干不好,那也是又骂又拍打的。如今可是倒好了,整个都换过来了。老三家的跟我是没大没小,勾肩搭背的惹人笑话。你看着老成,可有这么搓着婆婆就走的吗?要是再倒退三十年,你这样的,那婆婆真会拿着擀面杖敲你。”
    林雨桐呵呵笑:“倒退是倒退不了了,不过这以后吗?再过三十年,等到我当婆婆的时候……妈!说真的!您孙媳妇一准就给您报仇了。我们也就该受报应了。”还想摆一摆婆婆的款,哪凉快哪呆着去。
    金大婶就笑:“这样才好,叫你们一个个的都当不了好媳妇。也叫你们的儿媳妇好好的怼怼你们,就知道这当婆婆的是啥心情了。”转脸看俩孙女就更高兴,“到时候我这两宝贝疙瘩也不用受婆婆的气了……”
    四爷都服气两人,你说人挤人,说话都跟吵架似的嚷嚷,回家不能好好的唠吗?搁在大街上人堆里,也是真行。
    桐桐如今是越来越接地气了。
    没买上啥东西,净顺着人群压马路了。路边又卖豌豆黄之类的东西,金大婶要给孩子买,林雨桐给拦着,“都是土,咋吃啊?回去我给她们做。”
    这边说婆媳俩说着买啥不买啥,突然人群就往一个方向挤。
    不想被踩踏,就得顺着人群走。结果到了地方,才知道是西街的老戏台。
    戏台上不是演戏,是跑上去的疯女人。那女人又是跳又是扭的,还拿了写对联的那种红纸,沾着唾沫弄湿了,再给自己装扮呢。抹一抹红嘴唇,抹一抹红脸蛋,做出各种娇羞的样子来,逗的众人都笑。
    边上就有个大婶爱逗孩子,见清平清宁不吵不闹的也跟着瞧,就都她俩:“哎呦!这俩娃咋跟台上那人那么像呢?怕是抱养来的吧。”
    清宁就愕然的看向她爸,四爷忍不住就笑。
    然后就见清平眼泪汪汪的,看着台上那女人憋着嘴。
    人家逗孩子嘛,逗完了就算了,都没往心里去。
    结果回家以后,姐妹俩闹开了。
    清平抱着她的小被子不撒手,指着外面:“送去……给送去……”
    给谁送啊?
    孩子的眼泪都下来了,抹了抹脸蛋,“这里红……没地方睡……”
    得了!孩子真当那疯子是她真妈妈,要把被子给她妈妈送去,怕她晚上没地方睡。
    清宁呢?
    是一个劲的问她爸:“我又俩妈?”
    四爷说:“就一个!”
    “不是!”清宁很执着,“都说那个也是!”
    只一个人说了,哪里都说了?
    四爷跟跟讲道理:“一个人只有一个妈。”
    “不是!”清宁指了指后面果园的方向,“我妈俩妈。”
    是说迁坟过来的亲妈和婆婆。听过桐桐对着坟堆叫妈妈,也挺过她对着金大婶叫妈妈。所以她认为,一个人可以有两个妈妈。
    这个问题好像有点解释不清。
    四爷求助林雨桐:赶紧把这熊孩子抱走,越解释越糊涂。
    林雨桐对这类跟她解释不清楚的问题从来就不解释,她一向奉行武力镇压:“有两妈?你个小白眼狼……要不,我把你给你那个妈送去……”
    清宁瞬间惊悚的睁大眼睛,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靠在她爸身上死活不撒手。
    四爷又嫌弃桐桐恐吓孩子:“你好好跟她说。”他又特别耐心的跟她说,只有等长大了才会有俩妈妈。
    以为这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吧。结果吃饭的时候,清宁看着她妈的脸,自己舀一勺自己吃了,然后再舀一勺倒在桌子上。两口子以为孩子是不小心撒了一口呢?结果不是,人家就是那么执着的,吃一口舀出来一口,堆在一块。还小心的观察大人的脸色,尤其是她妈的,要是桐桐脸上有半点不高兴,就赶紧收手。
    四爷就放下筷子:“闺女,你这是干嘛呢?”
    清宁学着她爸,一本正经的放下勺子,正襟危坐,“……给那个……不是……妈的人送去……”
    怕那个疑似妈妈的人饿肚子。
    好吧!孩子至少是个心底纯善的人。
    孩子逗不得,也不能骗她的。
    四爷认真了,说桌上的饭脏了,不能给人吃了。那个人虽然不是咱们清宁的妈妈,但也许是别人的妈妈。咱们不能拿脏东西给这个妈妈吃。
    于是林雨桐就专门盛了两碗饭,又拿了一大包的馒头。拾掇了两身旧衣服,都包起来。两口子抱着孩子,又去了西街的戏台。
    街上的人群早散了,这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烤过的发黑的烧饼在啃。
    清宁又眼泪汪汪的,觉得很可怜。
    林雨桐把东西拿出来,递给清宁,她肯定拿不住,只叫她虚拿着,林雨桐和四爷在后面兜着,叫孩子亲手把这东西给这女人递到手里。
    这女人憨憨的笑,把东西接过去然后把她的烧饼递给清宁。
    清宁也接过来,指了指一边的饭,跟那女人说:“吃……吃……快吃……凉了……不好吃……”
    回来之后,孩子像是放下了一个心事似的,又活蹦乱跳起来。
    林雨桐和四爷不拘孩子,想出去跑就出去跑,想出去玩就出去玩。巷子里的孩子,大的带小的,回来就变成泥猴了。
    等到天慢慢冷了,孩子就出去的少了。
    白天的时候,金大婶把清平带过来,叫姐俩在这边玩。这边有火墙,是很暖和。孩子在屋里穿着夹袄就行。活动的自由度大了很多。
    最主要的,还是不想跟老五家的媳妇大眼瞪小眼。
    旧屋子老四当年可都给砌了壁炉,烧起来暖和的很。老五住的是新屋子,那边就没有,只烧炕的话,屋里还是冷的不行。原本老二和老四住的旧屋子也是能住人的,可老五两口子嫌弃那是土坯房子难看,愣是给拆了。叫他们住东屋那边空出来的屋子,又嫌弃是老太太老爷子住过的,不肯去。白天没事了,就过来蹭温度。
    儿子过来没问题啊,结婚以前老五一直跟老两口住的。但是儿媳妇过来了,把金老头这公公挤兑的没地方呆了。干脆也不呆了,去小饭馆给英子帮忙去了。怎么也是会做席面的人,在那边帮着做了,混吃混喝还混工资,挺好的。
    留下金大婶带着清平跟老五两口子面对面。
    老五有时候有活的时候还不在家,要么去粮站扛包,要么去棉站翻腾棉花包,再不就是养猪场养鸡场要出粪了,请些苦力短期的干一干,反正一冬天哪里有活哪里去。
    弟兄几个,老大是把懒认了个真。日子过的苦哈哈的,还猫在家里不动弹。她催了几遍了,说如今饲料对外卖了,养猪的多了,你就是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走村串户的,给猪阉割,给牲畜看病,一天再不济,一块八毛的肯定是能赚来的。死活就是不听,“这么冷……路都冻的硬邦邦的……摔上一跤怎么办……”
    这就摔着了?你带着老婆孩子一趟一趟的去老丈人家,也不见你怕摔了?
    老二是不用操心的。英子这边已经赚的不少了,他那边又忙着育苗不知道又想种啥,好像还是想敢早茬卖好价钱。
    老三弄了个拖拉机,如今是不愁活干了。饲料厂拉饲料,天天有活,不是拉原料就是往出运饲料。短途用的都是拖拉机。他整天在路上跑着呢。开车疯来疯去的,也是他爱干的活计。他媳妇娘家那边,虽然还贴补着呢,但何家的二女儿也嫁出去了,两个女儿补贴着,压力减了一半。有了孩子了,老三媳妇也知道往家里搂了。瞧着出去晃悠的时间倒是少了。
    老四两口子本该是最滋润最悠闲的,结果呢?两人不知道跟谁较劲,小时候没学上,现在孩子都快要上学了,他俩倒是较劲着要上学了。这个考试那个考试,今儿报名明儿考试的,她也闹不懂这是啥考试,怎么一年到头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几个儿子算下来,只有老五真的是干的傻出力气还挣不来的钱的活。
    能怪谁?
    他二哥说跟着我种瓜吧,比你种粮食强。他不,就听他媳妇的。
    他三哥说跟着我装卸车,按着吨位给你算钱。他不,他媳妇说了,庄稼不能丢。反正你不种,我又不会种。
    他四哥说你把那养猪场养鸡场的粪都承包下来,给人家点钱,完了你只往出卖粪肥。这些都是你四嫂管着的,松松手的事,你就把钱赚了。他不,他媳妇说了,你那四哥四嫂可精明了,把你卖了你还帮着人家数钱呢。
    当爹妈能咋说呢?都说鬼迷心窍,这还真是。不就是好看一点吗?为这个的真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家里剩下她跟老五媳妇,老五媳妇又耷拉着脸坐在炕上也不说话。已经会看脸色的清平就很拘谨,她自然就把孩子包裹严实,然后带出来了。把空间给那死人脸留着去了。
    白天林雨桐和四爷都不在家的。俩人带俩孩子都挺自由的。还都能相互换一把手歇着睡一睡。晚上怕孩子冷,带出去路上孩子受罪。干脆就把清平留在老四这边。
    “不打搅你们看书?”金大婶要走的时候还问了一声。
    你都把孩子哄的睡着了,还打搅啥啊?
    大晚上的,老两口说什么也不肯住在这边两个儿子家,溜达着回去了。回去之后壁炉里就剩下没有燃尽的灰烬了,柴没添,炕也没烧。
    金老头叹,跟这样的儿子跟儿媳妇过,过的这叫啥日子。
    过日子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却说四爷和林雨桐,自从十月份考完试,两人就没打算报考十二月份的这次。毕竟挑课程都是挑选好学的,越往后考起来就越是艰难。所以相对的,需要更长的学习时间。
    过了太多繁忙的日子,如今的节奏放缓一些也没关系,反正一辈子还有很长。
    没事了两人靠在一起听听音乐,低声说一些过去的事。
    今儿风大,带着呼哨。雪粒子打在玻璃上,很是有些响动。
    见孩子不安的皱皱眉头,四爷伸手拍了拍。紧跟着将舒缓的音乐也关了,再听外面,就不只是风声雪声了,好像还有人的呼喊声。
    “怎么了?”林雨桐一下子就坐直了,外面这动静好像有点不对。
    四爷把军大衣裹在身上就出去,“你别出去……”
    门一开,雪呼啦啦的就被风卷了进来。林雨桐跟紧拿被子把俩孩子又虚着遮挡了一下。
    四爷出去见老小太的屋子灯亮着,就喊了一声:“奶,睡吧,我在外面呢。”
    然后紧跟着,灯灭了。
    四爷开了门,见老二已经站在他家门口的台阶上了,手里开着手电,朝丁爱民家照呢。
    不大工夫,几家的男人都出来了。刘成、刘保、还有不怎么常回来的邱成。
    五个男人凑一堆,邱成挨个给递了烟,又给都点上,才扬起下巴朝那边示意了一下,“怎么了?那是啥动静的?”
    踢里哐啷的一阵响,夹杂着不少人的喊叫声。
    金老二又把手电筒打开,光照了过去,就见雪地里,乱七八糟的脚印一大片。他家院子是没有院墙的,连院子里都是乱糟糟的脚印。
    这屋里到底是进去了多少人啊?
    不等几人说出个什么,丁家就有动静了,两个人押着一个人的队形,从里面给出来了。一溜一串的往出走。四爷数了一下,被押着的一共十二个人。
    走在最后的那个明显是领导的,四爷认识。派出所的副所长,常往公社走动的。
    四爷主动过去打招呼:“还当是怎么了?原来是你们在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