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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革委会行事嚣张,从上到下都像脱缰的野马,法律被践踏的不成样子,全国各地那种强抢民女的事儿发生的可不止一件两件,就害怕他走后,发生点儿什么,到时候鞭长莫及,后悔就真来不及了。
    葛青就道:“你以为你大哥是个简单人?那你就太小看他了,他和赵建军现在穿一条裤子,在咱这地界,也是一号人物了。我的顶头上司对长原公社的赵建军恨得那叫一个牙痒痒,就想把手伸到那里去,但是连派几个人都折在那里了……”
    李佐国附耳过去,小王识相的拿起茶壶出去倒水,葛青才继续道,“你不知道,这苟得富有个妹妹,是我们主任的小老婆,这小子算是我们主任的小舅子,所以他才当了长原革委会副主任,赵建军不动他,除了这个方面的原因在,也是因为这个人虽然有些张狂,但是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所以这事你找我倒不如去找找赵建军。”
    听他这么说,李佐国摇了揺头,“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但是苟得富不是不清楚我大哥和赵建军的关系,他仍然三番两次托人上我家提亲,我看他要不是过于张狂,就是手上有足够翻身的筹码,多半是后者。”
    葛青神色一凝,李佐国又不动声色的抛出一个橄榄枝,“你也知道革委会是一摊浑水,如果我能把你从这摊水里捞出来……”
    “当真?”
    李佐国:“当真!”
    “如果能顺利脱身,我葛青跟你干了,他娘的,憋屈!”李佐国就看见葛青红着眼眶闷了好大一杯酒。
    葛青也没问李佐国要用怎样的方法把他从那摊浑水中捞出来,他信任李佐国,无条件的信任,哪怕过了十几年,还是像以前那样的放心的后背交给他。他是军营里出来的铁血汉子,看着那些个别有用心之人欺负老百姓,欺负学生,他这心里难受,又不能做点什么,整天就靠着酒精麻痹自己。
    “行了,喝这点酒可以了,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我老娘该念叨了。”
    小王把车开到国营饭店门口,饭店经理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目送着他们坐上车走远。李佐国又吩咐小王先把葛青送到家里,然后才驱车回家。
    葛青在家里闷头睡了一下午,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老婆和娃几块钱,让他们都出去看电影,然后他一个人在家锁了门,扒开炕边的一块砖,从里头摸出个油纸包,揉着宿醉的脑袋去了他顶头上司牛大炮家里。
    一路上没碰到什么人,走到牛家墙根底下,他先摸了块石头扔进去试探。
    “谁啊?”是个女人的声音。
    然后才把那油纸包扔进去。做完这一切,他飞快的溜进巷子,七拐八拐的不见了人影。
    他上司姓牛,上过战场打过鬼子,是条汉子,解放后不是倡导自由恋爱,反对包办婚姻嘛,那时候很多人都离婚重娶了,他也想赶个时髦换个年轻漂亮的老婆,奈何家里有头胭脂虎,而且脾气太大,一提离婚这事就要上吊,他老娘在上头压着,他也不敢逼死发妻,这婚就没离成。
    前些年,借了这场运动的东风,人家一跃成为了县里炙手可热的实权派人物,春风得意,有些心术不正的女人贴上去,他是来者不拒,能睡得都睡,还用手里那点子权力强迫过几个女学生,县里人还给他起了个浑名,叫什么牛大炮,只要是长的漂亮的,他都无差别攻击。
    苟得富就是钻了这个空子,走了色贿的路子,把自己后妈生的妹妹灌晕了送到了牛大炮的床上,给自己混了个官做。
    他妹妹失了身,不知道咋想的,也没闹腾,安安静静的提着个小包袱搬到了牛大炮给她准备的房子里头,大门不住二门不迈的做起了人家的小。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正是招人稀罕的时候,牛大炮疼这姑娘的很,钱和票没少给,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天都呆在人家哪儿。
    今儿放假,牛大炮一准去钻小老婆的肚皮了。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偏偏有些男人不信邪,非要拈花惹草,牛大炮老婆对丈夫的风流韵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丈夫每月的挣得钱得拿捏到她手上,现在呢,丈夫身份水涨船高,拿回家的钱却比以前只多了一点儿,她没闹腾,是因为不知道,葛青要做的,就是让这个女人知道,牛大炮大半的收入都送给了小老婆,以她的脾气哪里受的了哦。
    葛青扔到牛家院子里的,不是别的,正是账本,牛大炮的秘书为了避免出错,每次领导吩咐送到两边的家里的东西,他都是记了账的,那小子上个月犯了个小错,被牛大炮赶回了家,这账本也就落在了他手上,本来想着留个后手,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后院起火对一个男人来说是致命的。牛大炮就算再宠小老婆,也得想办法让大老婆消气,没用又老闯祸的苟得富就是时候推出来了。
    ……
    “您还真是……”。李梅梅感叹了一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她还得多学习才能修炼成她奶那样的老妖精啊。
    老太太果然拿捏住了王婆子的把柄,这把柄还是从她的老对头马婆子口里打听到的,实打实的把柄。
    李梅梅以前就疑惑,王婆子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太婆,祖上也没人学过医,咋就能当大夫呢,原来人家靠的是几张药方子和一颗傻大胆。
    老马家以前不是地主吗,王婆子那死了的男人是老马家的长工,当初抄家的时候偷偷把人家的一本药方子给偷出来了。
    那长工跟着马家少爷,也就是马赖子学着认了字,也不算文盲,靠着自己琢磨那药方还真琢磨出点名堂,给家里人看个简单的小病还真不是问题,
    她男人死了后,王婆子的胆子比他大多了,拿着那几张方子,就敢给全村人看病,也是运气好,没把人给医死。
    马赖子的爹可不止他娘一个女人,小妾那是一串一串的往家里带,他外公是大夫,他娘的陪嫁里头就有一本药方子,里头除了几个常用的治感冒拉稀的方子,更多的是阴私方子。
    他娘为了防止别的女人肚子里爬出的孩子影响他的地位,没少用那里头的方子害人,所以他爹到死也只有他一个儿子。
    那本方子就是后来王婆子男人从马家拿走的那一本。
    王婆子用那方子害过人。
    李婆子就道,“……马家的地主婆心可狠,幸好她死的早,不然头一个被批'斗的就是她,那些小妾都是穷苦人家的闺女,谁不是因为家里揭不开锅了才被父母卖给地主的,进了马家门的,没一个能活到三十岁的,反正老马家有钱,死了一个还能买一个,这些个老地主,每一个好东西,你真是生到了好时候,咱农民也能当家做主了,再不用地主的剥削了。”
    “王婆子也不是啥好东西,她就是个坏分子,我早就怀疑她婆婆是她拿药害死的……奶悄悄告诉你,马赖子告诉我,他娘是服毒死的,死的时候的症状和王婆子婆婆症状一模一样……”
    李梅梅在心底默默给她奶点了个赞,能想到这层关系并利用上,真不亏是老江湖了,几斤细粮就能从马赖子夫妻口中套到这么多消息,及时的拿捏住了王婆子的命脉。
    这事就好办多了,马婆子承诺,只要能让他们老两口以后的日子好过点,她就愿意实名举报王婆子,不死也要让她掉下一块肉来。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李梅梅就在广播里听到王婆子被革委会的人带走的消息,除此之外,还有马婆子的父亲宋铁牛也被打成了坏分子,被赶到农场接受改造了。
    至于马婆子夫妻,则被赶到畜牧站拾粪,李大妮刚好就在畜牧站,正好能照顾他们一二。
    苟得富那里,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不过也是迟早的事。
    这几天,李佐国的妻子儿子也从家里出发,坐上了火车。
    这个年代的绿皮火车,卧铺票不好买,秦颜托父母的关系好不容易才买到,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才来到丈夫的城市。
    她身材细瘦,鹅蛋脸庞,面容白皙,哪怕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看起来仍然十分年轻,此时穿一件的确良的假领衬衫,黑色裤子,圆头皮鞋,十分干练精致,她一手一个皮箱子,身后的两个男孩,穿着整洁的绿军装,背着雷锋帆布包,手里也都提着箱子,这三人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李佐国一眼就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妻子和儿子的身影,冲着他们挥手,又快步走过去接过妻子手中的箱子,小王也去接两个孩子手上的箱子,被他拦了,“小王你别管,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们不是小孩子,要是这点事情都让别人帮忙,那不真成废物了吗?”
    大的那个不屑的撇了撇嘴,“得了,小王哥,这点重量哥们能拎,你快去帮帮咱们大首长,人老了就得咱们这样的年轻人多多关照。”
    李佐国脚下一个踉跄,“臭小子,我是你老子……”
    小的那个明显好糊弄的多,听他老子说不自己拎箱子就是废物,连忙挺胸抬头,雄赳赳气昂昂的拎着箱子走到了前头。
    ……
    知道今儿他四婶要来,李家一大家子人都回了老房子,李红英也带着丈夫和儿子回来了。
    为了给未曾谋面就给他们老李家添了两个大孙子的小儿媳妇做脸,李婆子在心底念叨了好几天的“佐国他奶保佑”,今儿一早终于成功的从破缸里取出两条腊肉,几斤细白细白的富强粉,打算给“新媳妇”好好料理出一顿吃食出来。
    女人一多做饭就容易打架,这个要进来帮忙,那个要进来洗菜,一时间厨房里闹哄哄的,吵的李梅梅头都要大了。
    她连忙从橱柜里端出盘地瓜干,塞到她姑李红英手上,两手并用的把她姑推出了厨房,“姑,你快去堂屋歇歇,家里这么多人呢,这儿你就别操心了啊!”
    姑她怀着孕呢,在这添啥乱。
    李红英还想说啥,赵卫红笑眯眯的挡住了,“红英,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快去屋里歇着,你看你男人都紧张成啥样了。”
    赵卫红又指厨房外站着的一脸紧张的林家民,李红英不由得红了脸,像个新媳妇似的,她二嫂方翠莲就打趣道,“常言道,三十八,结秋瓜,红英你这还没到三十八呢,害羞啥,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的事儿,有啥不好意思的。”
    李红英羞臊的不行,她生娃早,再过几年儿子都能娶媳妇了,你说她这又怀上一胎,丢死人了。
    “二嫂你胡说啥呢,小妮儿还在呢。”
    “她小孩家的,听不懂。”
    李梅梅笑,她真能听懂。
    一干闲杂人等都被赶了出去,厨房里只剩下赵卫红,方翠莲,姚茜华妯娌加上李梅梅四人。
    姚茜华洗菜切菜,方翠莲调凉菜,赵卫红和李梅梅掌勺,分工明确,大家都忙的热火朝天。
    害怕城里媳妇看轻自己,李婆子还特地穿上了过年都没舍得穿的新衣服,头发整整齐齐的梳在脑后,还问五妮要了她的雪花膏擦了脸,整个人就像皮影戏里的老封君似的。
    李老头敲着烟锅,一会儿看一看老太太,一会儿看一看老太太,在他们房里吃地瓜干的三妮四妮五妮只当是老两口一把年纪了还腻歪呢,都捂着嘴偷笑。
    其实老头子心里想的是,这老太婆穿的跟地主家老太太似的,衬托的他像个长工,可真是混蛋。
    “娘,我们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明天见~
    第56章 见面会
    老太太心里急的跟啥似的,明明想迎出门看, 但是又还没忘了她身为婆婆的矜持, 就坐在炕上不动, 伸脖子往窗外看。老头子也很能沉的住气, 从炕上下来拾掇好自己的衣服, 把上面的褶子都扯平,然后又坐了下来。
    老两口可以这样, 李梅梅几个身为小辈却是不能不出门迎一迎的。
    她利落的把炝炒的豆角丝儿从铁锅里盛到洋瓷盘子里,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快速冲了冲手, 解开麻布围裙就往出走。
    那边,李佐国已经带着老婆孩子下车了,李梅梅第一次见到了她四婶,还有四叔家的两个男娃。
    长的好,气质也好,紧随四婶其后的应该就是四叔家的两个儿子了,大的那个和她同岁, 个子已经窜的很高, 穿着绿色的军装,神情间颇有些桀骜不驯,小的那个看起来和包子同岁, 满脸的稚气。
    一家人端的好相貌。
    “四婶好,两位堂弟/堂哥好!”几个小辈齐齐喊了人。
    秦颜忙笑着应了,“唉,你们好。”
    一群人簇拥着秦颜进了门, 老太太和老头子正端坐着呢,长辈范儿摆的很足。
    李佐国带着老婆孩子,一进去就忙笑着指着二老介绍,“秦颜同志,这是我爹娘,抗美,援朝,这是你们的爷爷奶奶。”
    他两个儿子都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生的,本来不打算要孩子,但是秦同志说了,有孩子的出生他们才更像一家人,才能更好的麻痹敌人的神经,这才有了这两个孩子的降生,本来也不叫什么抗美和援朝,而是两个很有资本主义气息的名字,名字是任务结束后改的,抗美,援朝,一听就知道是党的儿子。
    抗美是老大,因为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局势正紧张,他们没有多少精力教育孩子,就导致了他和他们夫妻两的关系并不亲密。
    老二叫援朝,这小子就没有老大那么多心眼子,傻人多福,整天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见谁都笑。
    儿媳妇见了婆婆,那可不得姿态放低点儿,秦颜同志那是一点也没含糊,扑通一下就给二老跪下,咔咔咔磕了三个响头。
    她这几个头磕的是真心实意的,没多想啥,就是想给二老磕几个头,她不声不响的就把人家儿子弄到手了,娃也生了两个,还没来拜过家翁,这事儿搁在哪里都不合适。
    她和李佐国结婚的事儿,本来就是稀里糊涂的,她先动了心,他倒像个木头,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她使了手段,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不对她负责,这么着,一个大男人就被她给算计到了手。
    老太太本来还想装一装矜持,看四儿媳妇这阵势,“这是干啥呀,老四还不赶快把你媳妇扶起来。”还装啥矜持啊,头都磕红了。
    李佐国就咧嘴笑,一把就把秦颜从地上捞了起来,他也没想到秦同志这么给面子。
    秦同志给面子了,他小儿子也给面子,一声爷爷奶奶叫又甜又响亮,直叫的李婆子老脸笑成了一朵花,连不苟言笑的李老头也露出一个笑容,倒是他那个天生犟种子的大儿子,一声都不吭,人也不叫,提醒了也不叫,李佐国瞪着眼睛,脱下脚上的皮鞋就准备揍,李老头忙拦了一把。
    “干啥呢,娃还小呢,怕生哩,五妮,快带你四婶和两个弟弟去洗洗,这饭就好了,马上就能吃。”
    儿子倔的驴似的,秦颜哪怕在单位是个人物,但是她回了家就是个普通的母亲,拿这孩子是真没辙。
    此时她也皱了眉,想说儿子两句,但是这屋子里人太多,又害怕伤了孩子的面子只好歉意的冲着公婆笑,解释道:“这娃和他爸呕气呢,孩子大了,主意多,路上和他爸吵架了,爹娘你们千万别介意,我出去说说他。”
    “老四多大人了,还和个孩子呕气。”李婆子骂了一句。
    见爷爷吩咐了,李五妮羞涩的冲着她四婶笑了笑,就带着人下去洗脸洗手了。
    “五妮,”秦颜教训完了儿子,就看着丈夫的侄女蹲在院里拿着刷子刷盆呢,“四婶刚才听你爷爷这么叫你,四婶能这么叫你吗?”
    五妮紧张的搓了搓手,“当然能!”话说的很急。
    这城里来的四婶长的可真好看,穿的也好看,衣服上连一个补丁都没有,她就觉得自家这盆有点脏了,想刷一刷再给她用。